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種眼神逼視,換了誰都會壓力很大的。
特別是堂堂皇,尊貴的親王,用這樣冰冷仇恨的目光看着別人,那被看着的人心情該是怎麼樣的呢?
惠心雖然有些聰明,可也就是個倒黴的跟主一起被關山溝溝兒裡好幾年的丫鬟,沒見識,哪裡能撐得住被晉王這樣打量呢?她猛地打了一個寒戰,想要躲到宋明嵐的身後去,然而想到自己是應該護主的忠心的奴婢,不由硬着頭皮戰戰兢兢地攔在宋明嵐的面前。
她看起來楚楚動人,晉王看着她的眼神卻冷酷極了,倒是宋明嵐覺得很看不過眼去,將惠心拉到身後,含着淺淺的,卻驚豔的笑意看着晉王。
他挺拔而高挑,玉樹臨風地站在自己面前,投落的光影就在自己的身上,叫人覺得……
“殿下竟然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摸完就跑,晉王的膽不啊。
晉王平直冰冷的臉一下就裂了。
他動了動嫣紅的薄脣,沉默地看着面對自己巧笑盈盈的宋明嵐。
“對不住,本王那天沒有忍住,冒犯了你,是本王的不是。”他頓了頓,見宋明嵐挑眉看着自己,彷彿沒有因被自己摸了臉就要死要活地憤怒,一時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失望。
哪怕露出幾分憤怒,也是重視他的樣。
可是宋明嵐這般平靜,叫人感覺她並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這個無妨,當年我在山中清修,總有山裡的野獸這樣蹭蹭我表示親暱,我都習慣了。”
就比如那的山豹,被馴化了之後,也是用的毛茸茸的爪試探地碰碰自己的,宋明嵐覺得自己十分貼心地爲晉王解釋了一下自己並不會對他有什麼厭惡,或是以後藉口清白沒了非要賴上他,卻見這俊美冷冽的青年輕輕地點了點頭之後,霍然就黑了臉,黑着臉問道,“本王是野獸嗎?”
有他這麼俊俏的野獸嗎?
宋明嵐彎起眼睛笑了。
好吧,晉王自己也覺得,自己面對這又狡黠又美麗的少女的時候,還是願意做野獸的。
其實做禽獸都行啊。
嗷嗚!
“您今天怎麼又來了?難道帝都沒有別的正事兒了嗎?”
就在晉王立在明媚的陽光下面無表情地想要化身禽獸把眼前的少女一口吃掉的時候,就聽見宋明嵐在開口問自己的問題。他就見今日這少女穿了一件簇新的鵝黃色的衣裙,長長的裙襬迤邐在地上,活潑卻又優美,襯托着少女纖細婀娜的腰身楚楚婉約。那眉目間寶光般的美貌和天光交融在一起,也不知是那笑靨更明媚,還是天光更誘人。
想到宋明嵐次次衣裳都是簇新的,晉王心底卻生不出對她只穿新衣裳這般奢侈的厭惡。
因爲他知道,她之所以不穿舊的衣裙,是因爲她從前沒得穿。
在山中的那麼多年,青燈古佛,她哪裡有什麼好衣裳呢?
哪怕是鐵石心腸,想到這兒都叫人心生憐惜。
“本王過來瞧瞧有沒有人尋你的麻煩。”晉王見宋明嵐精緻的眉眼帶着幾分愜意,就知道她應該最近日過得不錯,見她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心下頓了頓,方纔輕聲繼續道,“你雖然有手段有心機,可是本王還是想護着你些,畢竟,”他理直氣壯地道,“本王是你的救命恩人。”他無恥地完這個,見宋明嵐無語地看着自己,的少女整個人都呆滯了一樣兒,頓時覺得心情很好。
“多謝殿下了。”救命恩人這個梗兒怎麼就用不爛呢?宋明嵐無語之外,見晉王默默地看着自己,搖了搖頭。
晉王都進了侯府大門,總不能將他攆出去,那也太輕狂了。
“我送殿下去見老太太吧。”雖然忠靖侯尚在家中,不過很不必叫他與晉王相見了,不然忠靖侯面前因宋三老爺鬧出的那點頭上帶綠的軼事就瞞不住了不是?
宋明嵐倒是沒有什麼家醜不可外揚的覺悟,只是她覺得若是府上出了這樣的事兒叫晉王知道,丟臉的倒還是自己,畢竟自己尚在侯府居住,因此就引着晉王去見消停着完全不知情的忠靖侯太夫人。只是宋三姐再算無遺漏,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此刻,忠靖侯太夫人的上房之中正吵鬧哭泣一片。
宋明嵐踏進門就後悔了,只是她想轉身,卻叫身後老老實實默不作聲的晉王扶了腰肢一把。
“別摔了。”晉王殿下很關切地道。
宋明嵐一向總是很戲謔或是冷眼挑起的紅脣頓時抽搐了一下,因爲晉王扶了扶她,修長的腿擡起,已經邁門而入。
迎面而來的尖叫的咒罵和女的哭泣都衝入晉王的耳朵,難得的是這冷冽俊美的皇族青年半點兒都沒有將這些爭鋒放在心上,而是面色不動地越過了在看到這位殿下進門之後呆呆仰頭看過來的衆人,幾步就走到了老臉通紅的忠靖侯太夫人的面前微微頷首道,“太夫人,本王來看望你身是否安康。”雖然嘴上着客套的話,然而晉王面容冷酷目光充滿冰雪,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瞧瞧人家太夫人有沒有掛掉呢。
“殿下怎,怎麼來了?”忠靖侯太夫人一張老臉都丟盡了,見晉王竟目睹家中醜事,死過去的心都有了。
畢竟世家豪門,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一張臉。
不然成國公也不會很識趣兒地告辭而去。
“殿下?!”忠靖侯也沒想到竟有這樣的神轉折,見晉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頓時手足無措。
“無事,你們繼續,本王只是來喝杯茶。”
晉王坦然地轉身,就坐在了臉色木然的宋明依的上首,臉色平靜神態冷淡,就跟打醬油的一樣無辜。
可是他再表示自己可以當一個透明,那尊貴卓絕的尊貴氣勢也令人不能忽視他的存在,連正跪在忠靖侯太夫人面前哭着控訴李氏的宋三太太都傻眼了,連哭都忘了呆呆地看了晉王一會兒。然而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她還是用力咬了咬牙,眼眶紅腫地指着一臉百口莫辯的李氏與忠靖侯太夫人哭道,“都家和萬事興,也都百年世家外頭是殺不死的,只有從內裡開始殺將起來,纔是一家傾覆的時候!老太太,我自認嫁入侯府這麼多年,從未有過錯處,可怎麼就叫人踩到頭上,叫人欺負我,叫那等人敗壞了家中和睦呢?”
“弟妹這話我不敢應,求老太太明鑑,此事若是兒媳指使,但凡兒媳知情,此刻兒媳只叫雷劈死,不得好死!”
“可見天也有瞎了眼的時候,竟忘了劈死你這個敗家的婦人呢!”李氏一跪在忠靖侯太夫人的面前,宋三太太就反脣相譏。
“我都賭咒發誓了,弟妹還想我怎麼樣?”李氏此刻就真的想哭了。
什麼爲了自己的女兒宋明月籌謀婚事前程,此刻都是浮雲!
若是不過了眼前這關,忠靖侯對她存了心結,那就是夫妻生隙,日後情分就算是完了。
若是從前,李氏也不會很在意,左右哭一哭怯生生地求個繞,忠靖侯這疼惜妻的也就將此事給忘了。可是如今不行啊,忠靖侯正寵着兩個豆蔻年華的妖精,那兩個妖精若見自己失寵哪裡有不踩上一腳的道理呢?一旦她們在忠靖侯耳朵邊兒上點眼藥,忠靖侯真的聽進心裡去,那以後怎麼可能會原諒她呢?
李氏此刻什麼意氣風發都沒有了,她感到晉王那居高臨下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越發委屈得心中鬱悶。
晉王在宮裡是她姐姐李貴妃的大對頭,此刻看她丟人現眼,只怕回宮去,要嘲笑李貴妃了。
“行了!沒得在殿下面前丟人!”
可憐忠靖侯太夫人年紀一大把,本該安享尊榮安享晚年,與孫女兒們笑笑的年紀,如今卻要理會兒媳們這等狗屁倒竈的妾丫鬟的紛爭,一顆心也覺得十分不是滋味兒。
“老太太!”宋三太太就哭着喚道,“若老太太再不爲兒媳做主,兒媳在這府裡頭是斷沒了臉的。”
Www★ ttκΛ n★ ¢ ○
她這些年一心服侍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處處妥帖百般的侍奉,雖有心思,可是卻實在用了真心的。況比起藉着李貴妃在侯府十分張揚的李氏,忠靖侯太夫人自然是更偏心宋三太太一些,此刻見她一貫神采飛揚,此刻卻可憐到了極點,忠靖侯太夫人心裡越發覺得李氏這事兒是做得過了。
擠兌繼女去禮佛也就罷了,如今變本加厲,連隔房的妯娌都不放過,若再不壓制,豈不是日後要騎到她這個侯府的寶塔尖兒頭上去?
忠靖侯太夫人最不能容忍侯府中有人動搖自己的權威,目光就微微一沉。
宋明嵐風姿綽約地立在門口,隔着搖曳晃動的珠簾看了這場好戲,見忠靖侯太夫人這火兒也被吹起來了,就挑眉一笑,嫋嫋地走到了宋明依的身邊坐下。
她的手邊兒,正坐着面無表情,一張俊美至極的臉彷彿玉鑄的晉王。
見她坐過來,晉王眼角微微眯起,側身給宋明嵐倒了一杯茶。
“看戲。”他壓低了聲音道,“心情好。”
雖然忠靖侯太夫人最近對宋明嵐很不錯,可是在晉王的心中,這老太太也是當年逼迫宋明嵐淪落荒山的罪魁禍首之一,如今的一點善意,完全不能抹殺當年太夫人無動於衷的罪過。
因此,此刻見忠靖侯太夫人氣的渾身發抖,氣的恨不得掀桌,氣的自怨自艾晚景淒涼,晉王唯一的回答就是……
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手微微擡起,乾脆地給這場好戲,鼓了鼓掌。
“繼續。”他沒心沒肺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