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霜將自己蜷縮在水牢的一角,雙臂抱膝,將頭緊緊地埋進自己的臂彎裡,似乎不想面對這個世上的一切。在現代的時候,她也過的很幸苦,自幼父母雙亡,讓她學會了察言觀色,讓她學會了在夾縫中求生存,也讓她學會了以最快的時間適應自己的環境,她要上學,要打拼,要實現自己的夢想,就不能不努力,可是在這裡,她算什麼呢?終究是佔了別人身子的一縷孤魂而已,她什麼也不是。
那些隱藏在心尖的傷口,那些糾結在咽喉的言語,孤影誰盼,歲月經途,一幕一幕固執地在心裡停留,疼痛不已,容顏未老,心已滄桑。
眼角的淚不經意地滑落,當初看見林陽和唐詩詩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可是此刻,她卻哭了。她再堅強,也不過是個孤苦女子,她也會累,也需要休息……她是誰?寧霜?雨夢?大師說跟着心走,雨夢說命中註定,可是這一切,到底是天意,還是人爲呢?
“寧姑娘——”牢房門口響起熟悉的聲音,是莫紹均,南竟國的攝政王。
寧霜沒有擡頭,她也不想去看莫紹均那抹得意的笑容,只是幽然開口:“王爺也來看寧霜笑話麼?”
“本王奉太后懿旨,請教寧姑娘令牌的下落。”莫紹均倒是沒有落井下石,直接說明來意。
“我說了,我不知道,不要再問我了。”寧霜忽然有些自暴自棄,倘若對方真的糾纏於她並不知道的事,那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得罪了。來人吶——”莫紹均喊着,隨即身後出現兩個侍衛,打開牢門,將寧霜拎了出來。
寧霜的心底一片平靜,回憶着,自己是怎麼被捲入這場是非中來的?到底是因爲雨夢的身子招來了殺身之禍,她成了替罪羊,還是因爲她的出現改變了這個世界的一些東西,才引來了殺身之禍?如果她沒有來,是不是一切,都結束在姜家大宅的那場屠殺裡?
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帶離牢房,綁到了十字木架上,寧霜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憶起最初她在那片廢墟中醒來的時候,在碧雲峰上避難的時候,爲沈七療傷解毒的時候,被人發現不得已逃亡的時候,英勇地救了風亦舒的時候,誤入賊窩卻和賁啓軒成爲好朋友的時候,落霞山幫助衆人退敵的時候,被沈奕清威脅的時候……一直到現在,她被關在這裡,一切的一切,都那麼自然,一點也不像是安排好的,難道,這些都是她要經歷的事情,都是她註定要走的路?
莫紹均說了什麼,她沒有聽,想着自己這一路走來,步步爲營,生怕一着不慎行差踏錯,便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卻沒想到,臨到頭,還是逃不了一個死字。
“寧姑娘還真是膽識過人,不但面對千軍萬馬智計無雙,三十鞭子竟然也能面不改色。”莫紹均的話將寧霜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已然被綁着,渾身上下鞭痕累累,刺骨的疼痛提醒着她,剛纔受過鞭刑。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原來所謂地轉移注意力,便是這麼用的,幸而剛纔她在想別的,否則這三十鞭子讓她生生受了,豈不是生不如死?
“我現在終於能明白,夜汐姐姐每次受鞭刑,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了。”夜汐那淒厲的慘叫彷彿還回響在她的耳邊,鞭子上被浸了鹽水,打在身上,不只是皮開肉綻的痛,還有鹽水沁入血肉的痛。
“寧姑娘,本王或許還沒告訴你,這南竟國的水牢,有九九八十一種刑法,寧姑娘還不肯說出令牌的下落,莫不是要將這剩下的八十種一一嚐遍?”莫紹均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說道。
“即使我想嚐遍,也不知王爺有沒有那閒工夫來招呼我呢。”寧霜說着,爲了一個並不存在的令牌,三十鞭,她記住了,就如同她白日裡對南竟國太后說的話一樣,倘若她僥倖不死,她一定加倍地討回來!
如今她這般委曲求全,只是爲了將來更好地活着!在現代的時候她就知道,你現在侮辱我,瞧不起我,沒關係,我會證明給你看,你當初的做法,有多麼地愚蠢,所以即使在孤兒院裡的時候那麼艱難,上學的時候人人都因爲她的身世而疏離她,她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如願考上了大學,還是學校唯一一個免學費年年拿獎學金的人。
不過是三十鞭子而已,打過了也就過了,記住了疼痛,她就會讓他們更加疼痛,現在她做不到,不代表她永遠都做不到!
寧霜便是懷着這樣的心情,淡然地面對莫紹均的諷刺和威脅,便是這種漠然一世的態度,讓莫紹均更加火大,他本也有自己的打算,可是寧霜的嘴巴嚴實,得不到令牌,他的很多計劃便無法完成。
“來人,把她關進牢裡,從今天起,不給吃喝,看她這硬骨頭,能熬到幾時。”莫紹均說着,看着守衛將寧霜再次關進牢裡,這才轉身離開。
守衛的粗魯讓寧霜全身上下如同散架了一般,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也不能動,此番能不能熬得過去,聽天由命!
沈七……在昏死過去之前,寧霜的腦海中閃過最初的那張臉,那是她來到這異世相處的第一個人,他並沒有做什麼,可是卻讓她無比的安心,如同冥冥之中註定一般,那雙眼睛,彷彿能看到她靈魂的深處。紅袖招裡夜夜陪伴,她配藥,他便在一旁幫忙,她睡覺,他便在一旁守着,時而她從夢中驚醒,還能看到他守在房中的身影,讓她覺得那麼踏實,那麼安心。
經歷過這一番苦難,她終於明白,平凡的日子,安穩的生活,是一個多麼大的奢望,既然無法求全,那就亂吧,越亂越好!倘若我能逃過此劫,我必定傾盡所有,助你登上那九五之位,因爲我要和你一起站在這個世界的最高點,俯視天下,睥睨衆生,讓這些欺負我們的人,後悔!這是寧霜失去最後的意識之前產生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