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和渾身一震,猛然回頭愕然地盯着裴以恆。
裴以恆的意思是,爸爸他……林熙和想到了姑父,爲了一個兒子不惜出.軌的姑父沈策!
林智淵心裡劇烈地顫了一下,隨即不屑地冷笑一聲:“裴以恆,你越說越不像話了。你怎麼不直接說,熙和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所以我這個父親對她沒有半點感情?我看你跟家庭婦女一樣,電視劇看多了吧?”
林熙和卻不願意去聽林智淵的辯解,她本能的覺得,裴以恆更可信。她揪住了裴以恆的衣襟,急切地需要一個答案。“裴以恆,你的意思是說,爸爸還有另一個孩子?”
“沒錯。他還有個兒子,叫林康健,而且比你還要大上兩歲。”
這話一出,林智淵的面色就有些繃不住了,露出些許灰敗之色。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以爲隱藏得嚴實,自以爲天衣無縫,裴以恆卻早已經查了個清清楚楚孥。
在這一刻,林智淵終於後悔當初找上裴以恆,他根本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林熙和看着裴以恆,又看看林智淵,許久也沒能緩過來。這一件件事情就像是響雷,轟得她有點懵了。她想說什麼,腦子卻尋不到詞語,喉嚨也發不出聲音。
“媳婦兒,咱們回家。”裴以恆見她大受打擊的樣子,將人摟緊了,帶着往書房門口走去。
林熙和愣愣的由着他帶着走,腦子裡還是電閃雷鳴的狀態。在書房門口,她還是掙扎着停了下來。“裴以恆,你先放開我。”
裴以恆知道他有話要跟林智淵說,於是略略鬆開手,讓她可以轉過身去面對林智淵。
林熙和看着面前的這個人,許久才問道:“爸爸,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在外面有個兒子?”
林智淵沒有回答。
林熙和懂得,他這是默認了。不過,她不明白的是,爲什麼那個人比她還要大上兩年?這裡面恐怕還藏匿了更多暗黑的東西吧?
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林熙和轉過身去,推開裴以恆,邁步往外走。她剛開始走得很慢,很快就疾步如風起來,她想逃離這個地方,逃離所有的人!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太陌生,身邊的人對她來說也太陌生。她幾乎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哪裡,姓甚名誰!
裴以恆兩個箭步追上來,一把將林熙和抱起來。客廳一地的碎片,他擔心她傷着自己。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讓她躲開。他敢肯定,如果放任她一個人離開,她會毫不猶豫的躲到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去。
在將所有的事情解釋清楚之前,在確保她不會跑之前,他絕對不能放她單獨離開!他絕對不能冒失去她的這個險!決不能!
林熙和奮力掙扎,甚至掄起拳頭去捶打他的胸膛,他的肩頭。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卻也不能將他如何。最後,她將臉埋進他的肩窩裡,一點一點地收拾破碎的情緒,一點一點冷卻內心的波動,直到渾身冰冷。
裴以恆將她放進後車座,還將門落鎖了。
林熙和很快坐了起來,看着窗外一會兒,等情緒平復了,才黯然地道:“裴以恆,你放我下車吧。我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
“回家也能冷靜。我保證,絕對不打擾你。但是,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躲起來。”裴以恆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他知道,她要是真想離開,他能關住她的人,卻關不住她的心。道理是明白的,卻做不到。
“裴以恆,我不是鳥雀,你不可能關我一輩子。而且,我只是需要一個人待着,冷靜地想一想,不是躲起來。”
林熙和從來沒想過躲起來。如果她要離開,那也絕對不會偷偷摸摸的離開,她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沒想把你關起來,我只要你待在我看得見的地方。我知道,突然知曉這樣的真相讓你很難接受。但是,你必須聽我將事情解釋清楚,我不希望你一個人鑽牛角尖。要是你知道了全部的細節,還是想逃離,那我只能打個金籠子把你鎖起來了。”
總之,一句話:他是不可能讓她離開的!如果真的留不住心,他也一定要留住她的人!
林熙和啞然。面對裴以恆這樣強硬的態度,她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是枉然。於是往座位裡一靠,直接閉上了眼睛。
裴以恆從後視鏡裡看着她,面色有些沉重。他有種感覺,她正在閉上的不是她的眼睛,而是她好不容易纔逐漸向他敞開的心扉。經過這件事,她很有可能徹底關上那扇門!
想到這裡,裴以恆就涌起問候林智淵祖宗十八代的衝動!他敢肯定,林智淵就是看出熙和在他心裡是真的很重要,所以纔會以這樣劇烈的方式將事情砸出來,好擊碎他們的感情!
心急如焚,裴以恆駕着車,一路飛馳回了別墅。
車子進入車庫,林熙和剛要推門下車,就被裴以恆一把抱起來。她沒有掙扎,因爲她很累。
裴以恆一路跑進屋裡,將她放在沙發上。他單膝跪地,握住她的雙手,一雙眼眸深深地凝視着
tang她。“你先在這躺一會兒,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完了你洗個澡,好好睡一覺,醒了我們好好地談。”
“那你呢?”林熙和微微皺起眉頭。她現在覺得所有的人都藏着秘密,這些秘密很可能還跟她有關,一不小心她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裴以恆將頭往前湊,跟她的額頭貼在一起,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我哪裡都不去,就在這裡守着你。”
林熙和將腦袋偏開,用一種帶着幾分防備的眼神看着他,問:“這樣有意義嗎?”
“有。”
林熙和靜靜地凝視了他一會兒,沒再問,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面上是滿滿的疲倦之色。
裴以恆親了親她的額頭,進廚房去,以最快的速度做了兩碗內容豐富的麪條出來。
林熙和什麼都沒說,接過筷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直到把最後一口湯喝掉。
裴以恆知道她的食量,每次做出來的分量都剛剛好。
想到這個,林熙和的心又覺得好過了一些。她知道,裴以恆對她是有些真情的。只是此時此刻,她已經不敢去想其中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裴以恆也放下了筷子,快速地洗乾淨了兩副碗筷。他走出來的時候,林熙和已經回到臥室了。他一邊用紙巾擦手,一邊飛快地跑上樓梯。
因爲剛吃完,林熙和並沒有馬上進浴室去洗澡,而是站在落地窗前發呆。她將腦子放空了,什麼都不去想。就像裴以恆說的,她現在的狀態不適合思考也不適合談話,最好能夠睡一覺,徹底冷靜下來再做打算。
裴以恆明知道她不可能逃離,可推開門看到窗前挺立的身影時,他才覺得心臟歸位了。
腰間纏上熟悉的手臂,背後貼上灼熱的胸膛,臉頰有他鬍渣微微扎癢的感覺……明明一切都是一樣的,可現在林熙和完全找不到平常的那種安心和貼近。
林熙和沒有掙脫裴以恆的懷抱,只是閉上了眼睛。她其實有很多東西需要問,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卻無從說起。
不管裴以恆答應了父親什麼條件,這都改變不了他們之間談了一筆交易,而她是這筆交易裡的一個籌碼的事實!將人或者感情拿來交易,這很難讓人不往壞處去想!
裴以恆突然將她換了一個姿勢,將她的臉按在自己的胸膛裡,然後道:“你聽聽它的聲音,用你的心去聽。什麼都不要想,就聽着它的節奏就好。”
林熙和愣了一下,然後依他所言閉上了眼睛。
“咚,咚,咚……”強有力的心跳。
剛開始,林熙和什麼都沒聽出來。慢慢地,她覺得這節奏跟平常不一樣,似乎有點亂。
她是個醫生,她很清楚,一個人是沒辦法自如控制自己的心跳的。一個心亂如麻的人,他沒辦法讓自己的心臟搏動出正常的節奏。同樣的,他也絕對沒辦法在心情平和的時候讓他的心臟生出異常的搏動來。
心,是不會騙人的。只是很多時候,我們看不到心裡的畫面,也聽不到心裡的聲音。
林熙和一直貼在他胸前聽着這不一般的節奏,聽得幾乎要忘了一切。沒有交易,沒有欺騙,更沒有冷酷無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以恆幾乎以爲她睡着了,她突然擡起頭來,並伸手去推開他。“我去洗澡。對不起,今晚我想一個人洗。”
裴以恆生生剎住了腳步,看着她落寞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門後,一向強大的心臟被擰成了一團。
掏出一根菸來點燃。裴以恆狠狠地吸了幾口,一根菸就去了大半。吐出煙霧,再狠吸了兩口,他將菸頭按滅,又點了另一根。
甭管它會不會增加患肺癌的機率,甭管它怎麼危害健康,可有時候它真的是個好東西。心情煩悶時狠狠地抽上幾根,感覺多少會好一些。
一口氣抽完了三根菸,裴以恆才停了下來,靜待空氣裡嗆人的煙味兒散去。
林熙和一直不喜歡他抽菸,她是個醫生,很注重健康的生活習慣。不過,她倒是沒有逼他戒掉。他也儘量不在她面前抽。
其實,他們早已經深入彼此的骨血了,如果強行剝離的話,那會是異常慘烈的畫面。所以,他不能讓她離開,爲他自己,也爲她。
裴以恆記得前些天,他的那幾個秘書助理在休息時間湊在一起哼歌,他當時聽到了一句讓他印象深刻的歌詞——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與時間爲敵,就算與全世界背離!【這是鬱可唯的《時間煮雨》,土豆認爲它的歌詞和意境都相當不錯。有興趣的親可以去聽一聽,真的還不錯。】
就算與時間爲敵,就算與全世界背離,他也要定她!
就算與時間爲敵,就算與全世界背離,他也要將她鎖在身邊!
林熙和躺在浴缸裡,放任溫暖的液體將自己包圍,放任腦子一片空白。泡到後來,本來就疲憊不堪的她就這樣睡着了。睡着了的她被困在一張巨大的網裡,無論她如何奮力掙扎,也無法衝破禁錮逃離。
裴以恆在外面等了有半個小時,林熙和還沒有出來。他心臟一懸,快步走過去,一邊敲門一邊連喊數聲,可是沒得到任何迴應。
“砰——”着急之下,裴以恆一腳將浴室的門給踹了。門重重地撞擊在牆體上,發出劇烈的聲響,隨即搖搖欲墜。
林熙和被嚇得從夢裡醒來,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大步而來。
裴以恆彎腰,一把將她撈起來,緊緊地抱在懷裡,然後開始親她。
鋪天蓋地的親吻,讓林熙和無從躲避,也幾乎無法喘氣。待他鬆開她的脣,轉戰別的地方,她終於可以說出自己的心聲。“裴以恆,你別這樣!”
裴以恆沒有回答,只是狠狠地親她,一邊飛快地剝了自己的衣服。
“裴以恆!”林熙和不喜歡他這樣,每次一出現問題,他就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如果肉體的糾纏真的能夠解決問題,這世界上就不會有分手了!
裴以恆依舊不理會她的抗拒,只管做自己的。甚至於她吃痛的悶哼,都沒能讓他停下來。
大汗淋漓的一場戰鬥,林熙和疲憊不堪,心裡的抗拒卻沒有減少分毫。可她抵不過身體的疲倦,終於沉沉睡去。
裴以恆將她抱回牀上,俯身壓在她身上,臉埋在她的肩窩裡,久久也沒動一下。
整整一ye,林熙和都在一個讓她疲倦和恐懼的夢裡,東奔西突,如絕望的困獸。
整整一ye,裴以恆幾乎沒有睡。就這麼抱着林熙和,在黑暗裡凝視着她的面容。用視線描摹她的容顏,眷戀之深。
後半夜,裴以恆終於也睡了過去。這些日子忙得一塌糊塗,他其實也累。只是爲了她,他從不輕易言累。他是個男人,他得爲她撐住這片藍天。
林熙和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從落地窗投射進來,灑落在地上,一地柔和的金色。
歲月靜好,讓人不忍驚擾。
林熙和微微眯起雙眼。背後滾燙的胸膛,脖子裡灼熱的呼吸,腰間緊鎖的手臂,跟往常每一個早晨一樣。如果對一個人沒有感情,是不可能連睡着了都要緊摟着她的。至少,她就做不到。
裴以恆說了,一.夜夢醒,她冷靜之時,他會給她解釋。
林熙和想聽他的解釋,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相信他的說辭。真真假假,已經有過太多次了,她已經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要是你知道了全部的細節,還是想逃離,那我只能打個金籠子把你鎖起來了。”裴以恆霸道不講理的言辭響在耳邊。
林熙和知道,他很可能真的會這麼做。可這是因爲愛嗎?還是因爲,她還是他棋局上一顆尚未廢棄的棋子?她不知道。
裴以恆倏然睜眼。感受到懷裡的嬌軀,他的心臟在瞬間歸位。
腰間的手臂突然收緊了,林熙和便知道,裴以恆醒了。她開始組織詞語,考慮該如何開口,從哪裡說起。
裴以恆將她的身體轉過來,用力地抱了她一下。“要現在就談嗎,還是先起來吃點東西?”
“現在談吧。”林熙和推開他的胸膛,坐起來,靠在牀頭那。見他也坐起來,她又往旁邊挪開一點距離。她不是想以此表示跟他劃清界限,只是他靠太近了,會影響她思考。裴以恆對她的影響,早已經到了一種她自己都驚訝的地步了。
裴以恆沒有靠過去,他也想盡快將話談開。事情已經爆發了,再隱瞞下去,只是欲蓋彌彰,只會越加糟糕。
林熙和沒有看裴以恆,而是低頭看着被面上淡雅的花色。“玖玖受傷,真的跟我爸爸有關?”
“對。堓山那些傳言,是他刻意而爲之,就是爲了保護林康健。沈玖玖去堓山玩,無意中見到了不該見到的人,所以遭了毒手。你要是想看證據,我讓人送過來。”
林熙和想起失去記憶之後,沈玖玖對林智淵莫名的恐懼。他們都沒多想,因爲父親一直以來都很疼愛玖玖,他沒有任何傷害她的理由!
“你是因爲調查玖玖受傷的事情,發現了他的秘密,還是在更早之前你就知道了?”隨即,林熙和又苦笑了起來。“我差點忘了,你昨天其實已經回答過了。”
“沒錯,我更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因爲他的態度讓我覺得很奇怪,作爲一個父親,他不應該對你的安危漠不關心。就算你後來跟他不像從前那般父女情深了,可父女親情,這是割捨不斷的血緣牽絆。你三番四次的出意外,就算是外人都有可能猜到跟郭敏儀母女有關,沒理由他毫不懷疑。一開始,我猜測你可能不是他的親骨肉,或者他跟你的母親之間有什麼恩怨情仇。結果一番調查下來,卻發現他竟然還有一個兒子!”
林熙和沉默了一會兒,才又問道:“他難道沒有想過讓林康健認祖歸宗嗎?他既然這麼疼愛林康健,爲什麼不早點把他接回來?就算我跟郭敏儀母女有意見,我不認爲這可以成爲阻止他的理由。”
“很簡單,因爲林康健身體不好。可能跟他一出生就喪母,自小
得不到好的照顧有關,林康健的身體很差,是個病秧子。事實上,這也是你父親爲他改名康健的原因。這些年,你父親一直在爲林康健尋醫問藥,調養身體。直到三年前,林康健的身體纔算是調養好了。你仔細想一想,你父親叫你回來林氏幫忙,是不是從三年前開始的?這說明,他的重心從林康健的身體轉向了林家的家業,他的棋局也正式擺開了,他要爲林康健掃清障礙。”
林熙和啞然。難道爲了兒子,就一定要讓女兒自相殘殺嗎?他完全可以不顧她們的意願將林氏交給林康健啊!
“我還是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就算他要讓林康健認祖歸宗並繼承林氏,他也不該、不該……”
裴以恆看着她面上的脆弱之色,心裡疼得厲害,卻硬是忍着沒有將她擁進懷裡。“不該對你這麼狠,對不對?”
林熙和點點頭。指甲掐入掌心裡,她仍一無所覺。“是不是,因爲我媽媽?”
“對。”如果不是狀況不對,裴以恆會忍不住爲她的聰慧而拍手叫好。
林熙和愕然地看着他,嘴脣微微顫抖,她的心也在顫抖。好一會兒,她才又能正常的說話。“我一直以爲,他跟我媽媽是真心相愛的。可是他居然有一個兒子,而且比我還要大兩歲。我不明白,如果他愛的是我媽媽,爲什麼會跟別的女人生孩子?這只是一次酒後糊塗之類的意外,還是……還是他其實從一開始愛的就另有其人?”
林熙和想起爲了父親自殺身亡的媽媽,如果父親從來沒有愛過她,那她的死豈不是太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