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冰兒招來了一大羣的田鼠,好傢伙,就跟流水似的,淌過來。冰兒把田鼠遣散了又把各種貓類聚來了。他只想了一下“請貓類來一些。”可壞了,不但有家貓、野貓、猞猁,就連老虎都來了!冰兒嚇壞了,趕緊遣散了。然後就坐在房後,靠在牆上冒冷汗。
師父的聲音響在冰兒的耳邊:“冰兒弟子,不要怕,你用三訣聚來的山禽、野獸是不敢傷你一點點的,因爲三訣是神通,不是人間的魔術。就是你把貓和老鼠一起聚來,貓都不敢吃老鼠。你再試試讓它們做事。心態要穩,不要性急。”
冰兒聽到師父的話就沒有那麼害怕了。
俗話說:人熟爲寶。鐵焱和牢城的難友們熟悉了,也就不那麼孤單、寂寞了。除了每天干活、吃飯,鐵焱還找機會練一練功。打從師父給滴了甘霖之水,鐵焱覺得力氣已經恢復很多了,不然很難幹活。可能華先生和司獄大人關照了,鐵焱被分配在捆草的人中,碼草是最累的,捆草就輕快多了。鐵焱還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屬於年輕力壯一夥的,盡和老頭子們一起幹活,可是司獄大人的命令誰敢不服從呢?
慢慢地,司獄大人允許鐵焱的家屬來探望他了。當然文娟不敢出來,這些人中,畢竟有真的罪犯,見到年輕漂亮的女人,還不瘋了。這些人中有的已經和牲畜差不多了,不是講他如何不好,因爲種種原因,有的人在服刑中,性情大變。有人變好了,是因爲他明白了人要犯法身無主。沒有尊嚴和臉面,被人呼來喝去沒自由還是小事,說不定什麼時候得罪當官的,就給無聲無息地消滅了。在一種恐懼、壓抑中生存,無法和任何人傾訴。慢慢地就積攢了地下火山那樣的、不知何時爆發的力量。牢城裡沒有女人,一旦見到了女人他們會象野獸一樣撲過去。所以鐵焱幾次請華先生通過慶兒轉達,囑咐文娟千萬不要到牢城來探望他。以免發生不測。這裡的男犯們已經不管來的女人是老是少,是醜是俊了,只要是女人,他就獸性大發。這一點不用鐵焱說,華林先生也是明白的。他就是犯人,就在這裡服刑了。他是讀書的人,也是一個本性正直的人,沒有因爲沒女人就沒了廉恥,但是他知道身邊的某些男犯是個什麼情景,他也不會讓文娟去探監的。文娟本人當然不敢去了,有道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她也聽說過被關押久了的男犯的變態。只能讓慶兒代勞,給鐵焱帶去些吃的、用的。鐵焱從來不吃獨食,慶兒送來吃的就分給大家嚐鮮。說慶兒是自己的弟弟,東西是他做的。當然冰兒也不讓到牢城來探望,童言無忌,萬一說漏了文娟就危險了。因爲鐵焱年輕,他的媳婦也一定年輕,說不定晚上就跑了出去。一切都要防患於未然!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平淡而平常。文娟不敢有一絲的鬆懈,也很少走出院子,外面的事情不管大小都要慶兒料理。多虧是他來了,不然日子可真的很難很難。打從冰兒開始採蘑菇,吃了平安無事,慶兒就趁打柴的空擋裡採些蘑菇帶回去。文娟在小院裡曬乾了,穿成串,留到冬天裡用。日子還是要儉省一些的。
這一日,慶兒打了柴回來,說馬上要收玉米了,問過文娟先前說的用玉米皮編籃子,能賣了換銀子多好。說了半天沒人答應,他是在廚房和少夫人說話,邊卸柴擔邊說話。奇怪了,生氣了嗎?怎麼不答應?慶兒進到裡間屋,頓時傻了眼:屋裡沒人!母子兩個都不見了!這是從來沒有的事啊!
“夫人!少夫人!”,慶兒帶着哭腔了,“冰兒少爺!你們到哪裡去了?”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土匪!一定是土匪給搶去了!天哪,這可怎麼辦?”慶兒抹了一把眼淚,將砍柴的斧子磨了又磨,一定要和那些黑了心的土匪拼了!一定要把少夫人救回來!
有人敲門。慶兒給開了門,原來是劉奶奶。劉奶奶很可能有八十歲了,老態龍鍾的。見到慶兒在磨刀,忙顫顫微微地阻止道:“小夥子,你這是幹什麼?你敢和老虎拼命?”
“什麼?老、老虎?慶兒覺得自己的舌頭都不好使了,“什麼老虎?您老人家快、快說呀!”
“你還不知道啊?你媳婦和兒子都讓老虎給叼了去了。”
慶兒一下子昏死過去了。他無法承受這樣的致命打擊!老太太嚇壞了,忙出去喊人。那個地方雖然是蠻荒之地,但是民風卻是很淳厚,大家都能互相照應着,老百姓中很少有欺負外地人的。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慶兒擡到炕上,然後守在他的身邊。這樣的災難好象他們已經經受過了,大家沉默着,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什麼可說的。
慶兒到底年輕,沒昏多久就甦醒過來,見大家都在守着自己,爬起來給大家磕頭:“奶奶、大爺、大娘、嬸子們,你們告訴我,叼人的老虎在什麼地方?我要把他們母子救出來!”
“小夥子,你清醒清醒!你媳婦和孩子是叫老虎給叼了去,不是強盜搶去的。我們親眼看見的,兩隻老虎,知道嗎?兩隻!一公一母的大老虎,把他們母子叼到背上給馱走了!這會子已經是老虎肚子裡的食兒了,你也送上去喂老虎啊?”
慶兒的心都要碎了!他大聲嘶喊:“天哪!我該怎麼辦哪?我還活着幹什麼!夫人、冰兒,慶兒隨你們去了!”他把砍柴的斧子朝自己的頭上砸去,大家忙使勁拉住:“小夥子!你還年輕啊!不要這樣。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我們是這裡土生土長的沒地方去,你怎麼也……”
慶兒嚎啕大哭,跪在地上。大家也受不了啦,陪着他哭。劉奶奶說:“往年都是老虎在冬天的時候山裡沒食吃了才下山的,現在正是山裡的小動物多的時候怎麼就下山了呢?”
慶兒病了,發高燒、說胡話,幸虧熱心的鄰居們照料他,好幾天才睜開眼睛。他已經冷靜下來了,想着怎麼告訴鐵焱少爺,這樣的大事瞞得住嗎?然後讓他一斧子劈了自己。
正在胡思亂想,就見一個扎着羊角辮的五、六歲女孩歡天喜地地跑進來,語無倫次地喊道:“回來了!他們回來了!還有大老虎!小猴子!小猴子挎着籃子,籃子裡面還有通紅的果子……”
“小孩子,別鬧人!”劉奶奶呵斥着小女孩,“去去,上外邊玩去!慶叔叔有病呢!”
話音剛落,一箇中年男子闖進屋裡來了:“劉奶奶,出了奇事了!前幾天被老虎叼去的孃兒兩個被老虎給送回來了!還讓猴子給提着禮物籃子呢!哈哈哈,打出生都沒見過的奇怪事情!”
“在哪裡?我、我去看看。慶兒見那男子不象是安慰自己,不顧一切地扎到了地上,連滾帶爬地迎了出去。
大門口,兩隻斑斕猛虎頂開了院門,把文娟母子的衣襟用嘴叼住拽了拽,冰兒說:“娘,老虎大王讓咱們進院呢。”
文娟受了驚嚇,神色怔忪,見冰兒說話,忙“啊啊”地答應,眼睛一直不離開冰兒,好象冰兒是她的主心骨似的。退進了院子,不知道說什麼好,站着不敢動地方。
慶兒愣住了:那老虎離少夫人也就一步遠近,擡頭看着文娟。好象在等着她的命令。文娟似乎被嚇傻了,什麼也不會說了。倒是冰兒跟沒事人似的,那隻手還搭在老虎的背上。慶兒覺得嗓子發乾,眼前發黑,——這母子兩個隨時都會被老虎吃掉啊!屋子裡的嚇得人大氣都不敢哈了,趴在窗臺上聽動靜。
見娘還是怕得不行,冰兒就說話了:“謝謝老虎大王,把我和娘送回來了。你們就回去吧,大家很害怕你們。”
“虎大王”大吼一聲,那意思就此告別了。提着裝滿山果籃子的猴子把籃子放在地上,就“吱溜吱溜”不辭而別了。他也怕大老虎啊,無奈是虎大王的命令來送果子的。
冰兒見老虎沒有走的意思就說:“你還有事?餓了?”老虎搖頭。“那是渴了?”
嘿,問到點子上了,老虎居然點點頭!冰兒忙向慶兒說:“麻煩您給舀一盆清水,老虎要喝水。不用怕,喝了水它就回去了,它不是來傷人的。”
慶兒恨不得立時把老虎打發走了,從水缸裡舀了一盆清水,顫顫抖抖地端了出去。冰兒趕忙接住,放在老虎下巴底下:“喝吧,不夠還有。”老虎好象能聽懂冰兒的話似的,低下頭喝水了,還叫着它的媳婦母老虎一起喝。一盆水很快喝光了,冰兒問:“還要不要了?我家沒好吃的,也不能請你吃飯了,請回吧。謝謝了,後會有期。”冰兒還給老虎作了個揖,老虎轉身往回走了,戀戀不捨的樣子,幾步一回頭。拐過去之後,慶兒把冰兒幾乎是提進院子的:“小祖宗!快進屋吧,夫人,進屋啊。”說完,“乓”地一下關上大門,還插上了門栓。
“啊?”文娟真的傻呼呼的了。冰兒攙住娘,進了屋,文娟就支撐不住了,一頭就紮在炕上了。大家忙來照顧文娟,問她要不要喝水,冷不冷之類的話。文娟什麼都聽不見了,昏昏睡去。
文娟母子被老虎叼去還能生還,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世界上的奇怪之事又是的確存在着的,事情還得從頭說起。那天文娟正在做飯,聽見大門響還以爲是慶兒打柴回來了,招呼着:“先放下柴禾洗洗手,吃飯吧。”沒有回答,她以爲慶兒太累了,就過來幫忙解繩子。一到外間就嚇昏過去了:兩隻斑斕猛虎站在堂屋中間,其中的雄性猛虎還發出一聲呼嘯,震得房樑直掉土。冰兒沒聽見過虎嘯,不知道什麼動靜,忙出來看。他正寫字呢,手上還拿着筆。看見老虎也嚇了他一跳,但是馬上就想起了師父教的“馴獸訣”。趕緊唸了一遍。老虎不叫了,乖乖地趴在地上。雌虎似乎有些着急,把文娟叼住了,放在雄虎的背上,準確一點說是搭在雄虎的背上了,文娟就趴在那裡,已經嚇昏過去了。然後雌虎看看冰兒又看看自己的脊背,那意思很明顯了,讓冰兒自己過來騎在它的背上。
冰兒知道老虎不能傷害自己和母親,但是不明白老虎要幹什麼。如果和老虎硬性對抗,恐怕母親受到傷害。看樣子老虎好象是有什麼事情要自己或者母親幫忙,不然不會這麼客氣的。
這樣冰兒和母親就被老虎“叼”走了。不巧慶兒叔叔不在,沒能打聲招呼。
其實,冰兒自己也很害怕,老虎不是狗狗,是猛獸,是吃人的動物。好在是他有訓獸訣這個可以救命的希望,就在老虎的奔跑中不斷地念訓獸訣,老虎真的沒有傷到他們母子,而是跑到一個山洞裡把他們母子放在一個柴草堆裡,又出去了。
半個時辰的功夫又回來了,把一隻血淋淋的山雞扔在冰兒眼前,那意思是給冰兒母子弄來的食物。冰兒跟它說:“我是人不是你們老虎,不能吃生肉,吃了不消化還會生病。麻煩你給弄點樹枝,對了,還得有烤肉用的火種。”
老虎就在它休息的草堆裡拱啊拱的,找出來一個早就熄滅了的火摺子。冰兒搖頭說火摺子不能用已經熄滅了,老虎就無能爲力了。倒是冰兒腦子轉得快,把老鼠給聚來好幾只,命令它們到附近的住戶家去找火種。結果很快就有一隻大老鼠用嘴巴叼來一塊還冒着煙的樹枝,好像是從竈坑裡弄出來的。
“多謝、多謝你啦,你去找個背靜地方,等我把野雞烤好了給你一點吃。大老鼠高興地吱吱叫着去了柴草堆後邊等着去了。
冰兒馬上攏了一些樹枝,點着了開始烤山雞。雞肉的香味把老虎都給引來了,在冰兒身邊圍了半圈。冰兒很爲難地攤開雙手:“我說老虎朋友,你們一個個的那麼大的腦袋,一口就把我烤了半天的山雞都給吞了,你們不是吃生肉的嗎?還要跟我搶啊?我老媽讓你們嚇昏過去到現在還沒醒,你們說怎麼辦?”
老虎們好像很不好意思了,慢慢轉身離去。
冰兒跟着到了山洞口,才發現這個虎洞的位置非常隱蔽,在羣山環抱的森林深處。冰兒還記得,出了村子老虎就加速了,那真是追趕獵物的速度了。
當冰兒從洞口回來的時候,看見把自己馱回來的那隻老虎正用腦袋拱文娟,嚇得冰兒大聲嚷嚷起來:“幹嘛、幹嘛!你走開,別嚇着我娘!”邊嚷邊在心裡念訓獸訣,命令它不要傷到自己的母親。然後湊到文娟身邊,小聲呼喚着她:“娘、娘您醒醒啊,冰兒烤了一隻山雞,可香了,起來吃點東西吧。別害怕,有冰兒護着您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