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朱醫官,我怎麼覺得陳先生認兒子的事兒有點懸?忽然間田侍衛就成了王爺的大舅子,這以後……”那峰再次來到朱醫官家串門,牙花子嘬得吱吱響。
“總管大人什麼意思?我怎麼聽着很刺耳?你的意思是王爺在搞什麼名堂?在作假?他有必要嗎?田侍衛有才幹有能力,沒有王爺這層關係也會被提拔,王爺需要搞裙帶嗎?我看你的胃裡是冒酸水了。”
“我冒酸水有什麼用?我幹了半輩子熬上一個總管,人家不過是兩次露臉,就成了大舅子。”
“不是,人家當了王爺的大舅子和你當半輩子總管有什麼關係?我就奇怪了,你是什麼時候老看田侍衛不順眼的?有本事你也建造一個暖棚、你也安裝幾臺大車。人家失散二十多年的父子、母子相認多不容易啊,你還當是作假。有本事你也給王爺當大舅子。”
“我?當小舅子人家都不稀罕。陳夫人好像事先不知道?”
“你的意思還是王爺在做假?前些天陳先生從他侄子那裡回來得知他的兒子被人換走,都挺不住了,病了好幾天,還是我給把脈開藥的。誰家父母聽說這樣的事能不受刺激?先生都受不了就沒告訴陳夫人,怕她受刺激唄。我就問你作假有什麼用?”
“用處太大了,王爺和田侍衛有這麼近的親屬關係,想做什麼事不是近水樓臺?就是有點其它的什麼事,也能用親戚關係遮掩過去。”
“你指的是什麼事?是說前幾天的謠言嗎?田侍衛和雲主子是兄妹關係了就沒人追究了?如果你這麼想就太過分了啊,你怎麼就認定了田侍衛和雲主子有曖昧?笑話可以說,這樣的事是不能亂說的,沒有十成的把握,捕風捉影的就是心懷叵測。王爺多門親戚不好嗎?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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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跟誰有親戚,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我是覺得這裡面是不是太巧了?前些天剛剛有些風傳說田侍衛和雲主子有一腿,就趕緊來個父子相認,這個手法好像太老套了吧?”
“總管大人,下官和您真是越來越難交談了。嫉妒心把你都弄轉向了。什麼叫有一腿?是你親眼看見的?捕風捉影可不是好習慣。”
“我嫉妒?我嫉妒誰了?嫉妒王爺的爵位?我有當王爺的機會嗎?我嫉妒田亮?他也配!不過是跟王爺出了一趟門兒,還說救護了雲主子,誰看見了?這就趾高氣揚有本錢了?”
“你這人,好象已經嫉妒成性了,不管什麼事,連想都不想就按自己的感覺行事。我這裡有仙丹一瓶,你在嫉妒別人的時候肯定心臟不好受,就吃上幾顆。”
“這是什麼藥?”
“療妒散。”
“去你的,還療妒散,嫉妒是病嗎?”
“當然是。嫉妒所引起的疾病非常嚴重。你不妨吃上一顆兩顆的。”
“我試試啊,怎麼味道這麼衝啊?”
“良藥苦口嘛,含在嘴裡不要嚥下去。”
“誒,還別說,心臟這裡好像鬆快不少,你新配的藥?”
“等你吃乾淨了再說。”
“早就乾淨了,說吧什麼藥?”
“伸腿瞪眼丸。”
“伸腿瞪眼完?吃了就死?呸!”
“不能吐啊,這藥才貴呢。你就不能看看藥瓶上寫的字?”
“這是速、效、救心丸?”還好,一個簡化字也沒有,總管大人都認得。
“這是救命的藥啊?給我的?謝了、謝了。”
“這是那天我在園子裡遛彎的時候,碰上了王爺,王爺讓我捎給你的。說是異域那邊給心臟病救急用的,讓我先看看能不能用。我先嚐了幾粒,覺得很好,怕你身子弱經不起。我嚐了沒事纔敢給你用的。人家大老遠的給你這麼貴重的藥,你還疑神疑鬼的。也不知道你是上過什麼當。”
那峰老臉紅了一下,想起當年喝的那個****,頓時就來氣了。心裡罵道:“這個死女人,我早晚……哎喲……”那總管想起這事就窩心,犯病了:臉煞白。
“趕緊吃救心丸!吃四粒,不能多吃。”
那峰哆哆嗦嗦地倒出來四粒救心丸,放進嘴裡。
“你怎麼回事?忽然間想起了什麼?變毛變色的,你可千萬不能死在我家裡啊,我是郎中,你死我家裡我就是有一千張嘴都說不清了。”
“至於嗎?我豈是說死就死的?我死之前也要把害我的人先弄死!”
“喂!你這是怎麼了?你在說誰呢?”
“沒有啊,我說笑話呢。不早了,我回家了啊。”
“朱正啊,把你那伯伯送回去,一定要送到家啊。”
認親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二十多年沒兒子的先生夫婦忽然間有了兒子、兒媳和孫女,自然是高興的。可是高興之餘,總覺得沒有和雲兒那樣水**交融的感覺。這也難怪,打從孩子出生就分開了,哪裡有父子、母子的感情啊?只能是慢慢培養了。
田亮對陳先生有一種很強的敬畏感。以前的時候和先生也沒少接觸,一直被先生當成女婿看待,倒還很和諧。今天變成父子關係,反而覺得不自在了。這都是生活經歷不同造成的。先生一直在弄學問,田亮在深山學道,完全是兩個世界。但是“血濃於水”是個真理。儘管父子兩個還沒有達到水**交融的境界,也是覺得很親的。田亮夫妻都在當差,有的時候吃飯都不及時,現在好了,名正言順地在先生的小廚房用膳,把魚兒從鍋臺邊解放出來了。王爺吩咐專門負責分配糧油發放的人把田亮三口的那份直接送到先生的小廚房。
封嬤嬤非常高興自己的小姐多了一個那麼出色的兒子,每當田亮三口來請安的時候她都要給田亮先請安:“少爺吉祥!少奶奶吉祥!小小姐吉祥!”弄得田亮和魚兒面紅耳赤。
雖然魚兒現在是雲兒的嫂子了,可是她一點這種姑嫂的感覺都沒有,在雲兒面前一直自稱奴婢,一如既往地服侍着雲兒。
雲兒和田亮的關係就有點彆扭了。叫哥哥不自在,叫亮子沒禮貌,叫田侍衛距離太遠。倒是田亮對雲兒一直稱呼“主子”,怎麼也改不了。“妹妹”二字出不了口。也許,要有一個時間來過渡吧?突然出現的事情誰都不容易一下子接受,倒是蕊兒叫雲兒“姑姑”很自然、很親切,叫煊兒哥哥也不彆扭,因爲一直就叫他煊哥哥了。
雲兒告訴蕊兒,她現在是寶寶貝貝的大表姐,蕊兒十分高興當這個大表姐。
先生眼神經常在田亮身上注視。他細心地觀察後,發現自己的這個兒子很深沉、很睿智,也很沉穩。他所掌握的知識和大清的人所掌握的完全不一樣,而且很有主見。先生就碰見過那總管見到田亮那種陰陽怪氣的樣子,田亮的應付方法就是不卑不亢、不溫不火、恰到好處。
有關那總管,先生也多有了解,曾經是王爺的心腹人物。跟隨王爺多年,因爲精明強幹得以提拔。可是現在王爺對他很有看法,那峰就認爲是田亮擋住了他的道路。
問過田亮爲何如此,是否田亮得罪過總管大人。田亮告訴老爹,那總管疑心比較大,嫉妒心也很強,老是覺得別人想奪他的位置。自己和王爺出門,回來後和王爺之間的關係近了些更是他嫉妒的原因。另外就是那總管排斥漢人的思想很嚴重,對漢人下屬都很苛刻。
先生這纔對那峰有了更近一步的瞭解,知道自己也可能是總管大人嫉妒的目標,以後在他面前說話、行事一定要格外謹慎。
那次王爺和先生談話提及了田亮用生命救護了雲兒,那是他一點都不知道雲兒是他親妹妹的情況下,捨身救護的,是出於下屬對王爺主子的忠心,對王爺的女眷都能捨身相救。所以先生認定自己這個兒子人品非常好!要是當時他略略猶豫那麼一點就很可能追不上劫持雲兒的那輛車,那麼雲兒一個年輕女人落入歹人堆裡,處境就不堪設想了。
兒子、媳婦、孫女三口,每天三餐都到老爹的院裡來用,非常有禮貌而不疏遠。先生問田亮是不是搬到一起來住,蘇州宅院很寬敞。田亮說:“爹、娘,雲妹妹是王爺的女眷,是皇家的媳婦,要有可靠的人保護,我這當哥哥的能多維護她就儘量多維護些。在一個院子裡住着,有事服侍也方便。”
先生很以爲然。如果田亮這個時候離開雲兒,雲兒會很有想法的,老爹老孃有了兒子就不認閨女了。還是在雲兒身邊的好。現在是兄妹了,也不必和以前那樣有那麼多的忌諱,當然規矩還是要守的。田亮還對先生說:“爹、娘,亮子和蕊兒就不改姓了。田家父母真心實意的拿我當他們自己的孩子撫養、關愛,亮子應該記着他們的恩情。等將來亮子有兒子了再姓陳。也應該是陳家的根代。”
先生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子真是一個性情中人,其實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陳夫人對田亮完全是慈母柔情,只要田亮來到眼前,陳夫人的眼光就一直在兒子身上,不時地撫摸着他結實的胳膊和後背。心裡非常感激那對田姓夫婦把自己的兒子給養的這麼好,年輕、英俊、健康、睿智、深沉,品行端正、功夫高強,還有那麼多的異域本事。此時她還不知道田亮救了自己的女兒。
“亮子你小的時候那些事都還記得嗎?能和娘說說嗎?”
“娘,亮子的生活經歷其實很簡單,和峨眉師父學功夫的時候剛剛記事,就是在山裡練功、和師父進山採藥,您知道亮子是什麼打扮嗎?就是一個小道童,梳着兩個髽鬏,穿着黑色的道服,腳上是布襪子,草鞋。峨眉山山裡很大很大,我們師徒住在深山裡一片比較平緩的山坡,靠山根上搭的茅草棚,冬天的時候就住進挨着草房的山洞,裡面一點都不冷。入冬以前,在洞裡儲存了好些吃的、用的,大雪一封山就出不去了,就在洞裡貓冬。那個山洞還有兩個出口,亮子每天要在二百多個臺階上跑幾個來回鍛鍊腳力。師父他人很好,教給亮子功夫、認字、做人。他從來都不說自己的事,亮子也不敢問。春天、夏天裡山裡開的花兒別提多好看了,鳥兒都不怕人,我們師徒從來沒有設機關抓鳥、獵捕動物,所以大家都是朋友。山裡的猴子還到亮子和師父住的地方偷稀飯喝呢。亮子從來沒想到有一天和師父分開,十四歲那年,師父忽然說和亮子的師徒緣分已盡,讓亮子下山。從來不哭的亮子傷心得哭了一整天。奔波兩個多月回到父母家裡,卻是家破人亡!亮子很幸運,被田家父親的師兄收留、撫養了兩年,趙伯父臨終前把亮子託付給王爺……”
先生就想象着兒子在那個寂靜的大山裡和一位道長默默地修煉情景。也許,兒子被調換就是他應該走的路?是上天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