丁勤其實也在想這個問題。
按照此前他和童顏,以及江上人的分析,九轉門和如意坊,都不會輕易地殺自己,除非自己有了明確的意向,想要投向其中一方。
而自己到了天南州後,接觸的人有限。
丁勤首先排除了夾谷雲。因爲他本就是九轉門的人。且現在他位高權重,即使是要殺,也會親自出手,秘密行動,絕不可能派出只有靈力三階一層的人來動手。
再之後是危芝。可以說,與自己矛盾最大的就是危芝,並且危芝本身的修爲不算高。可是,畢竟危芝也是九轉門的人。
她當時的行動,完全在夾谷雲的指揮之下,她所代表的,就是夾谷雲。夾谷雲不動手,她不會輕易引火燒身。
何況,她還有九轉門十大魅女之一的稱號,也不能算是無名之輩。
想來想去,丁勤皺起了眉頭。
會是他?
見到丁勤的表情變化,童顏試探性地問道,“公子可是想出是誰了?”
丁勤沉默片刻,“我不能確定。不過,排查來排查去,他最可能。”
童顏一時也是顯得急迫想知道答案,“是誰?”
“強仁,邊界郡陽山縣軍令。”丁勤說出這個名字時,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童顏也是一愣。“強仁?不是他請邊界郡軍守發函,讓我們來護送你的麼?你爲什麼會懷疑他?”
丁勤道,“因爲我掌握了他的一個秘密。迫於九轉門夾谷雲的壓力,他混淆黑白,以無辜者代罪犯,去了結了一樁九轉門製造出來的命案。夾谷雲在與他談判時,我就在場。”
童顏慢慢呼出一口氣,“你的意思是,他要殺人滅口?”
丁勤道,“沒錯。我一死,知道真相的,就只剩下了九轉門和他自己。他不會說,九轉門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自然也不會說。真相直接泯於世間,他則高枕無憂。”
停了一下,丁勤理了理思緒,“並且,有些我們的疑問則解開了。作爲軍令,強仁多少接觸一些九轉門的信息,所以,他能夠派人僞裝成九轉門的人,使用九轉門的信號,攜帶九轉門的令牌。”
“但是,由於他對九轉門瞭解不多,所以就會出現了你所說的漏洞。他之所以要借九轉門之手而不是如意坊將我除去,因爲他知道我和夾谷雲之間有過了接觸。他之所以讓你們護送我,就是要想辦法引起你們的注意,來確定是九轉門所爲,同時也讓自己顯得能置身事外。”
“另外,我一死,九轉門和官方之間若起紛爭,夾谷雲再怎麼說強仁的不是,甚至將整個案子和盤拖出,也不會有人相信了。因爲那時候,九轉門和官方之間勢不兩立,官方不可能相信九轉門的話。而若九轉門和官方之間沒有起紛爭,說明九轉門對官方的質問忍氣吞聲,不想將事態擴大。那樣一來,即使夾谷雲知道是強仁所爲,也不會去找他的麻煩。可以說,他是雙贏。”
丁勤說到這裡,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當時我還覺得,他處理事情相對來說不算偏頗,至少比他的下屬更周全一點。沒有想到,他不是周全,而是老辣。”
童顏這時苦笑了笑。“丁公子,你還是年輕,特別是不瞭解官場。官場之中的人,豈是你一眼就能看清的?等你看清時,說不定已經吃了不少的苦頭了。”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什麼過往。
丁勤沒有心思多想童顏所說的什麼官場。他走到那個老大身前,再以靈力輸入,直接激醒了他。
沒等丁勤說話,那人就主動開口,“你,你們幹什麼?告訴你們,惹惱了我們九,九轉門,有你們好受的!”
丁勤輕輕一笑,“好,那我問你,九轉門爲什麼要殺我?”
老大道,“九轉門殺人,向來不問緣由!”
丁勤又問,“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浪人丁勤!”
“那是誰派你來的?是危芝?”丁勤其實並非是真問,而是想從他的話中找出些矛盾。
“明知故問!”老大倒是答得斬釘截鐵,一副事實如此的樣子。
“那好。”丁勤向邊上走了兩步,將老三也激醒。老三醒來見老大也補俘,眼中多有懼色。
老大已經想到丁勤可能是想分開審訊,正想說什麼,不想被丁勤直接又封了經脈,再無言語能力。丁勤問老三,“你們是九轉門派來的吧。”
老三的氣勢明顯比老大要弱一些,“知,知道你還問,還不放了我們?”
丁勤又笑,“可是顏正林顏主公派你們來的?”
顏正林是誰,丁勤不知道。因爲這個名字是他一時臨機取的虛構名字。
不料,老三也是馬上應聲,“明知故問!”
話到這裡,丁勤已經很清楚了。他又解開了老大的經脈,“行了,你們的具體來意,我不用問了。回去告訴強仁軍令,說我在路上好好的,承蒙軍令照顧。”
老大臉上立即現出疑色。老三有些嘴沒管住,“你怎麼知……”
丁勤冷哼一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們走吧。”
看着兩個人連爬帶滾地離開,童顏忍不住道,“丁公子,難道說你就這麼放他們走了?強仁既然有意殺你,你不除後患,豈不是難以安心後路?”
丁勤輕輕一笑,“這種人,殺他都髒了我的手。我想,會有人幫我殺他的。”
“什麼意思?”童顏不解,“難道說,公子想讓我報明軍守?那樣的話,更不該將此二人放歸。官方問罪,都有特定的規矩,沒有證人,難以制罪啊。”
丁勤道,“我想,九轉門會動手。現在,官方和九轉門並未起矛盾。我想以童總務或者江軍守之名,向九轉門和如意坊修書一封,寫清今日之事。同時,向兩個門派表明,若是這些人真是兩個門派派出,望後續收手,不要與官方爲敵。若不是,希望門派查清事實,不要再受人挑拔。”
童顏聽完,頻頻點頭,“嗯,這是個辦法。好,我到下個驛站便寫書信,差人後送與軍守。”
童顏說到做到,在下個驛站時,便直接給江上人寫了信。之後,二人再次前行,到第四五天的時候,路上跟蹤監視他們的人便已經大量減少;而到第七天,一天下來,再無跟蹤之人。
而在此時,丁勤已經到了中山郡的邊界。與童顏拜別前,童顏專門向丁勤詳細解釋了自己所瞭解的九轉門與如意坊的各種情況,並將一塊他的隨身名牌贈與丁勤,特別叮囑遇有特殊情況,可以就近到各個軍方的聯絡站求助。
丁勤心下極爲感激。這段時間與童顏同行,童顏段段續續向他說了不少自己的人生過往,每一件事都可以稱得上是一堂人生課。如此分別,丁勤多少還有些捨不得。
後續的路程中,至少丁勤沒有再發現有人跟蹤尾隨。他基本又恢復了行動的自由,儘管他知道在這片土地上,時刻要記得如意坊和九轉門兩個門派。
大概過了半個月,丁勤聽到了一則消息。
消息大意是,在北部邊界處的一個縣城之中,先是商令被人殺害,後來軍令也死於非命。據說軍令在破獲了商令被殺案後,就快要被上級提拔了,結果還沒等到重用,便被分屍家中。
具體細節上,明顯已經被添油加醋,不過從幾個區域聽到的消息大體一致,說明強仁肯定是真死的。而且,有些人提到,殺人者只殺他一個,家中老小無一人受傷,所有財物未動分文。
雖然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丁勤心中卻沒有多少暢快感。他並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因自己而死,雖然他也知道,這樣的人活在世上,早晚是個禍害。
他只是覺得沉重。這些人都披着一層僞裝,讓人根本看不出好壞。
又行數日,丁勤便已達南方海邊。從這裡出海,連海域帶島嶼,便都是南海郡的範圍,只不過由於海上的路徑是在相臨的島之間接續,有的島之間每兩三天才有一班船,地圖上看似不遠的距離,卻要倒上數日。
由於靠南處氣候炎熱,南海郡的風土人情均已與北方大不相同,就連食物也是有很大區別。這樣一路走來,丁勤的心態也有所變化。從原來的急迫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記憶,他已經開始變得坦然。
這種坦然,並非是要忘記過去,而是在接受現實。
更何況,隱約之中,他覺得自己記憶恢復的關鍵,可能並不在於紅浪縣的冶煉大師郭城。如果最終又是白白來一趟,與其最終讓自己的失落佔據全部心境,還不如在這個過程中,享受一下旅行的愜意。
所以,當登上第一個島時,丁勤就沒有急於去預訂前往下一個島的船隻。他在海邊找了家客棧,準備住上兩日,剛剛好也可以緩解一下海上航行帶來的不適。
不過,還沒到晚上,他就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享福的命。
因爲島上出現了一個消息:紅浪縣出現大規模海獸侵入,當地防禦措施危在旦夕,若是不能抵禦海獸衝擊,整個紅浪縣的人員將分散撤離!
這可麻煩了。
丁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人員一旦分散撤離,誰知道郭城會撤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