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妍杏和莊信忠成親之後,方建樹便獨自一人住在綠蕪院中。
兩人出了三少爺的院子,順着一條青石小路向前走去,兩邊樹木蒼蒼,假石林立,在夜色中如一團團化不開的墨色,遠處近處,濃淡相宜。
四周一片靜謐,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清悅的蟲鳴聲。兩人隔着一段距離,緩緩地走着。
“上次借給你的書,你都看完了嗎?”方建樹忽然問,
秦天和方氏兩姐弟熟悉後,便拜託方建樹幫她找一些關於茶方面的書籍來看,除此之外也看了一些關於這個世界歷史地理等方面的書籍。
“看完了,本來想還給你的,可是這幾天太忙,一時忘記了。”秦天笑道。
“不急不急,我不是催你。”方建樹連忙說。
方建樹穿着一件深藍色的棉布長袍,因爲身型還沒有完全展開,看上去有些單瘦,可是身形修長,骨骼勻稱,再加上眉目舒展,氣質文雅,年紀小小,已經具有一種青竹般挺拔俊逸的風采。
“對了……”秦天想起一件事,停下腳步,走在前面的方建樹也跟着停下來,回過身詫異地看着她,清朗的雙眼在月光下閃爍着溫潤的光澤。
“頭先在大廳裡的時候,你是不是想幫我來着?謝謝你了。”秦天笑着說。
起先方建樹是站在方妍杏身邊的,可是後來當她從莊信彥身後看出去的時候,見到他已經走到了二姨娘的兩個丫鬟身邊,秦天猜測他應該是想幫她。
忽然被秦天提起這件事,方建樹或許是沒有心理準備,一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過了一會,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朋友被欺負……”停了停,又道:“其實我也沒幫到什麼……”
方妍杏雖然嫁給莊信川,可是在府中的地位並不高,方建樹更加可以用寄人籬下來形容,雖然有大太太護着,但是大太太大部分時間在茶行,家裡的事情由二姨娘掌管,兩人冷言冷語受了不少,說起來,莊家除了大太太,兩姐弟和秦天最親近,甚至親近過三房。方妍杏有心事不一定會和三姨娘莊明蘭說,但有時會和秦天說說,秦天少不得開解她,讓她心裡舒坦。所以兩姐弟纔會看重秦天。
“總之謝謝你了。”秦天走到他身邊朝着他福了福,調皮地笑了笑,“謝謝秀才老爺。”
說到謝謝,秦天的腦海中閃過一張冷漠淡然的面孔,那位纔是真真幫到她的人,可是如果和他說謝謝,他會不會也是一張冷臉?而且丫鬟和少爺說謝謝,怪怪的……
那邊,方建樹臉上一熱,搖手道:“我今年四月才通過府試,只是童生,要明年通過院試才能成爲秀才。”
秦天笑道:“方公子讀書這麼用功,一定能通過的。”
此話題正說中方建樹的心事,他低下頭來,輕聲說:“不怕跟你說,我心裡也是很擔心的,很多人輕巧地通過兩試,成爲童生,卻直到白髮蒼蒼都過不了院試,科考之路,並不是那麼簡單。”
方建樹的神情讓秦天想起前世的升學考試,自己爲了考個好成績,不也是戰戰兢兢的?對於方建樹此時的心情也能瞭解幾分。秦天笑了笑,輕聲道:“怕什麼,盡力而爲就好,不過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努力終究會有回報,方公子在讀書一事上花的心思不會白費的。是金子就會發光,方少爺不用擔心!”
這番話秦天可不是無的放矢,方建樹在讀書上極爲用功,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有八個時辰都撲在書本上,四書五經爛熟於心,大太太還爲他請了楊城最好的先生,那位先生對於方建樹的資質也是讚不絕口。
一番話成功地鼓舞起方建樹的士氣,方建樹挺了挺胸脯,“方家的振興全在我的身上,爲了方家,爲了姐姐,我一定要努力才行!”
“到時候,方公子成了官老爺,秦天也覺得榮耀!”
方建樹回頭看着秦天的笑臉,月光下,她的笑臉柔和,雙眼明亮如星,方建樹笑了笑,說:“借你吉言,如果我方建樹真有這麼一天,一定不會忘記秦天你。”
兩人邊走邊說,分別回了各自的院子。秦天回來後,大太太還沒有躺下,像是在等着秦天,秦天過去將莊信忠的情形說了一下,大太太才放下心來,心中也暗道秦天伶俐知心。
另一邊,菊香院
“貓哭耗子假慈悲!”
等翠微走後,二姨娘拿起翠微送過來的雪蓮生肌膏狠狠地砸到地上,白瓷瓶摔成了碎片,乳白色的膏體濺得到處都是,灑落一室的暗香。
莊明喜在一旁阻攔不及,眼睜睜地看着雪蓮膏摔到地上,心中痛惜不已:“娘,這可是雪蓮生肌膏,哥哥現在最需要的,有銀子都難賣到了!你生氣歸生氣,又何苦砸了它!”
“你還怕娘沒有好藥給你哥用?”二姨娘氣呼呼地在椅子上坐下,拍着桌子說,“就不用她送來的東西,誰知道她有沒有下毒!”
“娘……”莊明喜在她身邊坐下來,“太太雖然可惡,但也不是會下毒的人……算了,先不說這些了……”莊明喜忽然住了嘴,回頭吩咐下人都退下,然後纔對二姨娘說,“娘現在打算怎麼辦?”
二姨娘一怔,看向自己的女兒,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一時不由地沉思起來。過了一會,才說:“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莊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哥哥的,誰也別想搶走!”她冷笑兩聲,“我倒要看看,她一個婦道人家無依無靠,孃家又離得遠,我看她拿什麼和我鬥!”
“可是她手裡有爹的遺囑,爹說過的,莊家的繼承人由她說得算!”莊明喜芊芊玉指撫摸着桌上的雕花刻紋,平心靜氣地說着。
“她有尚方寶劍,我便能拿出免死金牌!”二姨娘拍桌而起,震得桌上的瓷杯砰砰響,“這件事情,我早已想好對策,本想等你哥哥成親之後就找個機會將當家之位從她手中拿過來,現在看來,此事刻不容緩!等假茶的事情過去,你哥哥確保無憂之後,我就會讓她知道,莊家到底是誰厲害!”
“既然如此,娘也不用再等了!”莊明喜緩緩站起,面向母親,如花朵一般嬌豔的臉上卻有着一種陰冷之氣,“一邊,哥哥的事情可以請姨夫幫忙,給些銀子與那些受害者的家人,封住他們的嘴,再在各處疏通一番,便能將此事壓得影子都不見。另一邊,聽說太太病了,娘有什麼計策,在此時拿出來最好不過,太太一向剛硬,可人在病中難免薄弱,是攻擊的最好時機!”
二姨娘笑了,她挑挑眉,“這就叫做趁她病,要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