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 天大的功勞
今天天氣反常，剛剛入了六月，便是驕陽似火。
京城內自然也是沒有兩樣，到了接近正午之時，人人都躲在家裡不肯出來，生怕被那毒日頭給灼傷了臉。
就連本來熱鬧非常的朱雀大街，此刻都是冷清了許多。
可是唯有一羣人卻是必須穿着厚重鎧甲，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裡，守上一天！
他們就是大順宮廷的皇家侍衛。
此刻兩名站得筆直的侍衛儘管已經汗流浹背，可是卻是不敢動上一動，生怕因此招來上峰的責罰。
兩人幾乎都快要被一身沉重的鎧甲弄得中暑，眼前的景色也多多少少有些模模糊糊。
正當此時，卻有一個人踉踉蹌蹌往宮門處走來。
兩個侍衛一開始都沒有將這當成一回事，只以爲哪個醉漢喝多了，所以走路東倒西歪。
可是他們眼見着那人是越走越近，而且分明就不是沒有目的的亂闖——根本就是往宮門這個方向而來！
兩個人頓時警覺起來，迅速端起手中的銀槍，衝着來人方向“鏘”一聲雙槍對立起來。
他們同時大喝一聲：“停！”
那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依舊是跌跌撞撞繼續往這邊走來。
其中一個侍衛見那人離那槍是越走越近，眼見着就要血濺當場，也是心驚不已。
若是真的在宮門口死了人，他們難逃其責。
他立即收起銀槍，搶上前將那人扯到一邊，摔在地上：“呔！你這廝莫不是活夠了？居然敢闖宮門！”
那人卻是掙扎着搖搖擺擺又一次站起身來。
“快！快！南方蠻族有異動！快稟告皇上！”
說完，那人竟然像是耗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頹然倒地不起。
兩個侍衛頓時愣在當成。
這人是誰，他們不知道，不過他說的話，他們可是一字一句都聽到了耳中！
南方蠻族有異動！
這可是驚天動地的消息！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知道如何處置纔好！
“你們兩個這是在幹什麼？守衛宮門居然不盡忠職守，反而這般閒散？”
兩個侍衛聽到這一聲呵斥，趕忙回頭，卻發現來着居然是三皇子！
二人俱是一驚，慌忙單膝跪倒請罪。
“三皇子贖罪！屬下並非無故擅離職守，乃是因爲此人……”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之人，想了又想，終於是據實以告：“此人突然來到宮門，又口出狂言……說是……”
他欲言又止。
三皇子皺眉，冷冷說道：“有話直說！何必吞吞吐吐，像什麼樣子！”
“是！這人說南方蠻族有異動！”
“什麼？”
三皇子神色大變。
他思忖片刻，大手一揮：“速速將此人擡如宮內！”
“三皇子！宮裡一向有規矩，閒雜人等不得隨意入內！”侍衛出言提醒。
“無妨！你們照做就是！有任何問題有本皇子負責！”三皇子斬釘截鐵！
兩個侍衛見三皇子如此堅決，哪裡還敢質疑？一前一後將那倒地之人擡着，便進了宮門。
莫長青優哉遊哉的躺在牀上，翹着兩郎腿，而一旁伺候的媚姨娘則是適時的將一顆一顆洗好的葡萄放入他的口中。
當朝爲官多年，他也是許久沒有享受過這等逍遙時光。如今可以名正言順的遠離那些煩擾的事務，真是樂得清閒！
“老爺，你這樣裝病……啊不，是身體不適，還要多久時間？”媚姨娘是個沒什麼學識內涵，說話難免落了下乘。
對比這一點，那馮姨娘就要強上許多了。
莫長青心裡想着，決定明天還是讓馮姨娘過來伺候。
不過這媚姨娘話糙理不糙，他也休息了這些時日，並且那順天府也是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想來也沒有什麼妨礙了！
說到底，還是成王做事幹淨利落，不過是點了一把火，就能把所有的煩惱直接解決！
可是他也有些心虛，若不是他臨陣以病逃脫，這燙手的山芋也不會掉到了成王的懷裡。
“嗯，你下去吧。我想好好靜一靜。”
想到成王，莫長青又覺得而有些心虛起來，也沒有心情再去享受美人恩了。
媚姨娘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居然讓老爺變了臉，並且還直接趕自己出去，頓時慌了神：“老爺，可是奴婢說錯什麼了？老爺，你可不要生氣啊！”
她故意用自己豐滿的胸部去摩挲莫長青的胳膊。
莫長青哪裡受得了這小妖精的勾引，頓時意動，一把扯掉媚姨娘的外裳，就將人拉到了chuang上。
兩個人正要入巷，卻不防外面有人大喊：“老爺！老爺！皇上有旨，傳您立即入宮！”
話音剛落，“撲通”一聲，莫長青直接掉下chuang頭！
皇上宣召？
莫長青的臉色發白。
皇上突然招他入宮，所爲何事？
莫長青忐忑着讓媚姨娘幫着他穿好了官服，又戰戰兢兢的上了官轎。
那蒼白的臉色，發抖的嘴脣，乍看過去，倒是真有了三分呢大病初癒的意思。
儘管如何的不願意，巍峨的宮門還是就在眼前！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急召他入宮？
“公公，能否明示，究竟皇上爲了何事召下官入宮覲見？”莫長青跟在高德福的身後，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高德福居高臨下的看了腳步發虛的莫長青一眼：“大人！你也是爲官多年的了！又何苦這麼謹慎小心？你放心！皇上不會要你的命！”
對於莫長青的色厲內荏，高德福這個武晟帝的身邊人真是再清楚不過了。
莫長青見高德福這樣說，知道從他的口中是挖不出什麼話來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着，不過是一會子的功夫，便到了龍乾殿。
莫長青終於擡起頭，卻是再看清那站在殿門口的兩個人的時候，心陡然一降！
他似乎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又是定睛一看——沒錯！他沒有看錯！果然是謝安然和莫卿卿那一對夫妻！
這兩個人怎麼也來了？
難道竟然是他們和皇上說了什麼？所以皇上纔會突然叫了他前來問罪？
莫長青覺得頭腦一陣發熱，幾乎都要眼冒金星了！
高德福率先入殿，稟告武晟帝，人都來齊了。
而莫長青也趁機走過去，冷冷的看着莫卿卿，沉聲問道：“你怎地也會來了這裡？”
“父親，女兒不知。世子和我也是突然接了皇上的召見方纔過來的！”莫卿卿顯得很恭敬。
莫長青聞言，暗自鬆了一口氣，冷哼一句：“嗯！一會兒要注意守規矩，不要給我丟人！”
謝安然有些不滿的咳嗽了一聲：“岳父大人，此乃龍乾殿，您還是……”
莫長青被女婿教訓，臉上多少有些不悅。可是人家說的對。這是龍乾殿，而不是他自己家的後院，容不得他在這裡教訓女兒。
“宣莫長青、謝安然、莫氏三人入殿面聖！”
高德福有些尖銳的聲音響起。
三人立即整了整儀容，魚貫入殿。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三人甫一進殿，就齊齊跪下，山呼萬歲。
“平身，平身！”
莫長青一邊起身，一邊聽着武晟帝的聲音，感覺倒是不像是十分震怒的模樣。
可是武晟帝的下一句話，卻是又讓莫長青直接軟了腿。
“莫愛卿，令郎，排行第二的那個，如今在何處？”
莫長青看了莫卿卿一眼，頓時覺得背後冷汗直流：“啓稟皇上……犬子，犬子，前一陣子突染重病，現在老家休養。”
“原來如此！”武晟帝對於這個答案不置可否，只是接着又轉頭問莫卿卿：“莫氏，聽聞你和令弟關係甚好，可曾與他通信？”
莫卿卿餘光可見莫長青不停的再對她使眼色，似乎是讓她不要露了馬腳——家裡躺着的那具無名屍體尚且沒法好好處置，就更別提莫亦風此時的真正所在了！
莫卿卿倒是冷靜，朗聲說道：“前些時日，的確是同舍弟通信。舍弟也是苦讀許久，還因爲無法參加此次春闈，而深感遺憾。”
她說得似模似樣，居然讓莫長青都摸不清她到底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還是現場發揮了！
“朕倒是聽說，前陣子發現了一具屍體，說是似乎是令郎？”武晟帝果然問到了這個。
莫長青倒也料到了，這發生在宮中之事，只怕是無法躲過武晟帝的眼睛。
他不過問，不過是因爲他舉得沒有必要而已。而今，他問了，那就必須給他一個合理的回答。
莫長青瞬間閃過數念，最後還是決定照實說：“啓稟皇上。確有此事。然而經過內人和卿卿的仔細查看，已經證明是烏龍一場！那屍體並非是犬子！”
武晟帝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纔算是露出一絲笑容。
“亦風！出來見一見你的父親和姐姐吧！”
此言一出，在場的三人俱都是大驚失色！
是莫亦風？
他怎麼會出現在皇宮之中？
三個人的眼睛都不約而同的盯着陣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不一會兒，就看見變得黝黑消瘦的莫亦風扶着太監的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莫長青覺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他的兒子居然就這麼大喇喇的從皇上的寢宮之中走了出了出來！
“參見皇上！”莫亦風掙扎着要給武晟帝下跪。
而一向最在意規矩的武晟帝居然和藹可親的笑道：“罷了，罷了。你有傷在身，就不要拘泥於這些虛禮了！”
莫亦風卻還是硬撐着刻了一個頭，方纔說道：“皇上仁慈，可是臣卻不能沒了禮數！”
武晟帝聽了這話，更加滿意，嘴邊的笑意更深了。
“莫愛卿，你生了一個好兒子！”
莫長青現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都不知道武晟帝這句話究竟是真是假。
他只能強笑着說道：“還請皇上明示，臣……實在是惶恐。”
武晟帝笑着看了看莫亦風，一擺手：“亦風啊！你自己和你父親說吧！”
莫亦風有些羞赧的低下頭，卻是在不經意之間瞥了莫卿卿一眼。
姐弟二人有那麼一瞬間的眼神交流，隨即又各自撇開。
“父親。孩兒身體日漸康復，卻因爲錯過春闈而越發的心焦，於是便擅自做主僱了一輛馬車，獨自回京。”莫亦風說道。
莫長青立即呵斥：“胡鬧！”
“莫愛卿，你且莫生氣，聽亦風繼續說下去！”武晟帝居然出言幫着莫亦風說話求情。
莫亦風這才接着說道：“孩兒回京路上遇到大雨，尋了一處破舊廟宇休息，誰知居然聽見了一個天大的消息。那是一夥蠻夷之人也同樣來此躲雨，孩兒見他們形容猙獰，便躲了開去，卻聽見他們說起近些日子要反抗朝廷管制，尋求自立！”
“什麼？”
殿內的三人同時驚呼出聲！
這可是天大的秘密！
南蠻之地經過成王和安遠侯、安平侯等人的努力，早已經無硝煙多年，而今想必是窮極思變，那些南蠻之人居然想要反抗朝廷，自立爲王？
“多虧了亦風，機智過人，躲過了那些蠻夷之人的耳目，獨自一人返回京城，將這消息傳遞了回來！否則如今西南和東南都已無大將鎮守，倒是真的容易被人鑽了空子！”
武晟帝真是由衷的感謝莫亦風帶來的這個消息。
莫亦風卻是搖了搖頭：“這哪裡是臣的功勞？此乃皇上神明庇佑，臣方纔能躲過明槍暗箭，平安回京！否則只怕臣早就死在了路上！”
他對於自己的功勞輕描淡寫，卻是將一切都歸功於武晟帝的聖明。饒是武晟帝聽慣了奉承話，可是這樣一個十來歲的小子口中說出的話卻是格外令他覺得真誠和真實。
武晟帝不免又對莫亦風添了幾分的喜愛之心。
“好孩子！你這一場功勞不小！朕一定不會虧待於你！你說說吧，你想要個什麼獎賞？”
莫長青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一向讓他覺得不成器的兒子居然就這麼回了京城，又立下了此等大功！
若是真的因爲他的進言，而阻止了一場莫大的浩劫，那莫亦風可以說得上是功在社稷了！
反而是他一直看重的長子莫亦琛，非但這次春闈名落孫山，而且最近都是情緒失落，竟然有些一蹶不振的意思。
難懂真的是他看走了眼？
不過，現在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立下大功的就是他的兒子！就是個姓莫的！
莫長青再也抑制不住，脣角上揚，溢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犬子能爲皇上，爲朝廷做下些些小事，也是他的福分！皇上實在是謬讚了！”
武晟帝點了點頭：“莫愛卿也是教子有方！否則亦風又怎麼會如此的出息？”
莫亦風靦腆的一笑，卻又是斜着眼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
他快速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邀功——怎麼樣？我幹得不錯吧？
莫卿卿心中暗笑，這小子卻是一點就透，這一場戲演得果然是毫無紕漏。而這馬屁也是拍的山響，卻又不着痕跡！果然是孺子可教！
不錯，莫亦風這一次如此精彩的出場，正是他和謝安然辛苦謀劃的結果。
前世那南蠻之地也的確是在這個時間有過一場不大不小的起義，目的就是爲了反抗朝廷自立爲王。
可是當時並沒有得到衆多南蠻之地少數民族的支持。畢竟人們過慣了太平日子，誰又會願意去跟朝廷作對呢？
所以這場小小的起義很快的就被鎮/壓下去。
然而因爲鎮守的將領並沒有及時察覺到異動，所以還是死傷了一部分的官兵，也因爲如此武晟帝大發雷霆，懲治了當時駐守的官員。
也是因爲如此，纔給莫卿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這次移花接木將這事情安排給莫亦風，也是希望他能入了武晟帝的眼，這樣就可以不用依靠家族的力量，闖出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