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妍臉上表情未變的頷首道:“我心中有數。”
最開始在別院見到柏小妍的時候,菊香因着老夫人對柏小妍另眼相看,對她也有幾分客氣。
可後來,老夫人居然將自己指給了柏小妍。
在菊香眼睛裡,去無權無勢的包子小姐柏小妍身邊伺候,遠遠沒有在老夫人身邊來的體面,因此對柏小妍就沒有多少好臉色了。
如今自己有心提點她,她居然也不動聲色,連帶着一絲一毫感恩之心都沒有,菊香就不樂意了。
菊香的情緒,很明顯的寫在她的臉上,更是表現在她沉重的腳步上。
柏小妍自然是明白的,卻沒有心思去理會。
和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若要離開,也只能說一聲請便。
菊香肯定沒有想到柏小妍心頭居然動了要讓自己離開的心思,還一個勁兒的在柏小妍面前展示自己的不滿。
主僕倆一前一後的站在慈安堂,柏小妍突然轉身,嚇了菊香一跳,居然不是第一時間跪下請罪,而是帶着抱怨的嘟囔道:“小姐,你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嗎?”
柏小妍沉了一張臉,寒聲道:“誰給你如此抱怨自家主子的權力?”
菊香心頭更加不高興了,就算是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也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
這個柏小妍,不過是仗勢着老夫人的心疼纔有機會從別院出來,居然敢這樣對自己頤指氣使,看來是要給她一些厲害瞧瞧。
只是老夫人向來對主僕尊卑的規矩看的很重,若菊香做的太過分了,也不會討老夫人的喜歡。
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繼續在柏小妍身邊呆着,再慢慢尋了機會回到慈安堂。
想到這裡,菊香就變了臉色,委屈的屈膝道:“奴婢知錯,奴婢不是故意衝撞三小姐的,求三小姐恕罪。”
看着菊香那一張委屈的臉,柏小妍幾乎是即刻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菊香離開。
如今柏小妍是靠着老夫人的疼愛才能在府裡立足,羽翼尚未豐.滿,還是不太適合和菊香正面撕破臉。
不管怎麼樣,菊香都是老夫人身邊出來的人。
就算是不看菊香面子,也要看老夫人面子的。
如此想着,柏小妍便擡手虛扶了菊香一把,含笑道:“你既然被祖母指給了我,那自然是我的人。祖母最喜歡規矩聽話懂事的丫頭,我也會告訴祖母,你是她調.教出來的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謹記主僕尊卑的。”
看着柏小妍那一張似笑非笑的臉,一股寒意從菊香腳底直衝腦門,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再想想八寶齋包氏母女的遭遇,想想傳聞中柏小妍大膽的甩了巡撫千金姚夢婷耳光的事情,菊香就有幾分膽怯自己的膽大妄爲了。
這個三小姐,絕對是個要手腕兒有手腕兒的人。
後怕之感讓菊香只覺得渾身顫.抖,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柏小妍本來就很不想讓她跟着,見此情況假意道:“瞧你這樣,想必是感染了風寒,不如且先回去歇着。找個郎中瞧一瞧。”
菊香一直都渴望去老夫人面前轉悠着,生怕她忘記了自己。
如今聽着柏小妍要趕走自己,老大不樂意了,嘟囔搖頭道:“奴婢沒事,小姐不必擔心。”
柏小妍的手輕輕搭上菊香的肩膀,冷笑道:“瞧你,這不停的發抖,若是被祖母知道了,不定還說我不會體諒奴婢呢。你是祖母跟前兒的老人了,祖母對你也是另眼相看。若我不好生待你,只怕祖母怪罪我呢。”
菊香骨頭到底輕了幾分,聽着柏小妍如此言說,居然就相信了,帶着幾分飄飄然的對着柏小妍高傲的行禮,然後翩然而去。
柏小妍嘲諷小妍:“膚淺!”
擡手細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髻和披風,小手觸摸到柔.軟光滑的披風的時候,柏小妍的眼前浮現出羅子元那一張帶着關切的臉龐。
心裡不由得一陣溫暖,擡腳進了慈安堂。
一進門,就聽見包氏格外擔心的道:“母親啊,八寶齋的事情,媳婦就不多嘴了。橫豎都是自家人,受一些委屈也就是了。可霓裳居發生的事情,可就非同小可了。小妍那丫頭也太大膽了,居然敢甩了巡撫千金一個耳刮子。還說什麼就算是巡撫大人,在她母親靈前,也只有俯首磕頭的份兒。母親你說,這不是膽大妄爲是什麼。這是要將我們侯府往絕路上逼啊!”
柏媛媛依舊怯生生的站在包氏身邊,拉了拉包氏的衣裳,小聲道:“母親這話說的也不全對。畢竟三姐也是我爲了維護大娘纔會出手教訓了姚小姐。更何況,街坊百姓們都對三姐的孝心津津樂道。大家都說,三姐是大仁大孝之人。那一百卷的血河經,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下定決心去抄寫的。聽說抄寫血河經必定要跪着纔夠誠心,三姐是真的孝順。”
包氏不以爲然的嗤笑道:“母親,媛媛這話說的是不錯的。可媳婦就是覺得,小妍丫頭今兒個這事處理的實在是太過於莽撞了。那一百卷血河經,要抄寫到什麼時候。她此前不是還說要爲母親祈福九九八十一天。如今這有了抄寫血河經的時間,又哪裡來替母親祈福的時間呢?”
站在門外的柏小妍清楚的看到老夫人臉色微變,忙疾步走了進去,朗聲道:“二嬸不是小妍,怎麼會知道小妍沒有時間兼顧呢?母親生了小妍,小妍不可忘本。孝順母親,分屬應當。祖母格外心疼小妍,小妍十分感激,孝順祖母,乃是人之常情。祖母還是母親的母親,小妍母親走得早,小妍定然會將母親的那一份一併孝順了祖母。至於時間,二嬸放心,就算是拼了不睡覺,小妍也會將這一份孝心完美的呈現出來。”
柏小妍一邊說,一邊款步走到老夫人身邊,對老夫人請了安,才柔聲道:“小妍給祖母請安。小妍今兒個莽撞了,讓祖母操心,是小妍的不是。”
老夫人聲音不帶絲毫感情的響起道:“老身不想聽見這樣的話,老身只想聽到你這樣做的理由。”
柏小妍心頭暗道不妙,忙屈膝道:“祖母在上,容小妍稟明一切。這幾年,小妍雖說人在別院,可心繫侯府。咱們侯府四位小姐,唯有大姐有鄴城第一才女之稱。巡撫千金姚夢婷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羞辱我們侯府的小姐,那是在打我們侯府的臉面,不將我們侯府看在眼裡。巡撫雖大,到底大不過有着赫赫戰功的鄴城侯府。小小巡撫之女,竟然敢在侯府千金面前叫囂,小妍不服。小妍想要爲侯府爭一口氣!”
看着老夫人逐漸舒緩的臉色,柏小妍的心也鎮定了下來,揚聲道:“小妍知道,這一次藉着姚小姐成就自己孝女之名,的確有幾分手段卑劣。可在最開始,小妍真的只是怒極攻心,根本沒有想過什麼好名聲。能博得孝女之名,在小妍的意料之外。無論如何,對於小妍打了巡撫千金一事,小妍不後悔。”
在柏小妍回來之前,老夫人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瞭解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是姚夢婷先對柏小妍出手。
若非是羅子元護着,只怕柏小妍的情況就不僅僅是捱了一巴掌那麼簡單了。
這麼多年以來,二房的三個女兒一直都被姚夢婷壓了一頭,老夫人心頭也是不高興的。
此刻柏小妍不僅僅是狠狠的出了一口惡氣,也掙得一個孝女的名聲,老夫人心裡其實是欣慰的。
只是包氏在那邊哭哭啼啼,讓老夫人格外心煩,才導致老夫人臉色不好。
加上二房一直說自己偏愛柏小妍,才讓老夫人不得不對柏小妍不假辭色。
幸好,她這一番對答,也算是深得老夫人之心。
包氏看着老夫人逐漸舒展開的眉頭,心頭暗道不妙,忙上前添油加醋的道:“母親,你看看小妍丫頭,惹了這樣打的禍事還不知道改過,竟然大言不慚的說不後悔。這侯府和巡撫府以後可要如何來往纔好啊。”
柏小妍輕描淡寫的看了包氏一眼,脣角含笑的走到包氏身邊,屈膝道:“二嬸教訓的是,依着二嬸的意思,這件事情,小妍應當如何善後纔好呢?”
包氏詫異的看了柏小妍一眼,雖說詫異柏小妍的態度怎麼一下子就變好了,可還是很得意,瞥了柏小妍一眼,拿出管家夫人應該有的氣勢,頤指氣使的道:“既然是小妍丫頭你得罪了巡撫千金,自然是要親自準備禮物上門道歉了。”
柏小妍的聲音猛然擡高了八度,不可思議的道:“二嬸你沒說錯?你這是要讓小妍親自上門道歉?”
包氏理所當然的梗着脖子道:“你掌摑侯府千金,難道不應該去道歉嗎?”
柏小妍冷笑道:“堂堂侯府嫡女,竟然低聲下氣的去巡撫府登門道歉。二嬸這是要將侯府的臉面丟光嗎?更何況,二嬸不會不知道,今天是姚小姐先出手的。若非師傅全力護着,小妍只怕是不能活着回來侯府。當時的情況,諸多百姓們都可以做見證人。在小妍生命受到威脅,姚小姐出言辱及先母的情況下,二嬸居然要小妍親自登門道歉?”
老夫人的話讓包氏格外着急,心急火燎的道:“母親,這話怎麼是這樣說的呢?雖說是姚小姐先出手的,可到底姚小姐沒有真的傷到小妍,而小妍卻給了人家一巴掌。於情於理,小妍都應該登門致歉的。”
老夫人一臉嘲諷的歪着頭,冷笑道:“包氏,你是商戶之女,覺得青州巡撫是個天大的官,見了都要繞着走,如此心態,老身不怪你。畢竟,你的出身決定了你的眼界。可小妍丫頭不同,她娘是郡主,她爹是侯爺,她一出生就是高貴無比的侯府嫡女。她自然知道,那姚夢婷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威脅到侯府嫡女的身份。好了,這件事情不必說了。老身不上門去興師問罪,都是給巡撫臉面。”
包氏被老夫人訓斥了一頓,心裡極不舒服。
柏本她也是爲着侯府着想,可現在居然成了不識大體的人。
包氏十分奇怪,以前柏筱靈等人被姚夢婷欺負的時候,老夫人從來都說什麼以和爲貴,如今輪到柏小妍,怎麼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