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泰看了看,文筆雖不怎樣,說得卻很清楚,便對彭順道:“你看好了,這個先在外面貼幾天,到大家都知道了,還要叫彭員外帶到縣裡,將原先那份換回來。這樣,你就能名正言順地做買賣了!”
彭順見了,說不盡千恩萬謝。他將東西張貼出去,便篩起鑼來,不一會兒,村裡老老少少都趕過來,看了彭三泰所寫的證見,也都做了人證。
陶安泰和柏小妍站起身,對彭順道:“彭掌櫃,既然基本已經了了,我們就告辭了!”
他們穿過人羣繼續上路,就在這時,一個人從杏兒身邊擠過,杏兒覺得腰被撞了一下,“哎喲”一聲,揉着腰道:“這人怎麼不長眼?——哎呀,我的錢袋怎麼不見了?”
她隨即便擠出人羣,跟着那人的影子追了出去,連陶安泰在她身後大喊“不用追”都沒管。
陶安泰和柏小妍無法,只得也跟着跑了出去。好在杏兒只是當時一股氣,等氣撒夠了,沒勁了,也就停了下來,站着呼哧呼哧喘着氣,罵着那個鬼小偷不是東西。等陶安泰他們追上來,她擡頭看四周時,才發現剛纔光顧了追小偷,沒有看路,一下子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
她看看四周,除了樹就是草,種莊稼的田地離得很遠,而腳下的所謂的“路”也只是一條踩倒了草形成的小徑罷了。
陶安泰問道:“杏兒,那小偷呢?”
杏兒搖搖頭:“他專撿着樹多草多的地方走,開始還能看見一點背影,後來他往那邊草裡一鑽,找不到了。”
陶安泰道:“我叫你不用追,你的銀子雖然丟了,但我這兒還有。那不成什麼問題的。你現在看看,我們在這片野地裡,該怎麼辦呢?”
杏兒更害怕了,她望着柏小妍,怯怯地說道:“小……姐,我們好像的確……沒路走了……”
柏小妍此時剛喘勻氣,道:“往回走吧,順着這條小路,說不定能找到來路呢!雖然這不是什麼最可靠的法子,可在目前來說,無疑是首選的辦法。潘公子,你說呢?”
陶安泰道:“也只有如此。也怪我們,只顧追她,沒有認真記路,否則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說罷,幾人便沿着小路往回走。
誰想這地方雖然偏僻,但所通之路卻很是多,待他們沿着一條小路想走上官道時,卻發現這條官道並非他們開始時候打算走的那條路了。
而且,雖說是官道,但此刻卻看不見一個人,就是想問個路也沒人可問。陶安泰見兩個女孩子一個面露焦急,一個羞愧不已,便安慰道:“別急。只要在官道上,每十里都會有一個長亭。我們往前走走一定能見到”
柏小妍和杏兒這才安心了些,三人一起向前走去。果然,走了七八里路,便看見一處小亭,雖無甚雕樑畫棟,樸素簡單,但爲路人設着茶水桌凳,以備過客歇息。更好的是,正有三五個人坐在那裡,乘涼歇腳。
杏兒見了,高興道:“真的有長亭!我過去問問那幾個客人!”
她緊走幾步,上前問道:“幾位叔叔伯伯,敢問這條路是去哪兒的?我和我們公子小姐走錯了路,跑到這兒來了,不認得路了呢!”
內中有個年長的看了看她,道:“順着路往前走,是西州城。你們要往哪兒去?”
杏兒道:“我們要去江下,這個方向對嗎?”
那人想了想,道:“方向沒錯,但要走這兒,還是有點繞遠。”
正說着,一個扇扇子的人和另一個人說起來:“哎,不是說西州城後天有個比賽嗎,好像是仙客居和留仙樓打擂臺。”
陶安泰聽了,悄悄對柏小妍道:“你不想去嗎?”
柏小妍和他相視一笑,雖未說話,但目光中卻已露出她的想法。
聽那幾人聊天漸漸聊到別的事情上,他們便不多待,告辭而出,按照長亭裡客人所指之路,迤邐行至西州城。
西州是個大城,其規模比神犧城還要大些,人煙繁庶,物阜民豐。
一進城門,他們便在府衙設的公示牌上看見了張貼的兩家酒樓要舉行擂臺賽的告示,其中果然寫了留仙居要出高價請廚師的事情。
杏兒不由拉一拉柏小妍的衣角,涎着臉笑着說道:“小姐也去吧,你去了保管能把對手打倒。那樣的話,咱們就有銀子了!”
柏小妍被她氣笑了,道:“你把銀子弄丟了,想着把我賣了堵虧空?小算盤打得不錯嘛!”
杏兒嘿嘿一笑,道:“小姐,您出來的時候,不就是說要多見見世面,提高自己的廚藝,把咱丁家的手藝發揚光大嗎?現在遇見這樣的機會,怎麼能錯過呢?”
柏小妍雖然面上嘲諷她,但心裡也和她一樣,對這個擂臺賽很感興趣,於是對陶安泰道:“杏兒說的也有道理,我想去看看,你覺得呢?”
陶安泰道:“我也很好奇。我很想看看這個擂臺賽和你家的比怎麼樣。”
三人商議已定,便決定在西州城住幾天。因爲到這兒的時候已是暮色初上,三人便趕快找了一家乾淨的客店住了下來,然後便想出去走走看看,順便吃些飯。
聽說幾人要出去吃飯,小二問道:“不知幾位是要上大館子還是吃小吃呢。”
柏小妍問了一聲陶安泰,陶安泰說聽她的意見。柏小妍便道:“大館子裡的菜無非那幾種,還不如嚐嚐這兒的小吃,又有特色,又開胃清口。”
陶安泰道:“也好。晚上吃飯清淡一些比較好。那就讓小二哥介紹介紹,這兒哪些小吃有名,那些老店做得好吧!”
小二一聽,將手巾往肩上一搭,滿面堆笑介紹道:“我們這兒有名的小吃有糖醋煎餅、僧帽餛飩、羊肉湯、吊爐燒餅煎滷肉、滷煮火燒……太多了!哎,要說這好吃的店嗎,處了我這店門往右拐,走上三百步,有個帽兒衚衕,凡衚衕裡頭的店鋪,都是有口碑的老店鋪。隨便哪家,只要您喜歡吃,沒有味道不好的!”
小二報菜名就像放鞭炮一樣又脆又響,聲音也風趣幽默,聽得他們笑起來。陶安泰拿出一塊碎銀子,遞給小二道:“好,多謝小二哥介紹。我們這就去走走看看,嚐嚐你說的那些小吃!”
三人按店小二所說,出了店門往右拐,走上二三百步,果見一條寬寬的衚衕,衚衕口一塊風吹雨打舊了的木牌,用黑漆寫着“帽兒衚衕”幾個字。他們走進去,見路是寬寬的青石板鋪成,一根雜草都沒有;兩旁的房屋都是紅瓦青牆,烏木的門窗,沒有太多雕花,卻在滄桑中透着樸實之感。
他們一路走去,果然見店鋪不少,都掛着很有些年頭的牌匾或半舊的幌子,雖已上夜,卻還有客人在等着買東西。
他們打聽到一家宋家老店的滷煮火燒味道很正,便找了去品嚐。一進屋,便看見不大的店面裡已經坐滿了人,還有些人端着碗往後走。陶安泰叫住店夥計,道:“你這兒還有空座位嗎?”店夥計道:“有,在後頭。”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後院裡也是吃飯的地方。
他們走進後院,點好四個小菜,一壺老酒和三份滷煮,便一邊閒聊聽着人們說話。
西州和神犧城離得不遠,雖然口音有別,但基本上差異不大,所以柏小妍他們能聽得明白。而這些食客們說的,有一半都是在談論後天兩家酒樓比賽的事情。
聽了一陣,柏小妍好奇心愈盛,便問鄰座一個抱孩子的婦女道:“大嫂,聽你們說的那個廚子那麼厲害,不知道是從哪兒請來的?”
那大嫂看了看柏小妍三人,道:“看你們三個不像是本地人,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柏小妍道:“我們是神犧城來的。”
大嫂道:“神犧城?這麼說,你和那個廚子是老鄉呢!他也是神犧城來的。”
“哦?還能碰上老鄉?”柏小妍笑道,“他叫什麼呢?”
大嫂搖搖頭:“叫什麼不知道,只聽說姓陳。陳大廚。”
“姓陳?”陶安泰想了想道,“擅長做什麼?”
大嫂笑起來:“這我就不知道了。你看我們這樣子,像是能去那種大酒樓吃飯的嗎?”
柏小妍笑起來,道:“這麼說,我們是打聽不到他擅長做什麼了?”
大嫂道:“這也不是。你看那邊幾個,他們是西州城裡的‘萬事通’,他們知道!”
陶安泰點點頭,道:“不過要專爲這事去問他們,也太小題大做了。”
大嫂道:“我倒認識那個嘴角長痣的。我替你問一聲。”
說罷,她就回身問道:“哎,老六,那個陳大廚啥菜做得最好來着?”
老六一回頭,笑道:“原來是白嫂子。那個廚子說是做魚做得最好,特別是鯉魚做得好。怎麼着,你想嚐嚐?”
沈嫂子笑罵道:“沒事拿我涮着玩!我想去,你請我?快喝你那黃湯子去吧!”說着,便對陶安泰道:“聽見了?他說陳大廚做魚做得好!怎麼,你們想去嚐嚐?我聽說比賽那幾天,兩家酒樓都五折酬賓,快去嚐嚐吧!”
陶安泰和柏小妍相視一笑,剛要說話,便聽杏兒道:“這陳大廚,該不會就是‘百鯉王’吧?神犧城混不開了,又跑這兒來混名聲了!”
陶安泰道:“看來真是遇上老朋友了!你想怎麼樣呢?”
柏小妍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上回他也是受人指使的。沒了面子纔到這兒來謀生,我也犯不着窮追不捨。若真是他的話,我就只看熱鬧得了。”
杏兒道:“那,要是他還像上回一樣臉皮厚怎麼辦?”
柏小妍道:“應該不會吧!不過若真是那樣,我也不會輕饒他。”
三人吃吃說說,不覺天已黑透。回到客棧歇下,第二日又逛了一天,看看城中景緻,閒評些風土人情,不覺便到了比賽那天。
將近中午時,柏小妍三人便來到仙客居,等着看比賽。
仙客居和留仙樓同在一條街上,斜對面。兩座酒家無論從建築特點還是從門面裝修上,都很是相近,一眼就能看出一直以來,這兩家店都在明爭暗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