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嗚嗚，殿下。”
宋明婉哪裡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轉頭就對五皇哭了起來。
她帶着滿頭的玫瑰，一臉委屈地撲進了五皇的懷裡。
蕭清鴻伸出手接住她的，卻輕輕地將她往外推了推。
“表妹，太夫人就在眼前，不要這樣。”他十分有禮，見宋明婉含着眼淚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垂了垂眼睛，擡眼看着笑意瀲灩，瞧着就一副霸道驕縱樣的宋明嵐，卻只是溫柔地將宋明婉滿頭青絲之中的玫瑰都撿出來收攏在自己的手中，和聲道，“你已經長大了，雖你我有兄妹名分，可也不好如同從前那般肆意，不然你的清譽何在？今日在太夫人面前還好，都是自家長輩無人笑你。來日若是在外人面前，你卻還是如此放誕，會叫人詬病你的舉止。”
宋明婉此刻正擡頭，兩滴清淚滾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往日裡，五皇何曾有過這樣冷淡避嫌的時候？
“表哥是嫌棄了我嗎？”
因爲她生得不及宋明嵐美貌，因此蕭清鴻嫌棄了她？
可是這世上莫非女光有美貌就足夠了嗎？
難道這些年陪伴在蕭清鴻身邊，青梅竹馬一般長大的不是她宋明婉？
爲什麼……爲什麼五皇此刻竟然會露出這樣冷淡的表情？
“我是爲了你好。不然往後你嫁人，若是你夫君知道你曾經與我這樣親近，只怕會對你有不好的感情。若真的是那樣，我豈不是害了你的一生？”哪怕宋明婉哭得再可憐，可是蕭清鴻的臉上依舊帶着淡淡的笑意，彷彿一點兒都沒有動容的樣。
雖然他的笑容溫和，可是一雙眼睛卻彷彿隔着一層薄冰，繼續道，“我的確多注目三姐一些，只因她是個令我側目的女，與表妹不同。”
“可是我想……”她想嫁的只有他啊！
“噓。”五皇豎起一根優美的手指，點在了宋明婉的脣間。
他的笑意涼薄，又帶着奇怪的魅力，哪怕宋明婉此刻傷心越絕，卻依舊露出了幾分癡迷。
宋明嵐就撇了撇嘴角。
五皇這般若即若離，又冷酷又溫柔的十八般武藝一起上陣，也難怪宋明婉就這樣癡癡地戀慕着他。
只是對於宋明嵐來，五皇就算是天上謫仙下凡，對她來也實在是投錯了胎。既然做了李貴妃的兒，那還有什麼好的？就算是神仙也得給他誅了。因此，她遲疑了一下擡手摁在了晉王佩劍的一側，見他側目看來，微微搖頭之後，就對五皇含笑道，“殿下今日決絕，只怕叫六妹妹傷心欲絕了。”
“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是我的表妹。”蕭清鴻和聲道。
他微微一頓，就含笑看着宋明嵐笑道，“論起來，我喚三姐一聲表妹也並無不可。”
李氏是宋明嵐的繼母，五皇是李氏的外甥，因此算起來，宋明嵐還真的可以稱得上是五皇的表妹。
只是宋明嵐哪裡肯從五皇的這方面算起呢？
“那還是算了，消受不起。”她淡淡地垂了垂眼睛，理着長長的裙襬，對自己那梧桐一般散開的裙襬不過是簡單地搭理了一番，看着五皇冷笑了一聲。
“我本以爲殿下是來找我的麻煩的。”
“麻煩？”
“我前次入宮，對貴妃娘娘犯言直諫，冷眼瞧着貴妃娘娘很羞憤的樣，因此我就想着，大概貴妃娘娘該惱了我，殿下也該惱了我。”
宋明嵐當日在皇后宮中，因李貴妃的裝束問題指着李貴妃的鼻罵，那簡直就叫李貴妃的顏面掃地，焉有不恨她的？
李貴妃丟了臉，就是五皇丟了臉，這五皇上門來尋仇也是十分理所當然的事情，因此今日五皇上門，宋明嵐就堅定地認爲這廝不懷好意。
蕭清鴻就看着豔色清媚悉數堆在眼角，露出幾分厲害的宋明嵐笑了。
他真是從未見過如此氣勢洶洶，就算是坑了別人還理直氣壯的女孩。
沒有半點羞澀嬌怯，也沒有半點的欲拒還迎，她什麼都表現在臉上，喜歡的不喜歡的，都叫人看得分明，就連欺負人也笑得格外地好看。
想到這兩天將楊國公給扣在地牢裡詢問了當日的一切，想到李氏因這件事百口莫辯，蕭清鴻的眼底就帶了幾分欣賞。他在宮中見過很多形容不同的女，那些爭風吃醋的美貌妃嬪們每日裡的爭鬥算計無所不在，叫他看到了很多來源於女的晦暗。
可是在白馬寺，他第一次第一次見到一個女孩的反擊那樣慘烈，與……彷彿同歸於盡一般的決絕。
就是叫她死。
那是蕭清鴻從楊國公口述之後，想到的宋明嵐對李氏的算計。
沒有一點的曲折，也沒有一點的掩飾，完全沒有那面上姐姐妹妹，背後卻插刀的虛僞。
乾淨熱烈，又格外地傲氣。
宋明婉叫他扣在一旁，一雙稚氣的眼睛裡有一點一點的淚眼在落下來。
因爲她從蕭清鴻的眼睛裡清晰地看到了宋明嵐驕傲的影。
“表哥，你看看我呀。”她不能接受五皇對自己所謂的關心，也不能接受自己不能嫁給自己的表哥。
她雖然心機深沉，可到底是個稚嫩的少女，哪裡有五皇那般的心機手段，此刻柔軟的手臂蕭清鴻的膝上，她淚珠兒落下，看着蕭清鴻可憐巴巴地道，“表哥多看看我吧？我纔是最在意表哥的人啊。”她想到從前和蕭清鴻的快樂，哽咽地問道，“表哥都忘了嗎？當初是表哥過，要好好兒照顧我的。”
蕭清鴻的眼底就露出幾分不耐。
他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斂，眯着眼睛審視地看着宋明婉。
宋明婉稚嫩的肩膀輕輕地瑟縮了一下。
“表妹這麼喜歡我？”他突然開口問道。
“我最喜歡錶哥了，所以表哥不要不理睬我，不要把我退遠。”宋明婉心裡一鬆，急忙討好地道。
她回頭匆匆地看了宋明嵐一眼，臉上露出幾分得意，又急忙收斂了，將雪白的臉輕輕地五皇的手臂上，柔軟多情地道，“我只要表哥一點點的注意就足夠了。只是表哥也想想我的心吧？不要在我的面前對三姐姐這樣在意，我的心好疼啊。”
她又怯生生地哭了起來，可憐得叫人喟嘆出聲，甚至將嬌滴滴的身體都投入了五皇的懷抱，仰頭，目光如同一般瀲灩。
“胡鬧！”忠靖侯太夫人還沒死呢，見宋明婉竟然在自己面前如此對一個男人百般討好，頓時氣得要死。
她最講禮儀規矩，最重視女的言行，也覺得宋明婉這樣倒貼五皇丟臉到了極點。
就算想做王妃，想要嫁入皇家富貴榮耀顯赫，也得學學宋明嵐，自己傲氣沉穩，卻將晉王勾得離不開啊？
沒本事叫皇爲自己失心瘋，卻要將自己的臉都捨出去，對皇這樣厚顏無恥地討好，若從前沒有對比也就算了，如今有了宋明嵐清高冷傲，忠靖侯夫人再看宋明婉就覺得完全看不下去了。
這般低賤卑微，與那些外頭的花魁有什麼分別？特別是這五皇看上去完全沒有被迷惑了好不好？忠靖侯太夫人氣得不輕，錘着胸口用力了片刻，指着瑟縮在五皇懷中的宋明婉厲聲道，“你給我出來！”
“表哥。”
宋明婉哀哀地叫了一聲。
蕭清鴻露出一個妖冶的笑容，伸出修長的手臂攬着宋明婉的腰肢，卻看向宋明嵐的方向。
“表妹喜歡我，那你呢？”
宋明婉的臉頓時就白了，卻還是咬着發白的嘴脣，死死地抓着蕭清鴻的衣襟不放。
“討厭極了。”宋明嵐頭也不擡地道。
她又覺得十分厭惡。
她討厭這種彷彿是在戲弄女心情的人。
哪怕蕭清鴻身份高貴，容貌俊美，完全有這個資格。
宋明婉聽着這話，又地鬆了一口氣。
宋明嵐這樣不識擡舉，想必這一次，她表哥是一定會惱怒她，不會再偏愛她了。
可是誰知，一道沉悶中卻有些愉悅的笑聲，傳入了衆人的耳朵。
房中衆人都呆呆地看着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掩住自己半張俊美的臉，笑得渾身顫抖的皇族青年，一時眼中都露出幾分茫然之色，想不明白宋明嵐方纔那四個字到底哪一個字戳中了五皇的笑點。
這優雅尊貴的青年就這樣笑個不停，笑得直到連宋明嵐都忍不住露出幾分惱火之後，方纔一邊笑，一邊放下了自己的手。
此刻那雙妖異的眼裡，透出了點點的光彩，奪目的美麗。
“三姐討厭我？這真可惜。”
他施施然地看着冷笑連連的宋明嵐，又側頭去看目光冰冷，卻因宋明嵐的手指佩劍上因此不敢動作恐誤傷了心上人的晉王，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
“我倒是覺得，我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