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母子將採來的草藥在石頭上搗碎,給受傷的老虎敷上。如果給它口服中藥恐怕不大容易,老虎是不吃素食的,何況苦藥汁?還別說,文娟配製的消炎的草藥還真起了作用。老虎的傷處不疼了,可以安穩睡覺了。每天給它換一次新藥。到了第五天,老虎竟然要站起來。通過冰兒告訴虎大王骨折不可以亂動,一定要安靜臥牀。當然了它沒睡牀,那就叫臥草吧,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可能老虎的免疫力強,身體素質也好,用不了一百天。
到了第五天,虎大王決定放冰兒母子回家了。它命令猴子們去採野果,裝在文娟用柳條編的筐子裡,滿滿的兩大筐。在虎大王夫婦和猴子們的護送下回家了。當然冰兒轉達了母親對傷虎的囑咐,諸如不能跑跳啊,不能浸水呀、不能和母虎在一起呀,等等。
這樣文娟就和冰兒毫髮無傷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文娟想起來就後怕,治傷時的具體細節都不敢想。接連不斷的驚嚇,使她回來就發了高燒,慶兒找來了鎮子上的郎中,給文娟診治,郎中說沒大礙,就是受了些風寒和驚嚇引起的,吃幾劑藥就好了。於是慶兒煎湯熬藥,侍侯着文娟。冰兒也和慶叔叔一起照料母親。這件事,慶兒在探望牢城的鐵焱時絕口未提。都讓慶兒自己承受了。至於他自己怎樣度過這鬼門關一樣的五天五夜,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可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小小的二十八站小鎮總共纔有幾百口人,不到一百戶人家,不到一天的工夫,兩隻老虎叼走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和一個七、八歲男孩,過了五天居然被老虎給送回來了,簡直是奇蹟中的奇蹟!鐵焱是從華先生的口中知道的。他相信華先生說的話,沒有添枝加葉的成分,但是被老虎叼走了還能安全回家他無論如何無法相信!老虎爲什麼把母子倆叼走?餓了嘛。還用解釋?餓了居然沒吃到嘴的“乾糧”,也太匪夷所思了!然後他問華先生,小媳婦和男孩回來後一定嚇壞了吧?再也不要隨便出門了。華先生並不知道鐵焱的媳婦、孩子也跟來了,還說呢:“聽說那女人和孩子是京城口音,打京城來到這裡,不是避禍的就是惹禍的。那女子的丈夫還不象是逃犯,每天出去打柴,還到集市上去賣。要是逃犯,在哪裡也是藏頭露尾的,可那小夥子很坦然,每天不停地幹活,還上山採蘑菇,割馬蓮草,他媳婦編筐,小日子過得挺滋潤,根本也不不象惹什麼禍的人。”
鐵焱越聽越象自己的媳婦、孩子了,女子的丈夫肯定是說的是慶兒了,慶兒從來都是那麼勤快,是個閒不住的人。這麼說是文娟和冰兒被老虎叼了去?鐵焱後背冒出了涼氣,“噌”地就站起來,拉住華先生的手:“先生,請您千萬幫個忙,給詳細打聽一下,被老虎叼走的母子姓氏名誰?”
“趙侍衛,您這是……”
鐵焱將華先生拉到一邊,小聲說:“先生,不是瞞着您,是怕牢城這些人知道我的女眷也來了有麻煩。您方纔說的被老虎叼走的母子二人很象趙某的妻小,如果是他們,那個小夥子就不是什麼丈夫,而是趙某的義弟,他還經常到牢城來看我,麻煩您給打聽一下。”
“好說好說,老夫這就給您問去,您呢,也別太擔心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您等老夫的消息,這個地方是彈丸之地,一打聽就知道他們住在哪裡了。”
“有勞了,謝謝您了。”鐵焱忐忑不安了。
兩個時辰之後,華先生就來了。跟司獄大人打個招呼,就把鐵焱領出了牢房。這裡的牢房也就是叫個牢房,給人的感覺和大車店差不多。東西南北的四排房子組成了一個四合院,犯人們分別住在裡面。要不是門口有兵丁把守,怎麼也不象監獄的樣子。華先生是司獄大人的朋友,又在這裡坐過牢,犯人中認識他的人很多。所以這裡就和華先生的家一樣隨便進出。有時還帶着獄友出去喝酒。這裡的犯人幾乎沒有逃跑的。他逃不出去,牢城的四面都是大山,山上覆蓋着原始森林,只有一條官道,要逃跑只能進森林。可是那裡面的狼蟲虎豹足以在你跑出森林之前將你變成他們口中的美味。在這裡。老虎、狼、豹子吃人的事情太平常了。當地的土著居民不肯離開這裡是因爲這裡也好活。饑荒年月,可以到山根處採野果、撿榛子、松子、蘑菇、野果什麼的,就是沒有糧食也餓不死這裡沒有餓死的人,只有自己不小心被野獸吃掉的。
話說遠了,華先生把鐵焱找出來是要把他帶回家去看看,不然鐵焱是無法放下心來的。聽說可以看望妻兒,鐵焱都淚眼婆娑了。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咫尺天涯的思念炙烤着他的心,但是他知道是不能見到他們的。即使他們能來看自己也不讓他們來,前面說過原因了。華先生卻可以把自己帶出去看妻子、兒子、弟弟!這要怎麼感謝華先生?
“別說什麼了,兄弟,你要看得起我,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同是天涯淪落人’嘛,大家彼此照應着度過這個難關吧。”
這樣鐵焱隨着華先生回到自己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家”。夫妻、父子、兄弟相見,擁抱在一起,淚水加淚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華先生說:“大家冷靜一些,司獄大人只給了一個時辰的工夫,你們有什麼話趕快說。大哥到門外去看着不讓別人進來打擾你們。”
慶兒忙說:“我也出去。”
鐵焱一把拉住慶兒:“別走,咱們一起說說話。又對文娟說:“你們快說是怎麼回事?傷着沒有?嚇着沒有?”
“相公,看你急的,我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老虎不是要吃我們,是來找我們給它們治傷的。”
“治傷?你會治傷?”
“是的,文娟和外祖學過治療骨傷,就是不明白老虎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了。我和冰兒傷是沒傷着,就是把我給嚇壞了,我說不害怕,你會信嗎?但是呢,冰兒可比我強多了。這次要不是有冰兒保護着,我恐怕早就成了老虎糞了。”
“你說冰兒保護了你?他纔多大?冰兒,快和爹說呀。”
“冰兒等娘說完了再說。”
“好,現在該冰兒說了。那老虎是吃人的動物,你不知道嗎?”
“知道。可是那個時候害怕沒用啊。冰兒有辦法不讓它們吃我們。”
“你這孩子說胡話呢?老虎還會聽你的指揮?你不讓吃它就不敢吃了?哎,它是沒吃你們哪,這麼說冰兒還真有辦法?告訴爹,怎麼回事?”
“師父不讓說的。”
“啊……是這樣。爹明白了,那就不說,天機不可泄露嘛。原來我兒子有本事。”
“爹,您千萬不要出去炫耀,那樣本事就不管用了。”
“知道、知道!你放心,爹爹誰也不告訴。你們過的好嗎?”
“相公你看,現在我們已經在過小日子了。你就放心吧,就是鄰居一直把文娟和慶兒當成兩口子。”
“沒關係,這樣倒安全。你說呢慶兒?”
慶兒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皮,笑了。
“兄弟,多虧了你照應他們母子了,大哥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少爺,您這是說哪裡話?慶兒的命都是您給的。照應夫人和小少爺是份內的事情。只是沒有照應好,讓老虎給叼跑了。慶兒覺得天都塌了!好幾天都起不來炕,多虧了劉奶奶等鄰居看護着。如果夫人和少爺真的回不來了,慶兒也只能九泉相隨了。說着哭了起來。
“兄弟!你這份情意大哥……“
“少爺,慶兒是做該做的事,您別想着對慶兒報答什麼。現在好了,您可以放心了。冰兒,和叔叔出去一會,你爹、娘可能有話說。”說着把冰兒領到院子裡去了,華先生正拿着文娟編的籃子在看呢。他非常欣賞編籃子的人,竟如此心靈手巧,把一個柳條的籃子都編得這樣的細緻、精巧。完全是個藝術品,不是東北農村的大土籃,就是農家挑土用的那種。結實是結實,太憨、太笨了。只有使用價值沒有欣賞價值。而這個籃子,既有使用價值也有欣賞價值。如果拿到市場上去賣,肯定比土籃要好賣,這不也是個進項嗎?侍衛的女人雖說不怎麼漂亮,手倒是挺靈活的,自己現在的女人可比不上人家。
慶兒見華先生一個人在院子裡,有些不過意,忙從廚房拿了小凳給華先生坐,還吩咐冰兒給先生倒水喝。
華先生說:“小兄弟不要張羅了,老夫也不是什麼貴客,隨便一些吧。”他看到冰兒可愛的樣子,喜歡得把冰兒摟在懷裡,“趙兄弟這個兒子太招人喜歡了!一看就是個聰明孩子。”
“是,冰兒特別讓人喜歡。”慶兒就負責陪着先生說話了。他向華先生打聽牢城裡的情況和鐵焱的情況,知道這裡就是讓犯人們幹活,就是新來的要倒黴一些個日子,少爺有華先生保護就好多了。來到這裡和發配寧古塔也沒什麼區別。回去的希望很渺茫。但是什麼事情都有他不好的一面,也有他有利的一面。朝廷的消息到了這裡早就過時了,所謂山高皇帝遠,相對比較還是很自由的。買東西不方便,可是也省錢。如果不是山裡的野獸多,大家撿些山貨賣,還是一個進項呢。就是不敢進林子,裡面的野獸太多了。但是裡面的山貨也多,沒辦法,什麼事情都這樣相生相剋。
冰兒想:“現在我連老虎都不怕,進林子撿山貨恐怕不成問題吧?”但是他是受過嚴格教養的孩子,從來不亂插大人們的談話。只是靜靜地聽着。
華先生又說:“小兄弟,這隻籃子是你家女主人編的吧?”
慶兒問:“您怎麼知道呢?不能是我們買來的或者帶來的嗎?”
“問的好。但是老夫知道這個籃子絕對不是你們買的或者帶來的,因爲這柳條是這裡的獨特產物。這個地方比較寒冷,樹木的生長都很慢。和京城裡的柳樹是有很大區別的。這裡的柳條比較細軟,而且這一種並不是柳樹上的枝條,而是小兄弟從草甸子的條通裡打來的,也就是野柳,長不成柳樹,象灌木那樣的對吧?”
“您真行。對這裡太瞭解了。”
“各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獨特風物和風土人情。這裡呢,看上去人很粗莽,但是心地善良的居多。沒有那麼多的心機,很好相處。所以老夫很有些捨不得離開這裡。也就是說民風很淳厚,大家都能互相照應,也沒有欺生的事情。”
慶兒已經感覺到這一點了。自己在絕望無助的時候,不認識的鄰居們守了自己好幾天!
到時辰了該回牢城了。華先生一再表示自己會盡力照顧鐵焱,不會讓他受欺辱。勸慰文娟說:“弟妹,世界上的事情沒有一成不變的,在這裡就把心放寬,安心等待,一旦時局發生好轉,得遇皇恩大赦,就可以舉家返京了。”
這樣,夫妻兩個都放心了。雖然不得一處廝守,也該知足了,如果不是師父相救,制服了刀疤臉,說不定鐵焱現在是何等的水深火熱呢。
鐵焱隨華先生回牢城了,文娟三口進屋做飯吃。冰兒幫娘燒火,慶兒到院子裡的小井打水、往屋裡抱柴禾。鐵焱回家無疑是療治文娟心靈創傷的好藥,千金之軀的蘇小姐能夠在這樣重大變故中沒有倒下,源於她對鐵焱的深愛。五千裡相隨啊,這是什麼力量?到了這裡竟遭遇猛虎的劫掠,不是說句沒事就完了的。她非常後怕,當時的怕竟不如這後來的、越想越怕。她不敢想自己和兒子如果被老虎吃掉鐵焱該怎麼悽愴!夫妻相見真有隔世之感。他們怎麼不感謝恩師呢?
“娘,冰兒想,明天和您或者慶叔叔到林子裡再採些蘑菇回來,曬乾了冬天吃。行嗎?”
“我的小祖宗,你就好好在家吧,咱們出不起事了。”
“娘,您想啊,冰兒連老虎都不怕,還怕什麼呢?不往遠走,就在邊上採。”
“娘和你一起去。”
“您不行吧?已經叫老虎嚇怕了。”
“有你呢,你不是不怕嗎?娘一個人在家不安全,讓慶兒叔叔看家。”
“爲什麼不安全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