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的悶雷聲在漆黑的夜空滾過,傾盆大雨嘩啦而下,砸在窗外的樹木上,發出連續不斷的嗒嗒聲。雨水從窗前滴落,形成一道道的雨簾,反射着燭光,散發着光亮。
莊明喜坐在窗前的圓桌旁,看着桌上一碗黑漆漆的湯藥發呆,隨着熱氣蒸騰,一種刺鼻的藥味慢慢地散開來。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漆黑的大地霎那間變得如同白晝一般,同時也將她那張蒼白的面孔映照的清清楚楚。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那碗藥,目光中閃過決然,她伸手去拿藥碗,可下一秒,又有些猶豫地縮回手,另一隻手卻不自禁地撫在她的小腹上,她低下頭,嘴脣有些抖顫。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吵鬧聲,緊接着,喜鵲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不好了,小姐,官兵闖進來了,說是要捉拿小姐了”
“捉拿我?”莊明喜一驚而起,“官兵爲什麼要捉拿我?”
“說小姐與鹽梟勾結,要治小姐的罪。”
窗外忽然一聲炸雷,莊明喜抖了抖,跌坐在椅子上。面上有種掩不住的驚慌,她捂住臉,“完了,完了,全完了……”
她喃喃的,身子一陣陣地抖顫。
隨着官兵的叫囂聲腳步聲越來越近,莊明喜忽然強打起精神,站起身,“我不能坐以待斃,我不能被官兵抓走”
說完,她衝到櫃子旁,拿出所有的銀票,胡亂地塞入懷裡,又拿出幾張銀票塞到喜鵲的手中,對她道:“大難臨頭各自飛,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以後你自己照顧自己”說完,她將蠟燭往牀上一扔,火苗立刻點燃紗帳,迅速地往上竄,即刻間,整張牀都陷入的大火中。
莊明喜轉身衝出房門。
剛出門,便見手拿火把的官兵已經衝進院裡來,她連忙避到一邊,從另外一條路出了院子,官兵們的注意力都被大火給引開,誰也沒有注意到隱沒在黑暗中的莊明喜主僕二人。
出了院子,莊明喜一路狂奔,來到後門,卻發現後門已經被官兵控制住,正自焦急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莊明喜心驚之下回過頭去,卻見來者是喜鵲。
莊明喜捂住胸口平復了心跳,她將喜鵲拉到隱秘處:“你還沒走?”
喜鵲搖頭:“喜鵲已經無親無故,除了小姐,喜鵲不知道可以相信誰,天大地大沒有喜鵲的容身之所,小姐讓喜鵲跟着小姐吧,不管是生是死,喜鵲都無怨無悔。”
危及關頭,還有人能對她不離不棄,莊明喜心中一陣感動,握住了喜鵲的手,一時無言。她看向後門處悽然道:“即便是我想帶你走,也不行了,出口有官兵把守,我們誰都走不了。”
喜鵲卻道:“小姐,我知道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出去,只是要委屈小姐了……”
一番折騰後,莊明喜和喜鵲從府中一個狗洞中鑽了出來,兩人手拉着手一路狂奔,雨水無情地砸在兩人身上,瞬息間將兩人溼透。頭頂上悶雷一陣陣地滾過,兩人心中驚懼交加,臉上淌下的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
在經過大門口的時候,兩人想趁着黑暗悄悄地溜過去,可沒想到天公不作美,忽然一道閃電將兩人暴露,被官兵發現。官兵吆喝着,即刻追來。
主僕兩手牽着手撒腿狂奔。眼看着官兵越來越近,主僕倆大急。就當莊明喜以爲這次在劫難逃的時候,忽然一人騎馬穿過重重雨幕,向着兩人衝過來,一道閃電將他的臉照亮,卻是被傳已經死於官兵之手的喬大。
就在莊明喜震驚的時候,喬大已經策馬奔到莊明喜身邊,彎腰一撈便將莊明喜抱上馬來。
“小姐,小姐”喜鵲追在後面大喊。
莊明喜回頭對喬大說:“還有喜鵲,帶喜鵲一起走。”
喬大的聲音透出疲累:“馬兒馱不了三個人”
“不能丟下喜鵲,否則我也不走”莊明喜大喊。
見她神情堅決,喬大沒有辦法,只好又策馬奔回去,行到喜鵲的身邊,下馬後又將她託上馬。自己則施展輕功,追在馬後。
“放箭,放箭,不能讓他們跑了”身後,官兵們大叫。
接着,只聽到嗖嗖聲不斷,無數支利箭射向三人。喬大一邊竭盡全力將箭雨襠下,一邊用口哨指揮着馬奔進小巷躲避官兵,幾轉幾回間,總算把那些官兵摔下。
三人來到一座破廟暫時躲避,喬大又將馬兒趕得遠遠的去引開官兵。
喜鵲扶着莊明喜進去破廟,不一會,處理好一切的喬大也跟着進來。
喬大將一個黑匣子交到莊明喜的手上。
莊明喜接過,擡起頭疑惑地看着喬大,黑暗中,隱隱見到他眼中的亮光。
“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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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大的聲音有些急促,有些虛弱:“這是我這麼多年所有的積蓄,一共有二十萬兩,我一直防備着今天,所以這些銀子都是以別人的名義寄存在錢莊的,官府查不到。我沒有別的親人,都給你了。”接着,又遞給她一個半截玉佩,“有了這個,你就可以去提取銀子了我有一艘小船停靠在大運河碼頭,那艘船是官兵們不知道的,是我最後的保命符,待會等官兵都走了,你就帶着喜鵲拿着這些銀子走吧,以後找個地方好好的過日子,一輩子也不用發愁了,也算是我對你的一份心意。”
聽到他語氣中有種交代遺言的味道,莊明喜沒由來地心中發寒:“那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話音剛落,喬大的身子一晃,忽然倒落在地,莊明喜心中一緊,衝到他身邊,搖晃着他:“喬大,你怎麼啦?”
喜鵲見此情景,奔到喬大的另外一邊,她取出火摺子,火摺子用防水油紙包好,並沒有被水浸溼,她點燃一根枯枝,藉着火光查看,一看之下,失聲叫道:“小姐,喬幫主中箭了,他身上還有刀傷。都在流血”
“啊”莊明喜慌了,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她看着他,壓低了聲音:“你既然沒死,爲什麼不坐船走?你如果走了,現在也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喬大趴在地上蠕動着身子,像是想起身,卻怎麼都起不來。莊明喜一直都恨不得他死,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以報被他羞辱之仇,可如今見他即刻就要死在眼前,不知怎麼的,她竟然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喜鵲,他想起來,我們扶他起來。”莊明喜聲音哽咽。
兩人一起小心地將他扶坐起,莊明喜心驚地發現他身上竟然到處都是刀傷,最深的一刀在胸口,幾乎見骨。莊明喜嚇得淚水都出來。
“這次的事情都是謝霆君那個王八羔子搞的鬼……”喬大看着莊明喜虛弱地說:“我知道他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你,我不放心就這麼走,我在你家門外守了半個月,果然見到官兵找上門。平常的日子那些官兵哪是我的對手,可恨我受了傷……”
莊明喜想起喬大在雨中發力狂奔,或許那樣也加速了他傷勢的惡化,只是因爲她的要求,他竟然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
淚水不知不覺地滑落。
喬大見到,伸手撫向她的臉,莊明喜本能地想避開,可最終還是任由他的手,慢慢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他的臉在火光下因爲蒼白的臉色,比以往更加醜陋,他的身上有陣陣的惡臭,可莊明喜這一次卻沒有任何的嫌惡之心。
“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第一次看到你就覺得彷彿看到了天仙一般。你會寫字,會畫畫,知書達理,偏偏又像是小辣椒一般的潑辣,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娶這個女人做老婆……”他看着她,目光出奇的溫柔。
莊明喜的淚水又滑落下來
“可是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嫌棄我,我是個粗人,除了舞刀弄劍,什麼都不懂,連買只釵都不合你心意,又長成這個樣子,也難怪你不喜歡我。我知道你一直在敷衍我,你從沒打算嫁給我,可是沒關係,我願意對你好,我願意保護你……”
“喬大……”莊明喜哭出聲來。
喬大微微一笑,容顏更顯猙獰,可莊明喜卻一直沒有移開目光。
“明喜,我不行了……我死了之後,你不要再恨我了……”
喬大目光一滯,手從她臉上滑落。
莊明喜心中劇痛,抓住他滑落的手嚎啕大哭:“喬大,我有你的娃了,你不是一直都要我給你生娃嗎?我嫁給你,給你生娃,你不要死……喬大,喬大……不要丟下我們母子……我不恨你了,我不恨你了……”
外面雨越下越大,悶雷轟轟聲不斷,天地間一片混沌,所有的悲歡離合都隱匿在這片混沌中……
因爲大雨,莊府的大火很快熄滅,可是自從那晚之後,莊明喜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無人知道她的音訊。二姨太太得知此事後在莊明喜家門前哭暈了過去,而莊信川卻趁着這個機會,霸佔了那所大宅子以及太平茶行。
可惜,沒了胡知府做後盾,再加上之前莊明喜巧取豪奪得罪的人太多,莊信川自身又沒有多大的本事,茶行很快陷入困境,莊信川急於翻身卻受了騙,將茶行、大宅以及二姨太太手上的私房錢都賠了進去。母子兩身無分文被趕到大街上。
莊信川氣急之下打老婆出氣。劉碧君和他對打,大叫大嚷,將莊信川不舉的事實都說出來,原來那晚他和靈兒**被抓的時候受了驚嚇,自從那天起,他根本就不能*房事了。劉碧君不好意思聲張,一直隱瞞,現在莊信川一窮二白,劉碧君再也忍耐不下去,不久就跟着一個北方來的客商跑了。
而莊家這邊,秋去冬來的時候,秦天覺得身體不適,找來周大夫一看,原來是個大驚喜,她有了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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