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生了煊兒被綁架的事以後,煊兒的行蹤就開始飄忽不定,常常穿着侍衛、小廝的衣服出府,他的任務是每天巡查各個商家的經營、利潤、客流量的情況。很多掌櫃的向他請教發生什麼情況怎麼處理的問題。能從劫匪手裡安然無恙地回來,這得是多大福分的人能做到的?通過煊兒的事康熙皇上也意識到了自己要面對的還不是讓人放心的大清朝。連親王都敢綁架,皇上也有此危險。國家的長治久安纔是大清的福祉。
這一日,煊兒穿着大戶人家家丁衣服和身邊的侍衛到太后大酒樓、玉龍商行和錦繡餐廳去巡查,身邊不遠處有七八個暗衛跟隨。
到了太后大酒樓,跟平常的顧客一樣,佔據了一張桌子,點了幾個菜,便和兩個侍衛聊開了大天兒。幾名暗衛也跟尋常客人一樣,坐在離煊兒不遠的一張桌邊。點了飯菜。快到午時了,也該用午膳了。
這時鄰桌的幾個年輕人小聲說道:“這麼着幹喝酒也沒意思,不如把昨天來唱曲兒的那個小妞和給她拉胡琴的老頭找來,給咱們唱幾個小曲兒以助酒興。”另一位似乎家境較好的年輕公子說:“這大廳裡亂哄哄的,就是唱曲兒也聽不好。要不是樓上的雅座全給人佔滿了,誰稀罕在大廳裡用膳?”
同桌的一個瘦瘦的年輕人說了:“就是這大廳裡纔能有熱鬧看,你們等一等,每到這個時辰就會有個黃帶子來會那個唱曲兒的小妞。然後去樓上哈哈哈!你當這個太后大酒樓就是乾淨地方了?照樣藏污納垢。”
煊兒聽了心裡一震:難道阿瑪開的這個酒樓竟然成了掩護人家搶男霸女的場所,這還了得?還是黃帶子,這是哪門宗親乾的?皇上對這樣的事一向深惡痛絕。
正想着,臨桌說的那位黃帶子就出現了。好嘛,派頭夠足的,年歲在十六七上下,長相還算可以,就是那張嘴也不知是受風了還是天生的偏癱,兩個嘴角一高一低,走起路來很明顯的外八字。明明肚子不是很大,非要腆出去挺遠,手裡搖着一把灑金摺扇。整個一個歪瓜裂棗的小混混,從小就受足了禮儀訓練的皇室宗親的子弟絕對不會這樣的。而且腰間的黃帶子也不符合皇家的定製,有這樣的黃帶子,就應該穿石青色的長袍,就表示不是親王之子也是郡王之子。腰間黃帶子上的寶石似乎是納蘭百貨店賣過的水晶玻璃。因爲水晶玻璃的光芒很長怎麼看都不倫不類的,可以斷定這人不是什麼皇室宗親子弟而是冒充的西貝貨。冒充皇室中人可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這位是誰呀,洗臉盆裡扎猛子不知深淺?老百姓有幾個人清楚皇室宗親應該穿什麼,腰間有根黃帶子,上面有光芒四射的大寶石,那不是皇室宗親是什麼?身邊還帶着兩個穿着太監服的年輕人。雖然衣服的領子有點高,把喉結部位給擋住了,這麼遮掩就證明太監也是假的!
這位黃帶子就在大廳裡靠窗戶的一張桌子邊上坐下了,搖着扇子說:“樑子,你去把唱曲兒的父女倆給本王找過來。”
“樑子?本王?這位還是王爺?帶着的太監也叫樑子啊?”
“嗻!”樑子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就領進來一個抱着琵琶的老漢和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不必緊張啊,唱好了本王有賞,這家酒樓就是本王的產業。”
“是,小女子一定滿足煊王爺,服侍好您。”
煊兒差點沒跳起來:居然冒充到本王的頭上來了,整個一個不倫不類的大傻子!可是他忍住了,膽敢冒充親王的,必然有他的目的。誰沒事提着腦袋玩驚險?
那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唱了一陣,“煊王爺”甚是滿意,小聲對那女孩說:“本王有幾句話和你私下裡說,咱們上樓去。”
“是,小女子一定把王爺服侍好。”這話說得跟行雲流水似的,哪裡是貧苦人家的女孩,分明是青樓妓院的賣笑之人!
煊兒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個黃帶子的居心,就是來敗壞自己名譽的!自己的名譽、信譽不好,生意也會一落千丈,看樣子,在幕後指揮這兩個牽絲傀儡的不是凡人。
就在“煊王爺”帶着唱曲的父女二人上樓的時候,煊兒的侍衛之一就攔住了三人的去路。
“大膽!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怎樣?本王不想跟你一個奴才廢話,讓開!”真會演戲,還聲色俱厲的樣子。
“屬下不想怎樣,只是告訴你,冒充皇室宗親是要以欺君之罪論處的。這位仁兄打着瑞王爺的幌子,幹着敗壞煊王爺名譽的壞事,不就是妒忌煊王爺管理的商家生意興隆嗎?還把唱曲的留下開房了?真正的煊王爺是不會做這種齷齪事的,跟我走一趟,到刑部說明你是誰,吃幾天窩頭,脫下黃帶子的衣服,滾回家,可能還有條生路,否則恐怕不會善了。”
“呸呸呸,你誰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跟本王”壞了,怎麼臨近幾桌的人都湊過來了?
“你們幹嘛?圍攻本王不成?柱子你趕快回府把親兵都帶來”
“行了行了,別演戲了,再演也是個跑龍套的,成不了男一號。”煊兒從座位上懶洋洋地站起來,嘴裡還嚼着花生米,走到西貝貨面前:“看你這身穿戴就是個連起碼常識都沒有的人。真正的皇室宗親是沒有你這麼招搖的,還本王、本王的,你說說煊王爺有幾個孩子?幾個男孩幾個女孩?要想扮演煊王爺,連他幾個孩子都不知道?笑話啊。”
“我有幾個孩子我不知道?”
“啪!”臉上捱了侍衛的一個耳光,那是煊王爺的孩子不是你的!大言不慚!沒別的,跟我們走一趟。”
眼看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煊王爺”害怕了,想跑。煊兒擋住了他的後路,認識煊兒的酒店夥計也湊過來了。
“無知愚民,本王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樑子,咱們回府!”
“回府啊?我問你,府上一共有多少間屋宇?”
“你管得着嗎?走啊你們兩個還磨蹭什麼?”忽然“煊王爺”定在了那裡,一動都不能動,顯然給人點穴了。
酒店的一個夥計顯然是不認識煊兒:“這位客官,這個人就是假冒的。掌櫃的說了,讓他先嘚瑟幾天,可是這位也太嘚瑟大發了,連着幾天吃飯不給錢,還要開房跟這位唱曲兒的姑娘那啥,也不給房錢。”
“行啊,煊王爺,什麼時候學會吃霸王餐的?你們兩位把他給我看好了,回頭咱們給他找一個自食其力吃飯的地方。冒充煊王爺,本本來可是殺頭的罪”。煊兒趕緊剎閘。再一看,“煊王爺”的貼身太監都嚇尿褲子了。
刑部官員審訊了冒充煊王爺的黃帶子,可是一點有用的也沒問出來。因爲這個人似乎是吃了什麼東西不能說話了。看起來裡邊的水很深哪,一定是有人唆使、監視着他們。暴露了就卸磨殺驢。看樣子煊王爺在民間的口碑還不錯,所以有人拼命地詆譭他,抹黑他。
煊兒很無語,做個生意罷了,犯得上背後捅刀子嗎?
在酒樓浪費了一大塊時間,趕緊去商行看看。商行還不錯,很有秩序,煊兒跟陳瑞謙打了招呼就隨意地按櫃檯看看。來這裡買東西的人很多,什麼商品都有人買。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問夥計:“這位大哥,你們店裡沒有那種縫在香囊下邊的彩珠子嗎?可是你們賣的香囊上就有啊,賣給我一點好不好?”
“這位姑娘,那種東西是東家進貨的,我們哪裡能買到?”
“那您能不能幫忙問問東家?什麼時候來那種小珠子?我們急等用。”說完小臉就紅了。看樣子是做嫁妝用的,煊兒聽小額娘說這種珠子很多,光是用在香囊上肯定用不完。已經在納蘭百貨店按包出售了。看樣子女孩普遍喜歡這些小東西,應該敞開了供應。
方纔這個小夥計是認識煊兒的,看見煊兒在人羣中跟他點頭便明白了,對那女孩說:“看小姐確實急用,在下就幫您問問掌櫃的。要不您明天再來一趟?”
“好的、好的,明天這個時候可以嗎?”
“行,那就明天來吧,今天不好意思啊,確實沒有。”
煊兒又跟這裡的幾位掌櫃問了問什麼商品最緊缺,銷售量如何等等,然後囑咐他們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有沒有可疑的人,就帶人去了錦繡餐廳。
現在的錦繡餐廳很有西式餐廳的味道,豎向的窗格鑲着王爺買的藝術玻璃。大廳的窗戶是透明玻璃,窗戶兩邊掛着雪白的蕾絲紗窗簾。餐桌、餐椅都是西式的,餐桌上還有西式燭臺。正面牆的壁爐上方掛着一張巨大的靜物油畫。更新奇的是這裡的服務人員都是西方白人姑娘,進來就餐的也是白皮膚、藍眼睛、高鼻樑的西方人。間或也有穿着高檔的大清人。
煊兒的穿着似乎不適合這裡,但是他是兩府生意的總掌櫃,叫總經理也行,就是來看看行情的。
“這位先生,您衣着不整不適合西餐廳這種場合。”新來的夥計穿着西餐廳服務生的衣褲,整潔、筆挺,很有禮貌地微笑着彎了彎腰。
“什麼?你說我衣着不整?我哪裡不整了?”煊兒穿的是王府侍衛的服裝,很乾淨也很勁健,根本沒有什麼不整之處,就是不如黃帶子高貴。
煊兒身邊的侍衛不讓了:“狗眼看人低!”
煊兒一個手勢阻止了侍衛的發火兒,笑呵呵地說道:“這是你們餐廳的規矩?我這個衣着是不好看還是邋遢、骯髒?”
“那倒不是,這裡是西方貴族和咱們大清大戶人家、官宦人家的老爺、太太、小姐們就餐的地方,您是練武的,不適合這種場合。”
“我記得你們這裡的規章制度不是這麼說的,是說如果有乞丐和難民,就把他們帶到後院給些吃的,跟穿什麼有關係嗎?”
“您怎麼知道的?”
“我是你們這裡的總掌櫃,我會不知道?”
“就你?不過是個侍衛罷了,冒充煊王爺,你還嫩着。”
“嘿!”我倒是成了冒充的了,啊?哈哈哈哈那什麼,明天你就不用來了,回家抱孩子去吧。難怪餐廳不怎麼興旺,都是你們把客人給攔在了門外。”
“說你狗眼看人低還委屈你了?這是煊王爺,還不求饒?”
侍衛甲低聲喝道。
“啊?煊王爺!您真的是煊王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老人家,您是宰相肚子能撐船,別跟小的一般見識好不好?小的求您了,小的家裡還有一個生病的老孃等着每天一劑的藥呢,嗚嗚”
“挺孝順的啊,這麼着我就再給你一個立功的表現機會,觀察半年。不過你給我記住了,不要以衣帽衡量人,只要不是太過分的、影響客人食慾的、說話有禮有節的、都可以進來。你自己這麼做,遭殃的是餐廳,誰也不敢進來了咱們怎麼賺錢?”
“是是是,小的受教了。”
等到煊兒回府的時候,兩隻腿都走硬了。看起來幹什麼都很難呢。
回到府上、回到自己和蕊兒的房間,直接就躺牀上了,好累呀。“千歲大人今天怎麼了?好像不高興?”蕊兒走過來,遞給煊兒一盞溫茶。煊兒不接,指着自己的嘴:“餵我。”
“好,餵你。您這挨着的三個窟窿眼兒哪個是嘴呢?”
“噗!”煊兒笑了起來:“我們家蕊兒就是幽默。”煊兒看着蕊兒的一張俏臉,一身的疲勞都沒有了。他坐起來,把蕊兒攬到懷裡,問道:“畫了幾張四美圖?”
“王爺千歲應該問畫了幾套四美圖?您不是對數字最敏感嗎?怎麼這麼笨了?”
“語法錯誤。我問你,早上我讓你到額娘那裡偷老虎圖譜,偷來沒有?”
“我沒敢,爲什麼要偷呢?跟額娘借不好嗎?”
“不是啦,額娘太忙了,我是看她把那本老虎圖譜放在她的畫案子左上角,想讓你”
“順手牽羊拿給你對不對?跟她明說不行嗎?”
“老人家太忙了,算了算了,你就跟她明說吧,不然你給她抓住了打屁股我是會心疼的。”
“討厭,越來越沒正經。嘿!這就睡着了?靴子還沒脫呢,你個邋遢鬼。”蕊兒嘟着嘴巴給煊兒扒靴子。
忽然眼前一暈,就給煊兒抱到懷裡了,“好啊,趁我睡着了就罵我,看我不呵你的癢。”
“壞東西你裝睡!”蕊兒拿起枕頭來砸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