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紅塵戀,一份千年緣,幾縷隔案相思,隱逸了多少樓臺舊夢?朗月下,她像是夢一樣的女子,白髮飄飄,霓裳翩翩,起舞弄影。
他撫劍長吟,白衣勝雪,笑容清絕。
纖長的十指輕撫琴絃,琴聲幽幽,纏綿誰的心間,穿越時空的隧道,浪跡前世的逐波。撫一曲,千年的瑤琴,沉醉了彼此的心。迷茫中,驚鴻的那一撇,淪陷了那一眼,一沉淪便是千年。
瑤華舞姿傾城,軒轅子卿撫劍長吟,絮兒坐在一旁看的呆滯,他奏着一手好琴,眼中卻獨有瑤華一人。
她的美,他從一開始就知曉,但是今夜她的絕美一舞,讓他的目光緊緊鎖着她,心似乎也跟隨着她跳動了那般。
“漠兒,這幾天事忙的如何了?”瑤華端着一盤綠豆糕走進書房,看到了坐在書桌前忙碌的漠兒柔聲講道。
他聽到了她的話,早就知曉她要來的他裝作才發現她的到來,放下手中的事情,眼中滿是寵溺溫柔的看着她道:“還行。咦,怎麼不見爹爹,往常你們可是寸步不離的。”
“我在這裡。”他剛話落,軒轅子卿的聲音便響起了。
瑤華去哪裡,軒轅子卿就跟隨她去哪裡,這次也不例外。實際上,自從他發覺他有些喜歡瑤華的時候,就特別不喜歡軒轅子卿跟隨着她,因爲這對他來說,他們從來沒有單獨的相處空間。
“啦啦,還有我,我也在哦。”軒轅子卿的話音剛落,絮兒的聲音又再次傳來。
看吧,除掉了軒轅子卿,還有一個粘着瑤華簡直恨不得貼在她身上的絮兒。
瑤華將點心放在書房內的桌上,然後朝着他擺手,柔聲道:“過來吃塊點心,喝杯茶,歇一歇。”
“好。”他柔聲的應答,直接忽視軒轅子卿的冷意。
一塊點心吃下,倒是挺好吃的,此時,她拿起絲帕輕輕的爲他擦拭脣角,看着自己的眼中格外的溫柔、慈和,她道:“有你和絮兒真好。”
他無言以對,他早就知道她沉迷在了這場幻境中,等幻境醒來的那天,迎接她的將會是無盡的痛苦。
“那是當然,我們有你也真好。”絮兒直接接過話,便是將頭靠在了瑤華的肩頭笑的滿是甜蜜。
瑤華的臉上有燦爛的笑容,那是屬於幸福的笑意,她一手握住絮兒的手,一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後看向一旁的軒轅子卿爲之一笑,昂聲道:“現在的我真幸福。”
她的手很暖,這是第一次他們的手交握在一起,在她話落的時候,他暗自一個深呼吸便反握住了她的手,這才發覺她的手軟弱無骨,格外的纖細,格外的溫暖,他喜歡這個感覺,很喜歡。
瑤華看向他,對他頑皮的眨了眨眼,對於他的行爲沒一絲懷疑。
在他們離開之後,絮兒坐了會,他這才和她攤牌,他告訴她,他好像有點喜歡上了瑤華,這種喜歡是男女之情的喜歡。
絮兒聽後感到震驚,然後就是燦爛一笑,她告訴他,喜歡也要裝作不喜歡,畢竟瑤華和軒轅子卿是夫妻,不能隨便拆散之類的一堆話題。
好吧,她的話,他都記得,自從他進入此陣之後,關於瑤華和軒轅子卿的事不再是從絮兒嘴中聽到,而是清清楚楚的通過巫術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白髮爲何而白,她的孩子爲何小產,她的眼睛爲何而瞎,她身上的毒爲何而中,她又爲何不是這個時空的人,他都瞭解的清楚,他佩服她和軒轅子卿之間的至死不悔,他欣賞他們彼此的真情,他羨慕他們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從前,他對於男女之情看的很淡,但這次和絮兒來輔陣,完全讓他深刻的瞭解到了何爲男女之情,淡漠的心爲着情而波動,爲她的一切所着迷。
他終於瞭解到何爲紅顏禍水,爲何她的出現總是能牽動一些事的發生。
壓抑,他在壓抑着,卻不能表露出來,這是他答應絮兒的。可是,漸漸的,漸漸的,他發覺他格外喜歡和瑤華在一起,那怕她坐在自己身邊一言不發,他都覺得心中很愉悅。當然,不止這一點,還有的就是他發覺了絮兒喜歡上了軒轅子卿。仔細的想一想的話,他會覺得其實從一開始絮兒看着軒轅子卿的眼神就有不對勁,終於,他找到了一個機會,只有他和絮兒單獨相處的機會。
“你是不是喜歡上了軒轅子卿?”他與她面對面的坐着,他很正色問着。
絮兒當即一楞,然後眼神閃爍的不敢對上他的眼眸,支支吾吾道:“沒有啊,你怎麼這麼說?”
他太瞭解絮兒了,絮兒向來是有話直說,就算想藏一些秘密在他跟前也是根本藏不住秘密,所以,當他看到她這般神色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情如他所料,她喜歡上了軒轅子卿。
真是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同樣是幻境,他喜歡上了瑤華,她卻喜歡上了軒轅子卿。如果將瑤華和軒轅子卿兩人拆開,然後將他們的記憶清除掉,她擁有軒轅子卿,他擁有瑤華,會不會這樣解決會完美一點?
他的腦中滿滿的都是這個念頭。
終於在沉默了片刻開了口,他對她道出了他的想法。
絮兒聽完之後整個人都震住了,她似是一點都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以爲這個辦法會讓絮兒同意,畢竟這能讓她得到她所喜愛的軒轅子卿。可是她拒絕了他,甚至是帶着氣憤的拒絕了他,還讓他今後都不要有此想法。
他沒料到絮兒的情緒會是這般的激動,這般的不願意同意。而他能如何?在絮兒不同意的情況他也不可能會將瑤華帶走,他不能讓自己和絮兒的關係毀掉。更何況,絮兒還很喜歡很喜歡瑤華,完全把瑤華當做了母親那般的疼愛。
他暫時壓下了這個念頭,隨着她居住在這片幻境裡,陪着瑤華,陪着軒轅子卿,更陪着絮兒,一晃在幻境中便是半年過去了,他們四人的關係越來越好,卻使他越發的擔心起來。絮兒太喜歡這裡了,太喜歡呆在軒轅子卿和瑤華身邊,長此下去,一定會出事。更何況,佈陣之人動了私情那可就出大事了,畢竟遭受重罰。
所以,在一場嫁娶那天,他選擇了強制性的讓絮兒終止了這次的幻境,爲此絮兒很生氣,連續好幾天不曾和他講過一句話,甚至還跑到他的屋子裡,把他房內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可見她有多麼的暴怒。
就在絮兒暴怒,傷心時,他也知道了瑤華的一切,他從一開始就料到了她會悲痛欲絕,果真如他所料的那般。
鳳珠,是羽皇人的一切,他只知道鳳珠是什麼,卻從未知曉鳳珠在哪裡,反正在聖巫殿保存着這個是一定的。
瑤華和軒轅子卿通過了試煉進入了聖巫殿,他初次的相遇,等待他的是知道了真相的瑤華,和一直都對自己頗有敵意的軒轅子卿。
他們是來找鳳珠救他們性命的,他知道,可是在他知曉了鳳珠實際是一個人的時候,他震驚了,甚至感到了失措,他想趕走他們,不讓他們繼續找鳳珠救他們兩人的性命,只因,鳳珠就是絮兒,絮兒就是鳳珠。想要鳳珠救命,那麼等於讓絮兒死。
如果不是如琦找到他,告訴了他這個真相的話,那他一定一直都不知道鳳珠被保存在聖巫殿的何處。難怪,難怪還是襁褓女嬰時絮兒就被聖女大人親自撫養,難怪她的身上永遠都有結界在隔絕着她。
難怪最初她的性格是那麼的刁鑽,因爲鳳珠是吸收族內污垢的存在,必須有強大的力量和心才能控制住鳳珠。他不知道這麼多年,她是如何過來的,卻是在知道這個真相的時候,他的眼眶有些熱,他的心滿滿的痛意,原來,她過的這麼辛苦,他卻在看到她的笑容時,以爲她過的很開心很開心,甚至有點沒心沒肺,原來他從始至終都沒走進過她的心中,沒了解過她內心深處的孤獨、寂寥,害怕,縱然百歲,她對自己來說始終還是個孩子,他心疼她,第一次感到了揪心的疼。
絮兒還是裝作沒事人一樣的每天到瑤華和軒轅子卿跟前報道,他看的出來,軒轅子卿早就察覺出了她的小心思,只是礙着瑤華的面子一直不敢點破罷了。
至於瑤華,完全將絮兒當做親生女兒,又豈會往那方面想呢。
瑤華很急,急着要鳳珠救她自己。可他巴不得他們夫婦永遠都居住在神殿只要控制住毒便好,不要在追問鳳珠的下落,不要在讓絮兒難做。至少,聖巫大人也不願意拿出鳳珠去救他們,選擇了避而不見他們夫婦。
可是,他一個人的着急,抵不過瑤華他們在絮兒面前的不斷絮叨,他終於主動第一次去見瑤華,這是他用自己的真實身份——紫白,去見她。
關於鳳珠的事,他不能讓軒轅子卿知道,因爲這個男人的心只有遇到瑤華的時候纔是熱的,遇到別的事總是那般的冷。若知曉鳳珠就是絮兒,那麼這個男人一定會想方設法的爲得到鳳珠而設計絮兒,這樣的局面最是他不願意見到的。
可是,他想和瑤華單獨談一次的機會就這樣被軒轅子卿的出手所破滅。他知道軒轅子卿對他的敵意,他每次都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因爲這樣才能避免他們之間的衝突。但是,就是這般,他還是被他所攻擊,他才知曉,原來自己認爲忽視能躲開直面的爭鬥,卻在這個男人看來,這是一種挑釁。
軒轅子卿一直在攻擊,他一味的忍讓,他不可能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告訴他們鳳珠就是絮兒,讓他們不要在動鳳珠的念頭。不能,根本不能,要是他這麼做的話,完全會讓絮兒更受傷。
他的忍讓並沒有讓軒轅子卿停下手,瑤華一直想勸他們兩人不要再打了。可軒轅子卿不停手,他怎麼停?
瑤華的阻攔絲毫起不到作用,直到她擋在了自己的跟前,要爲他擋下軒轅子卿攻擊過來的呼嘯,他看到之後,感到了懼怕,原來這一刻的時候,他才徹徹底底的發現她還是這麼的在乎他,他的心中又是這般的愛她,是的,用她的意思那便是愛,他愛上了她。
沒打算用法術的他爲了救下她,念起了咒語,只爲護她周全。而後,他快速的上前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這一刻,她在他的懷裡,他感到了滿足。他知道,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這個擁抱算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親近吧……
這一次,因爲軒轅子卿的無心之舉,讓瑤華錯失知曉絮兒就是鳳珠的真相。也就是這次事件出了之後,絮兒找到了他,在她還未開口的時候,他就猜到了她要講什麼。
果然如他所料,絮兒到來爲的就是他所要講的事。
“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鳳珠的呢?”絮兒看着眼前張口欲言的紫白,她語氣溫和的問着。
“如琦。”紫白遲疑了下,脫口言道。
絮兒沒有驚愕,她只是瞭解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說些什麼。
“絮兒,聽我的話,不要在和他們糾纏了好嗎?我不能讓他們得到鳳珠,我不能讓你離開我身邊。”他帶着懇求的看着她,希望她能爲他着想不要動了救瑤華的心思。
“紫白……”絮兒的眼中滿是複雜,她定定的看着他,最後一聲嘆息從她口中傳出,她道:“這事我自有分寸,你不要再插手了。”
“你的分寸是什麼?是救他們嗎?我知道你很喜歡瑤華,更喜歡上了軒轅子卿。但是,喜歡也不能爲了救他們而自己送命啊。外人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都是他們一手造成的,不是你所爲,你可以不用救他們的。”紫白擔心,心裡更是又急又怕。
“好了,我都說這事我自有分寸的,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告訴他們我就是鳳珠,不然,後果一定不會是你想要的。好了,你先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絮兒有些不知道該要說些什麼,話落便直接快速的離開。
紫白看着絮兒離開,無奈中的無力浸透着他,讓他不知所措。
終於,絮兒還是走到了救瑤華的這一步,她去懇求聖女大人舉行儀式去救瑤華和軒轅子卿。他知道,絮兒肯去用命去救他們,有好幾個原因,一是她真的很喜歡瑤華很喜歡瑤華,因爲瑤華對她太好,簡直寵溺的要天上的星星都願意摘給她。二來是親情和愛情,親情和愛情是可以用命去保護的,她就是用她的命去保護她在乎的一切。這就是他爲何事後一直自責是自己害死了她,就因爲他告訴了她什麼是親情,什麼是愛情,爲何而守護最重視的一切。
更何況,要鳳珠救人,就一定要有聖女大人的祈神舞和紫藤花的配合纔可以救他們。鳳珠是羽皇人的一切,他的全部都壓在了聖女大人身上,希望聖女大人不要同意絮兒的要求,不要同意。
他偷偷的進入了紫藤花布下的結界內找到了絮兒,但是,他沒有勸她,因爲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固執,她的執着,她的信念,她的決心,讓他所有的話都壓在了喉間,無法脫出,無法嚥下。
絮兒的不見,瑤華定會緊張,果然,她和他相遇了,他帶着她到了聖女大人所在的地方,還爲她打開了結界,面對她的防備,她的冷言冷語,他都忍受了下來。現在只有她去勸說絮兒不要在跪在花廊前懇求了。
無數次的想要告訴瑤華,絮兒就是鳳珠,鳳珠就是絮兒,但是每一次都被絮兒對他講的話所壓下,他張口欲言了很久,卻是始終講不出這些話。
他將瑤華送進去找絮兒,他在外面等了她們很久,這中間他再次的強迫自己去告訴她,這次的真相,可當他看到瑤華時的神色,他的話瞬間就被卡在了喉嚨間,講不出,咽不下,讓他很難受很難受。
絮兒的倔強,甚至用威脅去讓聖女大人就範,只爲了救瑤華他們。在這個時候,知道真相的如琦瘋了一樣的要去殺瑤華他們,如果不是聖女大人的及時出現阻攔,怕是瑤華他們等不到鳳珠的相救,就已經魂斷聖巫殿了。
這件事他也是事後才得知的,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
祈神舞終於要跳了,聖女大人也下了封口令,禁止知道此事的任何人將真相告訴瑤華他們夫婦。他知道,這不是聖女大人的意思,這是絮兒的意思。
這晚,他在神臺前見到了瑤華和軒轅子卿,在他們的臉上他看到了希望的幸福,他覺得那是那麼的刺目,絮兒用她的命去換取他們兩人的性命,到死都不願意將真相告訴他們,他們卻這麼開心。
在看看如媛她們,每個人的眼眶都是泛紅的,難道他們就察覺不出絲毫的不對勁嗎?那麼久了,聖巫大人都直接無視了他們,爲何絮兒的忽然求情聖女大人就救他們了呢。動一動腦子,想一想啊。
他們夫婦獲救了,絮兒如願了,月數一到,聖巫大人就急着將他們送出屬於他們的地方,他想,這是怕他們知道真相吧。
掌巫她們個個都很傷心,卻都只得忍下,她們急着送走他們夫婦,可他卻在他們臨走時,將寫有真相,早就準備好的密信放在了她腰際上的腰帶內。
是的,從一開始他無法挽留下絮兒的時候,這封記載着真相的信就被他給備好了。絮兒和他心心相惜到至今,失去了絮兒,他便是失去了一切。
真相不應該被掩蓋,瑤華他們夫婦應該知道真相是怎樣的,應該知道絮兒爲了他們夫婦連命都不要了。他不求他們對絮兒感恩,只求絮兒不要走的那般孤零零,起碼,對他來說,讓瑤華他們夫婦記得她,記得有她這麼一個乖巧活潑的女兒存在,這是他所想要的,也是爲她所爭取的。
她活着的時候就把她當做是瑤華他們的女兒,死的時候,也一定會想永遠做他們夫婦的女兒,這個願望她不敢奢望害怕傷害他們,但是有他,他會替她圓滿的收尾……
“不要恨我,不要怨我,你罵我自私也好,罵我多管閒事也好,我終究是爲你好……你知道嗎?絮兒……”紫白眼眶泛紅,輕喃出聲之後,他再次合上了他被悲痛所充滿的鳳眸,陷入了寂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