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晉王沒有猶豫,立刻點頭。
他掃過宋明河,這纔對宋明嵐輕聲說道,“魏寧侯去專心詢問當年舊事。至於李氏,我給你帶回來。”想要無聲無息地從山裡帶回一個女人,對於晉王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對於宋明嵐來說卻是千難萬難。她用力點頭,將額頭輕輕地抵在晉王的肩膀上,輕聲說道,“飛羽,幸虧有你。”她軟下了自己的身子,和晉王靠在一起,宋明河心裡嘆氣,起身無聲地出去。
他擡眼看着面前奢華壯闊的忠靖侯府。
聽着那些年少的丫鬟們沒心沒肺的嬉笑,卻只覺得心中恨意頓生。
這麼多年,他對於忠靖侯的恨意,不過是他辜負了母親,又不肯善待他的妹妹。
可是如果,如果他們的母親真的是被謀害,宋明河不能做別的什麼。
他只能叫這忠靖侯府爲母親陪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快步地走了。
宋明嵐聽着宋明河沉重的腳步聲,趴在晉王的肩膀喃喃地說道,“大哥傷心了。”
“遇到這樣的畜生,誰都會傷心。”晉王眯着眼睛冷冷地說道。
他垂頭專心地給宋明嵐整理着身上的凌亂,還有她臉上的淚水。
宋明嵐安靜地看着面前這個青年。
“我不會像他一樣。”晉王頭也不擡卻似乎能感覺到宋明嵐的視線,一邊給她擦拭眼角的淚痕,一邊涼薄的氣息噴薄在宋明嵐的臉頰上輕聲說道,“我喜歡你,永遠都不會辜負你。明嵐,你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除了你,我此生不會再愛任何一個女人。”他有些粗糙的大手拂過宋明嵐柔嫩的臉,探身過去,將薄脣壓在她的眼角喃喃地說道,“你也不必害怕。這世上,本也並不是只有那樣無恥的畜生。”
“我只是爲母親難過。”
“她見不到那個男人最噁心的一面,或許是福氣,你看,當年的李氏何等風光,如今,不也落得個那樣的下場。”晉王低聲勸解,見宋明嵐微微點頭,對着自己露出一個安然的淺笑,心裡方纔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他俯身把宋明嵐抱起來送到她的閨房去,把她放在軟軟的被子裡,坐在牀邊握緊她的手柔和了眉眼和聲說道,“這些天你在宮裡也累了。你好好休息。”
“那你……”宋明嵐握着晉王的手不願放開。
“我陪着你。”晉王摸了摸她的額頭。
宋明嵐這才遲疑地點頭睡了過去。
或許是因晉王的承諾。
也或許是因她知道晉王就在自己的身邊。
這種安心的感覺,叫宋明嵐睡得很踏實。
她只覺得自己是被用心地珍惜保護着,什麼都不必害怕。
也不知睡了多久,宋明嵐清醒過來的時候,就見外頭天色微沉,有些昏暗的寂靜的房間裡,只有牀邊的一道挺拔的影子。她急忙看着自己的手,見自己的手還是和晉王窩在一塊兒,這男人竟真的陪在自己身邊無聲寂寞地守着自己一整天。她一動,晉王就看了過來,扶着她靠在牀邊問道,“你休息得怎麼樣?”他專注地看着宋明嵐,宋明嵐心裡又歡喜又甜蜜,懶懶地歪在他的肩膀上。
“我真高興。”
“高興?”
“你陪着我,沒有一點不耐煩。飛羽,我真高興。”
“下一次我還來陪着你。”
晉王看着轉頭對自己粲然一笑的宋明嵐,不由想到曾經聽人說起的一句話。
溫柔鄉是英雄冢。
美人如水,總是會令英雄的刀變得鏽鈍,也會令英雄變得不思進取。
可是晉王卻覺得,自己寧願死在這所謂的英雄冢裡。
他一瞬間就理解了那曾經的歷史上,爲什麼有那麼多的英雄,願意爲了心愛的女子赴湯蹈火。
他的眼睛裡閃動着的是明亮的光彩,看着近在咫尺對自己微笑的少女,忍不住探身親了親她的嘴脣。
宋明嵐滿心歡喜地迴應這個溫柔的吻。
她下意識地和晉王十指相扣,眼神還帶着幾分睡意的慵懶,卻把自己恨不能都靠在晉王的懷裡。晉王的另一隻手伸出來繞在宋明嵐的後背,微微用力將她更向自己的方向壓下來。兩個人互相交換着彼此的呼吸,氣氛越發甜蜜的時候,卻見外頭,惠心匆匆地進門。她一進門就看見牀上兩位年輕的主子糾纏的樣子,美麗的臉上頓時就露出幾分慌亂,急忙退了出去。只是這動靜卻已經叫宋明嵐驚醒。
她急忙推開了意猶未盡的晉王,揚聲問道,“怎麼了?”
“宮裡來人了,說是宮裡鬧出了些事端來,因此有人來給殿下送信。”
“什麼事兒啊?”宋明嵐慵懶地靠在晉王的手臂上好奇地問道。
宮裡出了事,來對晉王說什麼?
“是娘娘有什麼事?”宋明嵐的臉色突然認真了起來。
“不是。”惠心覺得難以啓齒,可是在宋明嵐疑惑的目光裡還是壓低了聲音低聲說道,“是,是……”她想到後院兒都瘋了,老太太當場就厥過去了,混亂一片,宋三太太卻叮囑她不要叫宋明嵐知道老太太身上不好了,先進宮去問問到底是什麼情況,畢竟宋家女眷能隨意進出宮闈的,如今也只有一個宋明嵐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着宋明嵐關注的樣子,卻覺得自己不能隱瞞自己的主子。
“六小姐在宮裡,聽說,聽說被陛下寵幸了。這消息傳回府裡,老太太已經厥過去了。”她哆哆嗦嗦地說道。
六小姐宋明婉,這明明說好了的愛慕的是寧王。
可是怎麼一轉眼就被陛下寵幸了?
別說宋明婉是被逼的。
如果宋明婉當真不願意,乾元帝后宮佳麗無數,怎麼可能會去強迫寵妃的外甥女,還有日後可能會嫁給兒子,心裡都是兒子的女子?
“原來是這件事。”宋明嵐就應了一聲。
她還嫌宋明婉這下手太慢了。
只是見到惠心憂心忡忡,顯然也是因擔心太夫人的緣故,想到太夫人對自己到底有幾分真心,宋明嵐猶豫了一下,就起身叫惠心給自己服侍穿了外出的衣裳。
“你在這裡等等我,一會兒咱們一塊兒去宮裡瞧瞧情況,也莫叫此事驚擾了皇后娘娘。”她踮起腳尖來親了親晉王的嘴角。
晉王微微頷首。
宋明嵐見他應了,這才匆匆帶着惠心一塊兒去了後院,就見後院裡兩個太醫正揹着藥箱匆匆地趕來,也沒有時間再去寒暄,徑直進門去給太夫人診脈。外頭宋三太太已經急得如同熱鍋似的螞蟻,見宋明嵐快步而來,頓時就跟找着了主心骨兒似的撲了上來,一雙精明的眼睛裡都是淚光,握着宋明嵐的手哭着說道,“真是不知道是不是冤孽!六丫頭這做的事兒也太無恥了,這叫外頭怎麼看待我們宋家的女孩兒?她這不管不顧的,害了的都是她的姐妹呀!”
她雖然口口聲聲不要叫宋明嵐煩心,可是卻把宋明嵐當做是能保護自己的人。
宋明婉乾的這事兒太無恥了。
若說女子被皇帝寵愛,這本來是一件充滿榮光的事。
可是有寵又有體面,那是正經的秀女入宮,得到了乾元帝與皇家承認的後宮嬪妃纔有的待遇。
宋明婉沒名沒分,說起來還是李貴妃的外甥女,住在宮中本就叫人非議,如今又和乾元帝之間有了這樣的事,外頭說出的話能好聽嗎?
說不得,乾元帝是宋明婉的長輩。
而且沒名沒分就被寵幸,這簡直就是要了命了。
叫人說起來,不都是宋家的女孩兒無恥下賤,爲了點子榮華富貴,是姨母也不要了,自己的臉和豪門的體統都不要了,才……
宋三太太沒法兒不哭。
因爲她的愛女宋明菲比宋明婉年幼,如今尚且待字閨中。這現在宋明婉的名聲壞成這樣兒,宋明菲又不似宋明嵐一樣有靖王寵着護着不在乎着,這日後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兒去。她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心裡痛苦得快要死掉,又覺得絕望極了,抓着宋明嵐的手臂就開始哭着罵道,“這孽障,敗壞家門的小畜生!惹了這樣的事,還其病了老太太,連累自己的姐妹,她還不如自己死了算了!”
宋明嵐拍了拍她的肩膀作爲安慰。
“老太太怎麼樣了?”
“我瞧着,瞧着彷彿不大好。”見宋明嵐一愣,宋三太太的臉都白了,緊張地說道,“瞧着比上一次還厲害,連叫人熬的蔘湯都喂不下去了。明嵐,若是,若是……”
她不敢想象,若是太夫人被宋明婉直接給氣死了,可改怎麼辦。
宋明嵐側耳傾聽太夫人房中的動靜,聽見尚且並無煩亂,便安慰道,“三嬸不必擔心,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
“如今也只有這樣想了。”宋三太太流着眼淚說道。
她頓了頓,就央求地握緊了宋明嵐的手。
“明嵐,這府裡如今遇到這樣的大事,已經六神無主。我是個沒見識的,如今也不知該怎麼處置這樣的大事。老太太又這樣病着沒人看顧。你一向是個有主意有本事的。要不然,最近忠靖侯裡,你來當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