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說其不好是一定不能,但卻也不能肯定地說它好,柏小妍想着,索性就用醫理來回答,“回稟皇后娘娘,藥膳是將藥物和具有藥用價值的食物想配伍,烹調出來的膳食,與一般的湯藥不同。湯藥是用來祛病救疾的,藥性猛烈,重在治病,而藥膳則重在滋養,是用來養生防病的。”
“尹姑娘的意思是,藥膳中的藥並無毒?”皇后雖然不懂醫理,但也知道柏小妍說出這麼多似是而非的話,無非就是想將她的問題給糊弄過去。不過既然柏小妍是想糊弄過去,那麼就證明柏小妍是答不出來了,越是如此,就越是要一鼓作氣地問下去。
“人與日月相應,臟腑氣血的運行,皆是因時而異、因地而異的,故而只要因症而補,避開幾種不能配伍的藥物與食材,便是沒有害處的。”柏小妍點了點頭,答得流利。之前柏小妍故意生搬硬套的話,果真就迷惑了皇后,讓她以爲自己說不出個一二來了。
兩人這一次的交鋒,柏小妍險勝,不過卻也讓皇后對柏小妍更爲注意起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柏小妍很是相信這句話,對手越是強大,就越是不能藏拙,不然不僅輸了氣勢,也輸了陣。
在這之中最讓柏小妍感到好奇的是駱貴人,不僅沒有敵視她,也沒無視她,而是笑着衝她點了點頭,釋放着大大的善意。
雖然想不通駱貴人這般樣子的理由,但是柏小妍也立即回了個笑容給駱貴人,不管怎麼樣,這個駱貴人是一定不能交惡的。而柏小妍對着駱貴人微笑的樣子,立馬就引來了對面不少人的冷哼,眼神鄙夷無比,似乎在嘲笑柏小妍不自量力,居然想着拉攏駱貴人。
不過幾日,曾經那羣笑容靦腆的官家女們都像換了個人似的,再看不到她們之間和樂的樣子,而是冷眉豎眼,防着彼此的疏離。
皇后將這位置排的極妙,並不是按着品階而來的,柏小妍的眼神從駱貴人的身上移開,慢慢往下,依次是李貴人、孔才人,再然後纔是趙初菡、姚充華這一干新入宮的。柏小妍看着,正欲收回眼神,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趙初菡竟是對上了她的眼,並對她微微頷首致意,笑容可人。
柏小妍歪了歪頭,嘴角輕扯,也微笑着點了點頭。這個趙初菡還真是打定了要拉攏她的心思,不過這小貓的爪子太過鋒利了,柏小妍可不敢靠的太近,一不小心,怕就是要被劃傷臉呢。
當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的時候,陶安泰終於是出現了,在他身側還跟着一名女子。只見那女子梳着靈蛇髻,耳垂上是兩顆又大又圓的南海珍珠,手持一柄玉如意,身着一襲硃色的勾勒寶相花紋宮裝,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餘芊。
在所有人三呼萬歲的時候,柏小妍忍不住擡起了頭,盛裝打扮的餘芊真正是風姿綽約極了,這下,柏小妍倒是明白餘葉的那句“真不知道是看上那顏暮什麼地方了。”那顏暮不僅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整日裡頂着一張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臉外,還邋遢的很,柏小妍曾瞧見顏暮連着十日穿了同一件外衫。
就在柏小妍爲餘芊感到遺憾的時候,餘芊俏皮地向着柏小妍眨了眨眼,示意她別看呆了,趕緊低下頭。
“平身——”待陶安泰坐定後,米內侍代爲高聲喊着。
衆人紛紛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場面是一絲不落,等到再沒有一絲聲音後,一名內侍拿着一個放着聖旨的托盤大步走上前,米內侍取過聖旨,大聲說道:“餘芊接旨!”
餘芊這才從高臺上走了下來,跪在正中的位置,朗聲說道:“餘芊接旨。”
“公主餘芊,既嫺內治,柔嘉維則,銀潢毓秀,玉葉分輝。今封其爲蘭南公主,封地蘭南城,望謙以持盈,貴而能儉。欽此。”米內侍打開了聖旨,念得極爲認真。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接過聖旨,餘芊磕頭道,而後便起身走到了柏小妍旁邊的位置坐下,在背對這衆位后妃的時候,悄悄地給了柏小妍一個“好好幹”的眼神,讓柏小妍是哭笑不得。
這舉辦百花宴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在陶安泰的示意下,宮人們就端着各式菜餚穿梭起來。雖然這並不是柏小妍第一次入宮,但卻是柏小妍第一次參加宴會。羅皓爲帝時,曾辦過中秋佳宴,不過柏小妍爲了保命,也爲了幫原衍,早已經入了靜心宮。而羅子元爲帝之時,內有憂外有患,局勢都沒有穩定下來,哪有那個舉辦宴會的心思。
所以,雖然殺機四伏,但柏小妍還是對這宴會感興趣的很。
細細地品着每一道佳餚,還不忘地自斟自飲幾杯,柏小妍這幅愜意的樣子讓很多人看不過去。恰逢皇后又提起了殿選的事,稱讚着衆位后妃才情了得,安然就趁機說道:“皇后娘娘,這真正了得的可並非妾身們,而是教引女官們,若不是經由她們悉心指導,妾身們也不會有這般大的進步。尤其啊,是尹姑姑,妾身的那一段水墨舞,可不就是尹姑姑教的嗎!”
當安然說完後,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附和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求着皇后,請皇后開口,讓柏小妍一展身手。
“這……才說你們是善解人意的,這就開始爲難起尹姑娘了,你們真是讓本宮臉紅。”皇后笑着說道,似乎是挨不過她們的輪番請求,爲難地看向了柏小妍,說道:“她們可都仰慕尹姑娘的很呢,不知尹姑娘可否圓了她們的期許?”
柏小妍嚥下口中的牛肉,用帕子擦了擦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怕是要讓皇后娘娘和各位失望了,小女雖然擅畫,卻並不擅舞。術業有專攻,若是皇后娘娘讓小女作上一幅畫,小女定是願意的,不過這舞,是真的不行,若是跳了,怕是要誤了在座所有人的眼睛了。”
聽着柏小妍最後那句話,餘芊低聲笑了起來,拍了拍手搶過了話頭說道:“我就是個不擅舞的,也不喜這東西,皇后娘娘也就別讓尹姑娘跳什麼舞了,不如就如她所言,作上一副畫吧!”
“芊兒不喜舞,可又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畫的,長姐怎麼不知?”餘葉也笑着接過了話,一來一去就將這作畫的事給定了下來,“不如你也去作上一副,這不管好不好啊,長姐都會好生收藏的。”
“長姐!”餘芊嬌羞地哼了一聲,滿是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柏小妍,又飛快地轉過頭看向餘葉,“早知道我就不同你說那秘密了!”
“不就是覺得尹姑娘的畫畫的好,想拜人家爲師嗎!長姐這是在給你製造機會,你想啊,若是你畫得好,人尹姑娘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就答應的!”餘葉笑的更大聲了,注意到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往這邊聚,想着是時候了,就打趣地問道,“衆位說,我這話在不在理?”
衆人連忙點頭,呵呵地笑着,說着在理。然而這反應,卻讓皇后凝滯了笑意,也讓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衆人黑了臉。柏小妍身爲教引女官,是真的有教過官家女們作畫的,而皇后也特意讓人拿來了柏小妍的化作,頗有靈氣,假以時日,定當成爲一代大師。
“若是我能畫的好,又何必拜師學藝,長姐這話,平白讓我在人前丟了面子!這畫,我是一定不會畫的,不如,大哥代我作一副畫可好?”餘芊耍着小性子不去理餘葉,反而將求救的眼神投向了高臺上一直在看戲的陶安泰。
“說,打的什麼主意?”還沒等陶安泰開口,餘葉就執着酒杯站起身來,擋在了餘芊的面前。因爲在溫養身子,所以餘葉不能喝酒,這酒杯裡裝的,是茶。餘葉覺着沒勁,就一個勁地逗弄着強裝出小女兒姿態的幺妹來。
“長姐最是懂我!我這不是想着,若是把大哥的墨寶送給尹姑娘,可不就是最好的拜師禮嗎!”
“就你想的美。”餘葉搖着頭說道,也就回到了位置上,同餘芊一起看着陶安泰,“既然芊兒都這般哀求了,皇上身爲兄長,總該滿足小妹的願望吧!”
似是被看的無奈極了,陶安泰挑了挑眉站起了身,而米內侍已經在指揮內侍將書桌等東西往中央的空地上搬了,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陶安泰看了柏小妍一眼,眼睛一眨,柏小妍就連忙也站起了身,兩人先後走到了書桌後。
“就隨意畫吧。”陶安泰淡淡地說着,修長的手指滑動,選了一隻狼毫,蘸了滿滿的墨汁,沒有絲毫地停頓就在畫紙上畫了起來。
柏小妍只看了一眼,驚訝極了,她竟不知道陶安泰也是會作畫的,而且看他那架勢,應該也是練了極久了。很快的,柏小妍就收回了眼,略一沉吟,就畫起她最爲熟悉的桃夭圖來,這本是父親的畫作,她臨摹了許久,如今哪怕是閉上眼,也能絲毫不差地給畫下來。
不過大概是對於人生的見解不同,柏小妍哪怕是將筆鋒勁道都學了個全,這桃夭圖給人的感覺,還是與尹凡所做不盡相同。
不多時,兩人依次放下了筆,互看了一眼後,皆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豔。
陶安泰畫的是墨竹,越是簡單的畫,越是能看出一個人作畫的水平,而陶安泰的水平,顯然不比尹凡差。柏小妍驚歎着,這是除了父親外,唯一一副讓她覺得完美的畫作。
而陶安泰驚豔的,則是柏小妍那日趨成熟的畫風。他見過柏小妍所畫的桃夭圖,不下十副,從一開始的筆法僵硬到現在充斥着的靈動,陶安泰見證了這之中的成長。不知怎的,心中微動,有一股子喜悅從心頭溢出,漸漸流向全身。
大概是受到那一股喜悅的驅使,陶安泰復又提起了筆,在左上角題了幾個字:尹氏之風。
這四個字看着是在誇讚尹家的門風,可陶安泰卻在轉身離開的時候,在柏小妍耳邊輕聲說道,“尹氏之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