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這個詞的含義在每個人嘴裡都不盡相同。有人把一起吃飯喝酒的人叫做朋友,有人把勸自己去傳銷的人叫做朋友,有人把互相認識的人叫做朋友,也有人把替自己擋下那顆致命子彈的人叫做朋友。我認爲朋友的含義是很狹窄的,很多人蹉跎一生,甚至沒有一個朋友。能不能交到朋友,取決於你能認識什麼人,而不是你能認識多少人。”——陸森
*
恍惚中,陸森感覺自己是狂風中的樹葉,洶涌波濤中的螞蟻,遊蕩在黑暗無邊的浩瀚宇宙中的渺小塵埃。天氣很冷,只穿着籃球服的陸森卻感覺不到周圍的襲來的寒意,心臟流出的血流似乎比這鬼天氣還冷,把冰封的無助感送到他的四肢百骸。陸森分不清是腳下的地面消失了,還是自己雙腳的感覺消失了,他甚至已經無力去分辨,腦中是一片空白,一無所有。
“以後別再把我當兄弟。”
無論是拋開一切去美國的時候,還是回國重逢的時候,抑或是共同站在球場上比賽的時候,陸森從沒有想過,楊林的友情對自己來說有多麼重要,正如一個人不會無聊到去想大腦對自己是多麼重要一樣。而且,一個死人也沒有能力去想大腦對自己是多麼重要。
楊林的絕交宣言彷彿把陸森扔進了冰窖,萬念俱滅,心如死灰。
既已如此,徒之奈何!
陸森的頭被眩暈感佔據,想要邁動雙腿,的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接着思維便被抽離了身體。
*
與其說是爬過,不如說是飛過,雷鷹像一隻雄鷹一樣,只用了三秒鐘便翻過了圍牆,楊林還沒有走遠,但這距離對雷鷹來說已經足夠,他從衣袖中拔出鋒利的匕首,認爲自己只需要十秒鐘就能殺掉目標並逃離現場。
他的匕首帶着深深的血槽,鋒刃處閃着寒光,雷鷹知道下一刻這把利器就會刺入陸森的心臟,他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可是陸森身形晃了晃,竟然向他撞了過來。
這是什麼詭異身法?雷鷹心下駭然,作爲一個老江湖,他見過很多派別的步法和輕功,但這些身法在面對對方的匕首刺擊時,要麼向後躲開,要麼側身閃開,最具攻擊性的身法也不過是側身進擊,像陸森這樣直愣愣撞過來的,雷鷹真沒見過。
大概是一種玉石俱焚的打法吧?雷鷹可不想跟陸森同歸於盡,慌亂之下爲了自保,將匕首快速刺入陸森的小腹,得手後閃身跳開。
看到陸森直接摔倒在地,沒有任何反擊的動作,雷鷹暗罵自己多慮,準備拔出匕首補上一下,卻聽到一聲怒喝:“住手!”
楊林聽到身後異響,轉身看時恰好看到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用匕首刺中陸森,楊林眼睛騰得紅了,一聲大喝,將手中的獎盃朝中年男子扔了過去,對方敏捷地閃過,那個來之不易的獎盃摔在地上,杯體從底座上脫落,滾向牆角。楊林卻沒心情去理會它是否摔壞了,他攥起左拳,向那個陌生男子掠去,對方卻很是敏捷,轉身跑到牆邊,躍起在圍牆上點了一下,手掌一撐,已經翻出牆外。
楊林用衝刺速度來到陸森身邊。只見陸森躺在地上,雙眼緊閉,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鋒沒及柄,匕首的柄是紅木雕成的鷹頭。陸森身上那件32號紫金戰袍的腹部位置已經被染成紅色。楊林顧不上自己受傷的右臂,用左手攬起陸森的雙腿搭在自己的右臂上,接着左手一抄,將陸森攔腰抱起,楊林的右臂可經受不起如此的重壓,一陣鑽心的疼痛讓他哼了一聲,雙眉緊皺,但腳下卻毫不停歇地向校醫院奔去。
體育館離校醫院的距離不近,楊林又用極爲勉強的狀態抱着陸森,一路跑得大汗淋漓,一腳踢開門診室的門,嘶聲吼道:“大夫,快救人!”
值班的醫生是個二十多歲的女青年,看到一個兩眼通紅吊着右臂的學生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傷號闖進來,還用沙啞的聲音嘶吼,讓她着實嚇了一跳,以爲世界大戰爆發了。待看清楚陸森的傷勢之後,面上也泛起一絲驚慌,搖了搖頭道:“快把他送市醫院吧,我這裡做不了這種手術。”
楊林只聽了半句便轉身跑向門口。
“等等,讓我先給他簡單包紮一下!”女醫生從驚慌中回過神來,喊道。
楊林卻早已心急火燎跑出校醫院,向校門的方向跑去,根本沒聽到醫生的喊聲。陸森的生命在一點一滴地流逝,這裡離校門尚且很遠,更別提市醫院了。深深的悔恨涌上心頭:自己早應該猜到校醫院對這種傷勢無能爲力的,如果因此錯過了搶救時機……楊林不敢繼續想下去。
“誰來救救他啊!”焦急中,楊林悲憤地大吼出聲。
“楊林哥哥,這是怎麼了?啊,這是陸森?怎麼傷成這樣?”葉幽寧淡雅如蘭的聲音響起,她剛剛在體育館採訪完自己班的隊員,準備趕往學生餐廳參加慶功宴,恰好路過此處。
“快打120!”楊林像撈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喊道。
看到兩眼血紅狀若發狂的楊林,葉幽寧呆了呆,支吾道:“我……學校不讓帶手機……”
楊林狠狠跺了跺腳,他知道,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汽車引擎的響聲卻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一輛深藍色的寶馬X5停在了他身邊,車窗玻璃降下,露出阮伯嘉猥瑣的笑臉:“喲,你們三個人在這裡玩3P呢?哎?陸森叫人捅了?真是惡有惡報!”
“快,求你幫幫忙,把陸森送到醫院,不然就出人命了!”楊林顧不上計較阮伯嘉的話,急忙求道。
“他出人命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捅的,我纔不要送他,一身血,弄髒了本少爺的車。”阮伯嘉幸災樂禍地笑着,就要掛檔駛離。
楊林目眥盡裂,情急之下,左手一鬆,猛地拽開車門,揪着阮伯嘉的頭髮把他拖了下來,見副駕駛上還坐着一個打扮得妖媚豔麗的女生,喝道:“你也下車!”
女生見狀不敢怠慢,乖乖下車。
陸森的上身失去支撐,向地面滑去,葉幽寧在一旁急忙托住。幫楊林一起把陸森搬上車,也不管阮伯嘉的抗議,楊林跳到駕駛座上,看了一眼自己吊着的右臂,對站在車外的葉幽寧吼道:“還愣着幹嘛,快上車,到副駕駛來,幫我掛檔!”
寶馬車疾馳而去,留下暴跳如雷的阮伯嘉在原地咆哮。
華浦中學的校門半開着,進出的車輛需要在門衛室交換出入證後,門衛纔會控制校門打開,楊林卻完全沒有要停車換證的意思,寶馬車全速衝向校門敞開的部分,門衛從室內衝出大喊停車,楊林也置之不理,隨着清脆的碰撞聲和短促的刮擦聲,寶馬車的兩個後視鏡掉了下來,飛向車後。左邊車門也與校門輕擦了一下,但還是險險地通過了。楊林左臂擺動,轉動方向盤讓車子衝上公路。
副駕駛座上,葉幽寧駭得魂飛魄散,這輛車的車身較高,其實並不適合高速過彎,但楊林像瘋了一樣能多快便開多快,葉幽寧有好幾次都覺得車子馬上就要側翻了——她敢打賭,一側的車輪肯定離開了地面,但不知是楊林車技高超還是運氣好,最後車子還是險險地回覆了平衡。
“你有駕照麼?”葉幽寧問出口才發覺這問題很傻,未成年人哪來的駕照。
“沒有,不過我開過,而且我玩極品飛車可是高手。”
聽了楊林的回答,葉幽寧面無血色,預感明天的報紙上也許會多一條車禍的新聞。
寶馬車在路上橫衝直撞,完全無視交通信號燈,引起一片驚呼聲和剎車聲。
“楊林哥哥,你不要開這麼快啊,萬一出了事故,不但救不了陸森,連我們也……”葉幽寧擔心地勸道。
“撞死了也要救活他!”楊林咬着牙惡狠狠地說道。
葉幽寧見楊林似乎已經喪失了理智,嚇得閉口不語。
平躺在後座上的陸森,此時突然開口道:“林子……我看來是要死了……以後,夢想,只能靠你去實現了……”
楊林無暇回頭,聞言憤然吼道:“你給我閉嘴!你丫還欠我兩百塊錢沒還,這次又鬧出這麼大的亂子,等你傷好了我再跟你算總賬!”說完卻沒聽到陸森的迴應,擔心地對葉幽寧吩咐道:“看看他怎麼樣了。”
葉幽寧回身查看,發現陸森腰腹處滲出的血液已經由殷紅變爲深紫,把那件湖人球衣染得面目全非。他的臉色因爲失血過多,變得煞白,但嘴角似乎帶着一絲安心的笑容,氣息也還算平緩。鬆了口氣,對楊林道:“還好,只是昏過去了,看樣子要抓緊時間了。”
楊林眼中閃過狠厲之色,把油門一腳踩到了底,時速表的指針順時針轉了起來,轉眼間已經悠悠地滑過了三分之二,而那個刻度上顯示的數字是180。
這種極品飛車一般的駕駛風格很快引來了交警的關注,一輛巡邏車跟在後面,不停地用喇叭喊話,命令楊林停車,楊林卻已經沒有時間理會。
前方是一個三岔路口,正常行駛應該走右手邊的路口,因爲左邊的路口是一條單行線,但是楊林卻知道,如果違規逆行走左邊的路口,可以少走接近500米的路程。於是他毫不猶豫地一轉方向盤,拐上了單行線。
好在這條單行線此時竟然沒有其他車輛通行,寶馬車順利地跑過了大半路程,突然遠處的路口拐進一輛白色捷達,楊葉二人皆是一驚。
“小心!”葉幽寧驚叫道。
楊林卻是連剎車都沒踩,保持着高速就徑直朝捷達車衝了過去。
讓不讓?不讓大家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