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千雅說的極爲直接,也不等柏小妍有所反應,或者是根本就沒想過看柏小妍的反應,戴千雅又將頭轉了回去,“你知道這個怎麼看,怎麼格格不入的人是誰嗎?”
柏小妍搖了搖頭,眼前的情形似乎有些有趣了,怎麼看,戴千雅都對這個女子抱有敵意,很深的敵意。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她的父親前幾日才入京述職,正要說起來,還是祖父這一生中,難得的一次濫用職權。”戴千雅兀自說着,似乎這些話已經在她心裡憋了許久了。
柏小妍不得不感嘆,幸好這兒只有她們二人,不然這些話叫別人聽了去,恐怕就要鬧出些麻煩事來了。不過哪怕沒有別人說閒話,麻煩也已經找上了她。
因爲,戴千雅正用極爲諷刺地語氣說道:“她與我的哥哥有婚約,可是我怎麼看,她的眼裡都是不安分。所以昨日故意拿這賞花宴誘惑了她,果不其然,今日她就出現在了這裡,看來,她也是個心大的。”
戴千雅的話說的惡毒極了,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儀態臉面,直截了當地表現着自己的所有情緒。
柏小妍敢說,整個盛京城裡,敢這麼說話的大家閨秀,只有戴千雅一個。
從一開始因爲看不慣她而下的戰書,到現在看不慣哥哥婚約者而爆發的不滿,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戴千雅個人的小情緒,可仔細想來,戴千雅的看不慣也不是沒由來的。
“戴小姐的意思是,這位豬姑娘是想和小女搶男人?”柏小妍越看,越覺得戴千雅這人有趣,也不知道行事古板木訥的戴太尉,是怎麼培養出這麼一個橫衝直撞的孫女的。
之前在路上遇見一個張揚爽快的阿蒙女子蘇染,現在又在這兒遇見了一個自有一套道理的太尉孫女戴千雅,看來今日是個交友的好日子。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柏小妍覺得她會和戴千雅成朋友的,很好的朋友。
“那尹姑娘可想給她這個機會?”戴千雅見柏小妍毫不避諱地說出心裡話,就不由得轉過頭認真地審視起柏小妍來。就像祖父說過的那樣,不能只因爲看見了別人的某一面,就全然否定那個人,而同樣的,也不能因爲看見了合自己心意的一面,就肯定那個人。
“若此人真如戴小姐說的那般,小女又怎麼能讓她,污了那人的眼呢。”柏小妍收斂起調笑的神色,一本正經地看着戴千雅說道。
“是啊,是該讓這些空有野心,而沒有腦子的人知道知道了。這地兒,可不是她們該來的,有些人,也不是她們該覬覦的。”戴千雅轉了轉脖子,對着柏小妍一揚頭,率先繞了出去。
她們兩人所站的地方真是在長公主的身後,所以並沒什麼人,柏小妍會那般放肆地說話,也正是因爲這一點。賭這麼一次放肆,換來一個太尉府的朋友,怎麼看都是隻賺不賠的。
戴千雅端着大約是此生最標準的貴女姿態,笑不露齒地走到了一臉羞憤的五姑娘面前,攔住了正欲掩面而逃的五姑娘,對着長公主盈盈施了一禮後,柔聲說道:“長公主莫怪,若不是小女擅自帶人來,也不會惹得尹姑娘的貴客如此生氣。”
長公主柏是半靠在貴妃椅上的,她對辦什麼賞花宴根本提不起興趣來,要不是自己那大了不由姐的弟弟懇請,她纔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這宴會的本意是想將柏小妍帶進盛京的圈子,雖然料想過會有一些不長眼的人,發生一些不識趣的事,但眼前這兩個吵了半天的人,陶葉卻是連認都不認識的。
問了蘇眉才知道,這一個是柏小妍帶來的“恩人之女”,一個是戴千雅帶來的“嫂子”。
不過是兩個跳樑小醜一般的角色,若不是爲了給柏小妍造勢,陶葉也不會讓這兩個人在自己面前浪費這般長的時間。
“戴小姐的性子太過隨性可不好,改日本宮定要和太尉提上一提的,不過既然來了,戴小姐不如就介紹一下,這位是?”長公主看着跟在戴千雅身後出現的柏小妍,眉頭微微挑起。
蘇眉方纔還回報說,這兩人間簡直是水火不容,她這才特意將兩人拉倒了一塊看戲,不過一會兒的工夫,這兩人倒是產生了難言的默契了?
果然不能小看這柏小妍啊!居然連軟硬不吃,陰晴不定的戴千雅都拿下了。
“謝長公主開恩,這位是高沁,父親柏是前幾日來京述職的戶部侍郎。”戴千雅一本正經地說道,未了,極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不敢欺瞞長公主,伯祖父早亡且無子嗣,所以祖父便將伯祖父與人立下的婚約承了過來。這位高沁小姐,便是爲了和小女的哥哥履行婚約而來。”
“都說戴太尉高風亮節,果然名不虛傳。”陶葉接過剝好了皮的橘子,撕開一瓣放進了嘴裡。
“謝長公主誇讚,若是祖父聽到了,必然會開心不已的。”戴千雅奉承着,似乎是這纔看見了柏小妍一般,拉着五姑娘的手就走到了柏小妍的面前,“尹姑娘,真是對不住了,小女代替高沁小姐給你賠個不是,居然把這位姑娘給氣哭了。”
柏小妍連忙擺了擺手,一臉的不好意思,“戴小姐說的嚴重了,五妹妹是個較真的性子,想來應該是有什麼誤會。”
說着,柏小妍還不忘給長公主請安,這才轉過頭問着五姑娘,“五妹妹,你且說說,方纔究竟是發生了何事,可是你與那高沁小姐產生了誤會?”
前一刻氣憤難當的五姑娘,一看見柏小妍問她話,立馬就轉變了態度,暗自垂起了淚,懦懦地說道:“姐姐你讓人將妹妹扶去了角落休息,不想妹妹才坐下,就遇見了這位高小姐,說妹妹居然趕在賞花宴上明目張膽地踐踏花草。”
五姑娘說着說着,就啜泣起來,“妹妹當時才從觀星樓下來,因爲懼高的緣故,昏昏沉沉的,根本就沒有瞧見腳底下的落花。妹妹也及時將落花撿起來了,可誰知……誰知高小姐竟是對妹妹不依不饒的。”
五姑娘這話定然是偏向自己幾分的,但其中也肯定有三四分是真實的,柏小妍聽着就把探究的目光掃向了高沁,皺着眉說道:“高沁小姐,想來是誤會一場,現如今說開了,兩位也莫要再置氣了。”
“是啊,高姐姐。以小女看來,你還得謝謝這位白家姑娘呢,平日裡你總藏拙,今日可好,這是將積攢了幾年的學問都用出來了吧!”戴千雅捂着嘴笑了起來,看似是在開高沁的玩笑,可實際上卻是在損人呢。
“是啊,高沁小姐。那一句‘塵掩月季盡染香’着實不錯,可長公主府內並未種植月季啊,你手中那朵是薔薇。”柏小妍看着高沁手中的那朵薔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戳穿道。
戴千雅會主動和她搭話,爲的就是不自己做那個針對高沁的惡人,可她就不一樣了,高沁怎麼看都是在拿五姑娘做墊腳石。這個時候,她若是不說點什麼的話,就顯得有些弱了,不是嗎?柏小妍說完,就拿出帕子幫五姑娘擦了眼淚,“小女也明白高姑娘纔來盛京,想要安身立命的念頭,其實小女亦是。可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以傷害別人來換取自己的抱負,高沁小姐,小女覺得,你應該向五妹妹道歉。”
高沁被柏小妍這一番極爲直接的話打擊地連連後退了兩步,月季和薔薇再像,她還是分的清楚的,大戶人家多種植月季,而薔薇則是見之甚少。
可她也明白,她能與白家五姑娘爭辯一二,卻沒辦法反駁柏小妍一句話。因爲在柏小妍說話的時候,這些圍觀的夫人也好,長公主也罷,臉上都是極認真的神色,所以這個名叫柏小妍的人,身份肯定不簡單。
如果不是柏小妍對白家五姑娘的態度有些曖昧,高沁大約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向五姑娘道歉了。
“我並不是有意的,只是這位姑娘實在是霸道了些,我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這纔想着……”高沁紅了臉,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到了五姑娘的面前,輕聲卻不失底氣地說了“抱歉”二字。
而五姑娘在看到高沁低下頭來的時候,還想說上兩句耀武揚威的話,卻在柏小妍迫人的目光下點了點頭,“不敢不敢,高小姐都這般道歉了,我若是不說好,倒是真的顯得我霸道了。”
柏小妍沒想到五姑娘這會子腦子倒是靈活了,懂得借力打力了,也就順勢假裝生氣地說道:“五妹妹,既然高沁小姐已經道歉了,你就該寬容些!”
“白姑娘!”柏小妍的話還沒說完,高沁就已經怒氣衝衝地打斷了,“尹姑娘爲你開脫,爲你指鹿爲馬,你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呢!”
這意思,是在說柏小妍故意將月季說成是薔薇了!既然插手這件事,柏小妍就沒想過能獨善其身的,不過這高沁也的確是經不起激,不過一兩句話話,就氣的話不過腦了。
柏小妍還記得祖母說過,容易被激怒的,大多是弱者。
“小女出生杏林世家,自認是不會認錯這月季和薔薇的,還請長公主公斷!”柏小妍彷彿是受了極大的冤枉一般,既是不平,也是委屈地對着陶葉行了一禮。
而看夠了戲,得夠了好處的戴千雅此時也開口了,“高姐姐,你怎麼可以如此說尹姑娘呢,尹姑娘可是長公主的救命恩人,你怎麼可以如此大不敬!還不快想尹姑娘道歉。”
柏小妍看着一臉焦急的戴千雅,心中暗笑,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呢!自己好心幫她對付高沁,臨了她卻反捅自己一刀,嘖嘖,不愧是太尉的孫女啊!
有了陶葉的這句話,就算高沁日後真成了戴家的長媳,也難以在盛京的圈子裡立足下去。戴千雅這一招可真夠狠的,不僅一刀切斷了高沁的所有前路,還順帶着諷刺了自己這個盛京城裡的“大紅人”兩句。
方纔她已經答應了與戴千雅的較量,若是待會子她真沒比過戴千雅,現在的這兩句話可就是絕好的諷刺了。而這不止會讓她失了臉面,還會讓長公主難以圓說公允之事,最後的結果,就是使得長公主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