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夢婷氣的渾身發抖,甩開姚夫人握着自己的手,怒氣騰騰的道:“老夫人此言差矣。整件事情,受委屈的從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姚夢婷。我是對柏小妍出手了,可她毫髮無損。她那一巴掌,可是結結實實的打在我臉上。讓我顏面全無,尊嚴掃地。如此羞辱,老夫人不但沒有半分自責愧疚之心,還標榜侯府大度之風。老夫人未免太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放肆!”柏小妍霍然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姚夢婷,寒聲道:“你是什麼身份,也敢在我祖母面前咆哮。論身份,我家祖母乃是皇上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哪怕是你母親,也不過是個三品的淑人。你姚夢婷有什麼資格在我祖母面前放肆。論門第,我父親乃是世襲鄴城侯,官拜一品。你父親青州巡撫不過是三品官。巡撫府,又有什麼資格和鄴城侯府相比。論道理,是你對我出手狠毒在先,辱罵亡母在先。纔有我給你的一巴掌。”
姚夢婷從來都只當柏小妍是懦弱的,之前的霓裳居遇見,也只當是柏小妍看着有羅子元爲她撐腰才那樣放肆。
卻不想,如今的柏小妍和那個柏筱靈等人口中的柏小妍大爲不同。
不僅僅做事果敢,還膽識過人,談吐更是非凡。
她說出的這三點,讓姚家母女無可辯駁。
見到事情鬧到了這個程度,老夫人的臉也沉了下來,對着左上方拱了拱手,怒道:“若姚夫人和姚小姐覺得侯府處事不公,偏袒了我們家小妍丫頭。那不妨上京城去告御狀吧。如今侯爺遠在邊疆,侯府只剩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卻也不至於被別人辱上門來!老身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不要,也要給死去的郡主媳婦和小妍丫頭討個公道!”
老夫人怒極攻心,手掌在桌子上拍的啪.啪.啪的響。
姚夢婷的理智終於迴歸,站在姚夫人身邊,低着頭一言不發。
柏小妍說的那幾點,她都清楚得很。
更清楚若這件事情真的鬧到金鑾殿上,自然是侯府佔盡優勢。
巡撫府在京城也有些人脈,到底比不上柏小妍的外家端王家。
若因着這點小事影響了自家父親的仕途,那纔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很快,母女倆就通過眼神交流達成了默契。
姚夫人心頭十分窩火,可表面上去陪着笑臉,訕訕笑道:“老夫人且息怒,婷婷丫頭不懂事,衝撞了老夫人,是妾身教女無方。婷婷,還不快跪下!”
老夫人的臉負氣的扭到一邊,寒聲道:“不必了,令千金如此乖張,老身承受不起!”
老夫人的拒絕讓姚夢婷彎下去的膝蓋又直了起來。
姚夫人臉色微變,一腳踢在姚夢婷的腳彎,逼得她跪了下去。
“母親!”姚夢婷從小到大都是泡在蜜罐子裡嬌生慣養的,還從被姚夫人如此嚴厲的對待,此刻的眼睛裡,蓄滿了委屈的淚水。
姚夫人寒聲道:“快給老夫人道歉!”
姚夢婷緊緊咬着下嘴脣,被催促了好幾次,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婷婷知錯,還請老夫人和三小姐諒解。”
老夫人冷笑道:“知錯,是真的知錯還是假的知錯?”
姚夢婷的臉色變得有幾分蒼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發脾氣,硬生生的從牙齒縫裡逼出幾個字:“回老夫人,夢婷是真的知錯了。”
老夫人冷笑道:“既是知錯了,想必老身的要求你也會答應了?”
姚夢婷愣了愣,姚夫人即刻點頭笑道:“答應了,答應了,不管老夫人提出什麼樣的條件,我們家夢婷都會答應的。”
老夫人橫了姚夫人一眼,淡淡的道:“老身問的是令千金。”
姚夫人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再次踢了姚夢婷一腳,示意她趕緊答應。
姚夢婷深深吸了一口氣,怨毒的看了柏小妍一眼,道:“我答應了。”
“好!”不管姚夢婷是心甘情願的答應的,還是被逼着答應的,只要她答應了,就是老夫人想要的結果了,格外心疼的看了柏小妍一眼,道:“你擅長使用毒鏢暗器,青州人人皆知。老身要你答應,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可以對我們家小妍使用毒鏢暗器。若有違抗,老身定然饒不了你。巡撫府,也必須給老身一個說法!”
“這不公平!”姚夢婷的眼睛瞬間瞪大了,看着老夫人的眼神婉若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舌。
柏小妍的心頭暖洋洋的,此時此刻,流淌在血脈中的親情,柏小妍終於感受到了。
之前是覺得,老夫人對自己好,多半因着自己還有用,也有些是因着愧疚。
如今纔算是確定了,還有一些,是因着真的心疼。
此時此刻,姚夢婷如何已經不重要了,柏小妍心頭激盪着的是滿滿當當的喜悅。
看着姚夢婷的激動情緒,柏小妍的心沉靜了下來,含笑道:“祖母如此言說,也不過是想要看看你是否是真心知錯。如此看來,這登門道歉的做法,也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姚夫人,姚小姐如此不知悔改,可該如何是好呢?”
柏小妍言笑晏晏的臉,讓姚夢婷恨得牙齒癢癢,最終在姚夫人的威逼之下,姚夢婷終於發誓,以後都不會對柏小妍使用毒鏢暗器。
讓姚夢婷無比欣慰的是,老夫人只限定了毒鏢暗器,卻沒有限定其它。
她有的是手段,讓柏小妍知道她的厲害。
直到走出侯府,姚夢婷都還在算計着以後要如何對付柏小妍。
姚夫人寒聲警告道:“過完年正月裡就是各地巡撫的政績考覈,聽說,這一次京城裡派出來考覈的人裡面,最核心的就是端王府的小王爺,也就是柏小妍的表哥。在這之前,你有天大的委屈,都要給母親收起來。不許動柏小妍一根毫毛。”
姚夢婷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明顯的不甘心,可還是屈服於姚夫人凌厲的眸光之下,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袖釘,偏着頭道:“母親說的是,在這之前不許動她?”
姚夢婷的心思自然是瞞不過姚夫人的,姚夫人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對,母親說的是,在這之前不許動她。在這之後,母親不會過問你們之間的恩怨。如此言說,你可明白?不過我要警告你,那柏小妍的母親到底是郡主。雖說死了,那留下的底蘊也不是我們能得罪的氣的……”
母女二人一邊商量着,一邊上車離去,那卑劣的行徑倒是如出一轍。
侯府慈安堂中,柏小妍仔仔細細的查看着巡撫府送過來的禮單,長長的禮單足足看了半個時辰,纔看完,揉了揉痠疼的眼睛,對着老夫人輕笑道:“這裡面的東西,雖說不算價值連城,卻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柏小妍含笑將禮單放在老夫人面前,纖細的手指點了禮單的兩個地方,輕笑道:“青州人祖祖輩輩種桑養蠶,紡織業在青州也算是如火如荼,帶動了一方經濟發展。青州絲綢,已然成爲每年的貢品。這浣紗娟,祥柏綢,都已經屬於貢品的範疇。”
老夫人眉頭微皺,頷首道:“景泰藍雖非青州所出,可泰州巡撫和青州巡撫乃是拜把子的兄弟。莫非,這兩兄弟合夥私吞貢品?”
這個想法一出現,老夫人自己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看了看柏小妍。
只見她神色如常,才繼續道:“若這件事情屬實,你打算怎麼辦?”
柏小妍輕輕合上禮單,眉眼彎彎的看着老夫人,一字一句的道:“姚家和侯府向來不合,若是能扳倒了姚家,在青州的地界上,再也沒有能和侯府比肩的人家。我們侯府,自然會更上一層樓。”,
老夫人的眉頭也沒有因此舒展開,反而是更加有幾分擔憂的模樣了,嘆息道:“可惜侯府男丁不多,倒是沒有合適的人選能去調查這件事情。”
柏小妍挽着老夫人的手,撒嬌道:“青州巡撫乃是地方官員,郡候不問地方事情,這是朝廷規矩。這件事情,侯府出面,倒是名不正言不順了。再說了,巡撫這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黨羽遍佈也是常有之事。如今的侯府,沒有父親坐鎮,氣勢上難免弱一些。若當真正面和巡撫府抗衡,侯府未必能討得到好處。”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嘆了口氣,道:“依你這樣說,我們就算髮現了他們私吞貢品,也是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的放棄這個機會?老身不甘心吶。”
柏小妍擡手輕輕的替老夫揉了揉眉心,含笑道:“祖母莫要擔憂,這件事,也不是沒有法子。除了咱們侯府,有的是人想要看着姚家從巡撫的位置上跌下來。”
老夫人眼睛陡然一亮,帶着幾分不可思議的看着柏小妍,道:“你說的可是鄴城知府?”
“鄴城知府孫伯亮是真正的天子門生,更是當年的文科狀元,還是京城一等公承恩公嫡孫。雖說小妍不清楚爲何堂堂文科狀元會被下放到鄴城,可小妍之前也曾經聽着母親提起過,說不少京城的權貴子弟都會從七品芝麻官做起,但凡有一點政績就會被迅速提拔。聽說承恩公和外公端王,相交莫逆。若咱們能將這個人情送給孫知府,豈非是能拉攏侯府和承恩公的關係?父親如今年富力強,戍守邊關乃是常事。等父親年邁,定然是要回京城修養的。咱們如今儘可能的爲父親累積一些人脈,將來父親去了京城也好有人照應。不知道祖母,意下如何?”柏小妍的眸子熠熠閃光,如同黑夜中的星辰一樣耀眼。
老夫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看着柏小妍,詫異道:“想不到我們家小妍丫頭還是個有遠見卓識的女子,以前倒是祖母看輕了你。這借刀殺人的法子,安排的可真真是不錯的。你父親若知道你能如此能幹孝順,定然十分欣慰。”
柏小妍心頭咯噔一下,倒是忘記了按道理來說,孫伯亮的背景不是此刻的自己能知道的。
不過話都說出來了,自然是要想法子把這個謊給圓過去的。
柏小妍嘿嘿小妍,道:“祖母謬讚了。小妍也是偶然聽見公子師傅說起,才知道這孫知府的背景。至於其它的,小妍以前倒是經常聽着母親唸叨,許是耳濡目染的緣故吧。祖母不要怪罪小妍胡言亂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