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王爺來了。好像並沒有發生過什麼似地,和氣地坐在桌前,接過雲兒雙手遞上來的茶盞。王爺指着面前的葡萄盤子,對雲兒說:“吃吧,在我面前不必拘束了。”
雲兒怎敢在王爺面前像在爹孃面前那樣隨便,只是笑着,並不動。
“來,吃吧,女孩子都喜歡甜的。”
雲兒惴惴地拈起一顆葡萄粒放進嘴裡。王爺說:“你看看,怎麼像吃藥似的?就像裱畫那樣麻利些!哎,這就對了。以後啊,別老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舒展一些,自在一些,這兒啊,就是你的家了,老是吃也吃不飽,睡也睡不着,多彆扭啊?剛開始可能不大習慣,適應就好了。你的情況我有體會,剛從廟裡回到宮裡也這樣,吃飯都吃不飽。要是閒不住,你就繼續裱畫、畫畫,可別上廚房去了,對本王、對福晉都不好,人家還以爲我倆合夥欺負你呢,是不是?對下人不打不罵和和氣氣就行了,尊卑的秩序不能亂。記住了?”
雲兒說:“記住了。”
“好了,不早了,我們安置吧。”
一連幾天,王爺都在雲兒的房中過夜,和雲兒溫存繾綣,雲兒得到王爺的雨露滋潤,體會到了身心的愉悅,不再那麼羞澀了。她生性率真坦直,根本不懂得什麼風情,讓王爺更加喜歡。他最討厭那種拿腔作調、假模假式的女人,他對雲兒很好,但決不**無度,很有節制,很溫和。他知道,對雲兒來講是新婚,是一生中最好的一段時光,他要給她一個美好的回憶。既然師父說了她是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女人,就一定要待她好。
雲兒很滿足,能夠得到王爺如此的關愛和眷顧,還要什麼奢望?仔細想,自己做側福晉也是不夠格的,不知怎麼就讓王爺、福晉喜歡了,也許真的是王爺說的緣分吧?
這天早上,雲兒被王爺推醒,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懵懂地看着王爺。王爺捏了一下雲兒的鼻子:“小傻瓜,你不想回家嗎?”
雲兒的眼中立刻盈滿了淚水,她忘情地摟住了王爺的脖子:“可以嗎?可以嗎?王爺?”
王爺笑了,拉長了聲音說:“可以!你們漢人不是講女兒出嫁三天回門嗎?你是我的女人,不好按這個禮節回去,可是福晉說你一定會想家,所以我們決定讓你回家看看父母。今兒天氣好,就回去看看吧?起來打扮打扮,我去練會功,用過早膳我們就去。”
雲兒高興得立即坐起來:“您也去嗎?您和雲兒去回門?太好了!”
“這話說的,我是你爹孃的女婿,怎麼不去?”
雲兒歡天喜地地起來穿衣服,然後服侍王爺穿鞋、穿外衣,把王爺打發出去練功。水兒在外邊輕聲地問:“側福晉,您起來了嗎?奴婢給您上妝來了。”
雲兒推開門讓水兒和魚兒進來,高興地說:“王爺說了,今天他和雲兒一起去回門,雲兒可以看到爹、看到娘了!”
魚兒眼中都有了淚光,打心裡感謝王爺對主子的憐惜與體恤。
別看水兒平時不大說話,化妝可是把好手。她的手很穩、很輕,眉毛描得又彎又長,不粗不細,恰到好處。經她這麼一收拾,雲兒又俊俏了三分。穿上花盆底鞋,又增加了三分嫋娜。雲兒很滿意,帶着兩個丫頭去用早膳。
福晉見到雲兒容光煥發的樣子,很高興,拉住雲兒上下地看:“哎呀,這不是天仙女兒嗎?王爺您好福氣!”
王爺給福晉說的有點不自在:“說什麼呢。你看她哪兒不合適?”
“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只是臣妾覺得妹妹這件披風太素了些,剛成親的新娘子應該穿得鮮豔一點。前幾天臣妾叫裁縫給妹妹做了一件粉紅色的稍稍厚一點的披風,很適合妹妹白皙的皮膚。這幾天天兒稍稍有點涼,別凍着。禮物都準備好了,用過早膳就去吧,雲兒父母一定着急了。來,快坐下。”
雲兒嗓子發哽,她向福晉施了一禮:“福晉想得如此周到,雲兒……”
王爺說:“你倆就別客氣了,用膳吧。”
魚兒和水兒坐一輛車,車上還有禮物,王爺和雲兒坐一輛車。爲了不招搖,王爺沒有騎馬。車外有一老兩小三名太監、兩名侍衛,緩緩出了將軍府。
陳夫人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等在門口,把脖子都抻疼了。陳大彬心裡也像貓抓的似的着急。昨天王爺已經打發人來說今天回門的,怎麼這會子還沒到呢?酒菜也置辦了,房屋也收拾了,馬員外和內兄周掌櫃、周夫人、周公子也都到了。周夫人和兒子周鳴鶴全都動手幫忙置辦宴席,加上丫鬟、小廝,大家一起上陣,看看宴席差不多了。陳夫人對孃家嫂子說:“我們家的嬌客女婿實在太特殊了,不能讓他小瞧了。”
馬員外在廚房門口說:“您哪,還真不用這麼緊張,王爺他不吃葷,特別好招待,準備幾個素菜就好。”
正這時,外邊有人喊了:“來了,來了!”於是,一大羣人擁到門口,還有看熱鬧的鄰居,把個小院圍得水泄不通。
第一輛車停下了,魚兒和水兒在太監秦公公的幫助下下了車,和侍衛、太監一起搬禮物。大包小盒的可是不少,這也是王府的臉面。王爺掀開簾子,身手矯捷地下了車,伸手將雲兒接下來。陳夫人還是第一次看見王爺女婿,立刻眉開眼笑了。在她的想象裡,王爺是武將,肯定是絡腮鬍子像張飛,誰想到會這樣英俊挺拔、溫文爾雅!
“娘!”雲兒珠光寶氣地撲過來,抱住了娘。母女二人淚花閃閃:“快讓娘看看!”陳夫人拉住女兒的手上下打量:“天哪,這是孃的那個野小子閨女嗎?”只見雲兒一副滿人貴婦的打扮,滿頭珠翠,一身綾羅,外罩一件粉紅色的錦緞披風,腳踩花盆底鞋,明目皓齒,簡直不敢認了。周夫人拉住了雲兒:“喲!我這大外甥女可真俊哪,看人家穿的!”
“舅媽!”雲兒甜甜地叫了一聲,拉着母親和舅媽的手,進了屋,王爺早已坐在廳上了。他向雲兒示意了一下,雲兒會意,坐在八仙桌的另一側。
陳大彬帶領衆人跪下:“翰林院編撰陳敬等拜見王爺及側福晉,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王爺將陳大彬扶起,向衆人做個虛扶的動作,“陳大人等免禮!”
陳大彬等人站起來,侍立兩邊。王爺向雲兒點了下頭,兩個人站起,王爺把陳大彬扶在他剛坐過的椅子上,雲兒把娘也扶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雲兒雙膝跪倒,王爺則單膝而跪,向陳大彬、陳夫人抱拳:“女婿福佑給岳父、岳母大人見禮!”
陳大彬滿臉漲紅,扶起王爺:“王爺不可如此,快請坐!快請坐!馬員外,您過來呀!”陳夫人扶起女兒。王爺對雲兒說:“你去吧,和娘嘮體己去。”雲兒點頭和娘到內室去了。
沒有了王爺的拘束,雲兒恢復了昔日的女兒之態,再次抱住娘,抱住舅媽:“雲兒想死你們了!”
和雲兒一塊玩大的表哥周鳴鶴撇撇嘴,逗着雲兒說:“不見得吧?將軍府裡山珍海味、使奴喚婢的,又有王爺丈夫摟着抱着的,還會想娘啊?”
雲兒跺着腳衝舅媽嚷嚷:“您管不管表哥呀?”
舅媽笑着呵斥兒子,安慰着雲兒:“別理他!他長這麼大有過正形兒嗎?”
王爺在馬大人、陳大彬、周先生的陪伴下,喝茶、聊天。外邊鬧嚷嚷的,王爺對侍衛田亮說:“亮子你看看去,怎麼回事?讓人散開吧。”田亮出去把人散開了。
人們議論着:“這個陳翰林可了不得,女婿竟然是位王爺,就沒聽他和誰提起過!”
“我是第一次見到王爺這樣的大人物,沒有架子卻有威風!”
“這陳大人的女兒可是真有福氣,居然嫁給了王爺,皇上家的!”
在門外的田亮見周圍沒有人了,很惆悵地長嘆了一口氣。他是做夢都沒想到,這麼快,陳姑娘就成了王爺的側室。可是這之前並沒有聽說王爺要納側室啊,自己的滿腹希望就化成了灰燼。原本還想請王爺在陳知縣的面前給提親呢,可好,從今以後,這位陳姑娘跟自己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了。從認識到現在,連一句話都沒說過,以後就更沒機會說了。紫禁城也好,各個王府也好,對侍衛的管理都是很嚴格的,絕不允許侍衛和年輕的女主子交談,更不能進入女主子的房間。田亮沒有恨也沒有怨,只有無奈。他不敢、也不想和王爺搶女人,儘管這個女人再好,也不是他可以覬覦的。只能說自己和陳姑娘今生無緣!田亮知道,作爲一個侍衛,不要有非分之想;作爲一個人,要有良心,要報答恩人的恩德。王爺爲自己父親的冤死出了力,使得父親的冤屈得到昭雪,原本是一宗無頭的案件,有了王爺的介入和刑部官員的調查,很容易就破案了。父親、母親的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想到這裡,田亮的心平靜了。心裡祝願着陳姑娘能夠一生幸福。
陳夫人問了雲兒在將軍府中的一些情況,王爺對她怎麼樣,福晉對她怎麼樣,下人們對她怎麼樣,飲食習慣不習慣等等。雲兒一一做了回答。當然都是讓娘寬心的,其實也真的沒什麼不好的。陳夫人對魚兒使了一個眼色,魚兒會意,對雲兒說:“姑娘,奴婢去一趟茅廁。”陳夫人忙說:“魚兒姑娘,我陪你去吧。”
路上,陳夫人問魚兒:“咱家姑娘說的可是真的?這幾天我和老爺都惦記死了!”
“夫人,您就放心吧,王爺對咱家姑娘疼着呢。姑娘也十分做臉,成親第二天就行入廟禮,那個陣勢,魚兒從來沒見過!咱們姑娘就沒怯場!王爺都誇姑娘呢。”
夫人聽了美滋滋的。她又問:“魚兒姑娘,我們最惦記的就是咱家姑娘和王爺、福晉處得好不好。”
魚兒說:“好着呢。王爺和福晉對姑娘哄着捧着的。”
“王爺和姑娘在一起住了嗎?”
“中間有兩天不在,其他時間都在一起了。”魚兒如實回答,但是對雲兒去廚房幫廚挨王爺訓斥的事隻字未提。
這下陳夫人是完全放心了。女兒一生的幸福全在和王爺的關係好與不好了,其實從雲兒一下車就能看出來。
宴席基本就緒,還有兩個熱菜沒炒,一個甲魚湯沒有做。
陳夫人心中十分高興,一邊親手下廚炒菜,一邊和女兒聊着。雲兒要伸手幫忙,被舅媽攔住了:“你現在是貴客了,還用你做飯?快歇着!”雲兒只能跟在母親身邊說話。忽然,雲兒尖叫一聲,接着連蹦帶跳地哭叫。原來,陳夫人爲了做一道甲魚湯,把甲魚放在一個瓦盆裡養着,雲兒把手扶在瓦盆沿上,不小心被那隻甲魚咬住了小手指,雲兒疼得哇哇大叫。旁邊的人也都懵了。
王爺聽到雲兒在叫,幾步躥到廚房,見雲兒手上墜着一個不太大的甲魚,說:“別慌!”他伸手從竈下抄起一根劈柴,把雲兒帶至菜墩邊,把甲魚擱在菜墩上,用那劈柴在甲魚背上用力一敲,甲魚一縮脖,放開了雲兒的手。他拿起雲兒的手,**了傷口上的血,雲兒疼得眼淚直掉,王爺掏出帕子給雲兒,讓她擦眼淚,對魚兒說:“給你主子把傷口包上。”又問陳夫人:“您買這個做什麼用的?”
陳夫人說“做湯啊,甲魚湯是大補的。”
王爺問:“有誰生病了嗎?陳夫人,您知道這隻甲魚有多長的壽命嗎?它可以活八百多年甚至還要長,殺了豈不可惜了?放了它吧。”
陳夫人忙說:“放了,放了!”
王爺把甲魚栓了一根麻繩,交給水兒:“你去放,一定放在它可以逃生的地方,不要隨便交給任何人,讓亮子陪着你。”
“是!奴婢一定親手放生了它。”
王爺到前面去了,陳夫人滿意地對孃家嫂子說:“看樣子王爺真的很疼雲兒,要總是這樣就好了。”
“他姑姑你就放心吧,大男人會疼人,咱們雲兒年輕漂亮,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