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覺嗎?
她恍惚地伸出手,似是要觸碰他。
裴錦塵微微凝眉,一個箭步走到她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樣子,心泛起細碎的刺痛。
手指握住他的褲腿,不是幻覺,真的是他。
她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溫熱體溫。
“你……”爲什麼會來?爲什麼要出現!
裴錦塵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手掌從西服口袋裡抽出,一張白色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異樣的味道順着呼吸傳入氣管。
眼前的景象變成了重影,葉嫵不甘心地想要保持清醒,但她最終沒能抵擋住腦子裡的眩暈感,疲憊沉重的眼皮驀地閉上,身體朝前倒去,墮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黑色法拉利迅速駛離小區,兩個小時後,一陣刺耳的剎車聲,打破了嫵園的寧靜氛圍。
他抱着她穿過花園。
她太輕了,該死,她沒吃肉嗎?
裴錦塵惱怒地皺起眉頭,大步流星上了二樓的臥室。
臥房裡,所有的擺設一成不變,就連浴室裡的雙人牙刷,都還保留着,衣櫃中,掛滿了屬於她的衣物,四處充斥着她生活過的痕跡。
“叫醫生過來。”將人安穩地放到牀上,替她掖了掖被角後,他這纔出門,向被吵醒的女傭吩咐。
“是,老闆。”傭人不敢多嘴,即使心裡各種疑惑,依舊乖乖的按照他的交代去辦。
重新回到牀沿,峻拔的身軀隱匿在昏暗的陰影裡,男人凌厲森寒的眼眸,褪去了怒火,只剩下滿滿的憐惜。
他聽Joy說,她有了未婚夫,呵,他原本是想把她擄回來,鎖着她,囚禁她,讓她這輩子無法逃離他的身邊。
可是,看着她這副虛弱的樣子,他竟動搖了,心軟了。
她承受的痛苦已經夠多,他怎麼捨得再去傷她?
“好好睡吧。”一抹柔情掠過眼底,他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如鵝毛般輕柔的淺吻。
私人醫生趕到時,衣衫有些凌亂,他接到電話就從牀上爬起來,一路飛車過來,能不狼狽嗎?
“老闆。”李醫生氣喘吁吁地推門進屋,身後,還跟着兩名傭人。
沒有開燈的房間裡,只有從陽臺折射而入的斑駁月光。
裴錦塵側坐在牀沿,手指緊緊握着葉嫵的小手,貪婪的、專注的凝視着她。
溫馨的畫面讓人捨不得打破,就連李醫生也下意識放輕了呼吸。
“給她做一個詳細檢查。”他要知道她的身體情況。
“好的。”李醫生這才上前爲葉嫵做基本的身體檢查。
當他取出聽診器,想要解開她的衣物時,一束森冷如刀的目光衝他刺來。
即使沒有擡頭,他也能猜到目光的主人是誰。
一滴涼汗悄然落下:“老闆,我只是想替葉小姐檢查心臟。”
他真的沒有半點不軌的想法。
“恩。”裴錦塵漠然頷首,神色不喜不怒,但就是這副高深的樣子,更令人心頭髮怵。
頂着他冷冽的氣勢,硬着頭皮將檢查做完,李醫生累出了一身的汗水,收拾好工具,開口:“老闆,葉小姐只是身體太虛弱,睡眠不足,營養不良,其它身體機能沒有大問題。”
營養不良嗎?
她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
他的臉微微緊繃,明顯帶着幾分怒色,還有絲絲疼惜。
李醫生趕忙爲葉嫵掛上葡萄糖後,才悄然退出房間。
點滴‘滴答滴答’落下的聲響,在房間裡顯得十分清晰。
裴錦塵守了她大半夜,直到天矇矇亮,他才拖着發麻的雙腿離開房間。
“Joy,把那份資料送來嫵園。”走廊上,他撥通了Joy的電話,不顧對方睡意朦朧的聲音,交代道。
她若是醒來,怕是會生氣,氣自己自作主張帶她離開的做法。
可他等不了了,再等下去,只會讓別的男人趁虛而入。
手指猛然收緊,他將電話收回口袋,轉身回屋。
葉嫵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腦袋疼得厲害,渙散的瞳孔怔怔看着頭頂上的天花板,好半天才恢復一絲清明。
這裡是……
熟悉的裝潢,熟悉的擺設,和記憶裡某個地方一模一樣。
意識到這一點,她猛地坐起身來,但手臂卻使不上力,身體狠狠砸在了牀上。
爲什麼她會在這裡?
目光移動,她清楚的看到牀沿掛着的輸液瓶,屋子裡空無一人,但她認得出,這裡是哪兒。
她記得,昨晚她被爸爸鎖在房間裡,然後,她好像看到了那個男人!
她的瞳孔頓時猛縮,不是幻覺,他真的到過她家。
“吱嘎——”房門開啓的聲響,將她從驚愕中叫醒。
猛地轉過頭,裴錦塵的身影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
真的是他。
怒火、仇恨這一秒如火山般爆發,還有一絲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複雜。
“猜到你差不多該醒了。”裴錦塵捧着一個精美的陶瓷碗,走到她跟前,“吃點東西。”
“爲什麼我會在這裡!”她啞聲問道,雙眼狠狠瞪着他。
“我帶你回來的。”他好似不明白她在問什麼,輕描淡寫地說道,盛着營養粥的勺子遞到她的脣邊。
葉嫵憤然撇開頭,啪地一聲將勺子拍掉。
“誰說的,要愛惜身體,恩?”他微微眯起眼眸,語調透着幾分危險。
這話她曾經說給他聽過,他還記得?
一絲怔然在她的臉上浮現,可下一秒,就被冰冷取代。
就算他記得又能說明什麼?
“我怕被你毒死。”她咬着牙開口,小臉滿是嘲弄與譏諷。
“你就這麼恨我?”她心裡就是這麼想他的?他裴錦塵在她眼裡,就是個心狠手辣到會下毒害死她的人嗎?
恨他?
她怎麼可能不恨!
“很好。”裴錦塵扯了扯嘴角,隨手將瓷碗扔到桌上,他轉身離開了屋子,背影如斯冷漠。
葉嫵徹底愣住,他就這麼走了?
失望忽然涌上心頭。
該死!他不會再在她的面前晃來晃去,她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苦笑一聲,她到底在做什麼?又在期待什麼?
當裴錦塵的身影再度出現,她黯然的雙眼忽地亮了,可隨即,她便冷下臉,冷冷地盯着他。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高大峻拔的身影帶來一股讓她窒息的壓迫感。
他要做什麼?
神經驀地緊繃。
他冷笑着凝視她,手臂緩緩擡起,漆黑的槍口對準她的額心。
額頭傳來的冰冷觸感,讓葉嫵渾身的寒毛一根根豎起。
他想做什麼?殺了她嗎?
恐懼夾雜着憤怒,直衝頭頂。
裴錦塵俯身壓了下來,手掌撐在她的臉側,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手腕一翻,那把手槍竟對準他的胸口,單膝跪在牀沿,白色的被單微微凹陷下去。
垂落的碎髮拂過她的面頰:“恨我是嗎?”
恨不得他死,對嗎?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掰開手指,將槍柄塞到她的掌心。
冷意瞬間襲過全身,她驚恐地瞪圓雙目,手臂止不住地發抖。
“來,衝着這裡開槍。”他的大手包住她微顫的小手,用力將槍口緊貼住胸膛,他在笑,笑得人不寒而慄,“不是恨我嗎?不是認定我害死你媽嗎?開槍啊!”
別逼我……
葉嫵痛苦的淚流滿面。
“你不是想讓我死嗎?在你眼裡,我裴錦塵就是個罪犯!好,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槍就在你手裡,我的命你現在就能取走。”說着,他冷笑一聲,五指猛然收緊。
葉嫵握着槍的手指不住抽搐。
殺了他……給媽媽報仇……
殺了他!
腦海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聲嘶力竭的大叫,可是,她做不到!
“不會用?我教你。”一抹不忍在眼底閃過,他逼着自己狠下心腸,手指摁着她的食指,放在扳機上,“按下它!”
只要按下它,他就沒命了,她就可以親手把仇人送進地獄!
葉嫵渾渾噩噩的大腦一片絮亂,泛着淚光的雙眼怔怔地看着手裡那把黑色的槍支。
按下它……
她彷彿受到誘惑一般,食指微微動了。
察覺到她的動作,裴錦塵目光一澀,心霎時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