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鈴聲結束,一名四十來歲的男子,緩步走上了拍賣臺。
這名男子着一身暗藍色的雲紋長袍,腰上帶着一隻繡有貔貅的華光蜀錦緞面錢袋子,頭戴玉冠,手裡攥着兩隻用極品帝王綠雕刻的翡翠核桃,哪怕上了臺,依舊轉動着翡翠核桃,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舉手投足,氣度斐然。
“想必在座各位,有不少人認識在下,在下乃是盛京城區千金堂的分堂主喬景生,很高興各位能夠按貼前來,參加富貴堂的拍賣會,閒話在下也就不多說了,還是每年的規矩,價高者得,十息之內若無人加價,則交易成功,如果拍賣者有特殊的要求,則以拍賣者的要求爲基準,希望各位入得富貴堂,便能拍得自己心儀的物件,現在我宣佈,富貴堂拍賣會正式開始!”
喬景生說完這話,朝着臺下掃視了一眼,便拾級而下,離開了拍賣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燕姝總覺得,喬景生最後那一眼,似乎在自己身上頓了頓。
燕姝肯定自己的記憶中,並沒有這位喬堂主的身影,莫非是自己感覺錯了?
由不得燕姝多想,富貴堂的拍賣師已然是走上了高臺,身着七彩羅衣的美貌女子緊隨其後,端上了第一件蒙着紅色綢緞的拍賣品。
“這第一件拍賣品,乃是出自邱靖凡大師的翡翠玉鐲,翠竹傲雪……”
隨着拍賣師開始介紹,那名身着七彩羅衣的美貌女子,已然是揭開了紅綢,露出了那件拍賣品的全貌。
不得不說,爲了打響第一炮,富貴堂也算是費足了心思。
要知道,邱靖凡成名已久,算是上一屆的翡翠王,南邱北裴的盛名世人皆知,裴雪燼或許還要更勝一籌,可問題是,裴世子年紀輕,以後還會有不少雕刻流出來,可邱靖凡因爲年歲大了,已然是收山了,而這隻翠竹傲雪乃是他盛年的巔峰之作,是經過了歲月沉澱的,收藏價值不可估量。
當然,除了收藏價值,鐲子本身也是無可挑剔的。
它的材質算不得頂級,是白底青的一種,顧名思義,以白色爲底兒,青色浮於其上,但妙就妙在,這塊料子的白底乃是冰儒種飄花,十分細膩,宛若飄雪一般,但其上的青色卻過度爲了玻璃種,並且顏色濃郁,吃的又深,邱靖凡採用了浮雕法,讓幾隻竹子十分立體的附着在白底兒鐲子上,看上去,當真宛若翠竹傲雪,生動至極,栩栩如真,讓人莫名感受到了風骨二字。
這樣一件鐲子,在翡翠盛行的當代,無疑是衆人的心頭好。
儘管其起始價便達到了五萬兩之多,仍舊是讓衆人趨之若鶩。
隨着拍賣師宣佈開始出價,一個個叫價聲便此起彼伏,你追我趕。
“五萬三千兩!”
“五萬五千兩!”
“五萬八千萬兩!”
“六萬兩!”
……
很快,價格飆升到了八萬兩。
這時,就聽一個冷傲的聲音越衆而出,“十萬兩。”
衆人不由一靜。
原因無他,出價的人正是威遠侯府的世子裴雪燼。
衆人之所以閉嘴,倒不是因爲他的身份,而是因爲裴雪燼對翡翠的執着,還有他的身家,不管是比決心還是比財力,衆人都遠遠不及,自然不想跟這位爺死磕。
轉眼,時間就過了五息。
“不知道在座還有沒有加價的?”
隨着拍賣師話音落下,就見坐在最前排的凌四擡了擡手,明明只是隨意的一個動作,卻帶着捅破天的氣勢。
“爺也出十萬兩。”凌四咧了咧嘴角,炎日灼灼的眼底填滿了勢在必得,低沉性感的吐出了兩個字眼,“黃金。”
居然是十萬兩黃金!
剎那,滿場譁然!
不光是因爲出價十萬兩黃金,足足翻了十倍的價值,還因爲出價的人是凌四,戰王凌霄!
要說裴世子,人家本身就是雕刻大師,衆望所歸的下一任翡翠王,拍下這種絕品雕刻不稀奇,可您戰王殿下,以前連拍賣堂的邀請函都棄如敝履的人,孤家寡人一個,您拍個鐲子回去幹啥用呢,當擺設嗎?
還一上來就是黃金,您當這是石頭嗎!
不過,這出價倒是附和這位爺的風格,簡單粗暴,一擊絕殺。
凌四會拍下這隻鐲子自然不是爲了當擺設,他看見這隻鐲子的第一眼,就覺得這隻鐲子莫名的適合自家小軍醫,想到燕姝會戴上他送的鐲子,這位爺的熱血瞬間就沸騰了,一張口就把競價擡高了十倍。
凌四這邊自嗨的不行,拍賣師那邊就更興奮了。
十萬兩黃金,這哪兒是開門紅啊,這簡直就是開門血紅啊!
激動之下,拍賣師的聲音都高昂的有些走音了,“十萬兩黃金,戰王殿下出價十萬兩黃金,還有有沒有想要加價的?諸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可是邱靖凡大師的巔峰之作……”
聽着拍賣師聲嘶力竭般的鼓動,衆人大都不爲所動。
這鐲子的確難得,可最多也就值十萬兩銀子了,十萬兩黃金,都十倍於它原本的價值了,誰要是再出價,那腦袋可就是秀逗了。
裴雪燼亦是有所猶豫了。
他倒不在乎錢財,只是這次拍賣上,還有兩塊珍稀的料子,他想要入手,要是執着於這隻鐲子,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了。
就在他猶豫之時,一個高華清潤的聲音夜風般徐徐綻開,席捲全場。
“十一萬兩,黃金。”
衆人再度驚訝了:出價的居然是妘王世子,妘泆泊!
要說妘王府,那可真是奇珍異寶,應有盡有,邱靖凡大師的鐲子,也能稱得上是寶貝,但放在妘王府裡,也算不得稀奇,妘世子怎麼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去跟戰王對上呢!
正如凌四的感覺一樣,妘泆泊也覺得這隻鐲子格外適合燕姝。
只不過,他晚了一步,讓凌四搶了先。
眼見妘泆泊出價,凌四嗤笑一聲,一次加了兩萬,“十三萬兩黃金。”
妘泆泊不疾不徐道,“十四萬兩黃金。”
“十六萬兩。”
“十七萬兩。”
瞧見妘泆泊又加了一萬兩黃金,凌四也不耐煩跟他拉鋸戰了,直接森然絕殺道,“二十萬兩黃金。”
聽到這個出價,衆人已然是傻眼了。
二十萬兩黃金,他們沒聽錯吧?!
還有,這種戰火瀰漫,刀光劍影的氣氛是咋回事,爲了區區一個鐲子而已,至於嗎?
至於嗎!
相比較於凌四的義無反顧,現在的妘泆泊罕有的生出了些許猶豫,甚至手上的佛珠,都停下了轉動。
不是因爲錢財,而是他很清楚,不管是他也好,還是凌四也罷,就算真的拍下這隻鐲子,送給燕姝,以她的性子,也絕對不會收。
凌四一向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主兒,瘋起來敢把整個戰王府都砸進去,妘泆泊也不知道,這些年,凌四究竟身家幾何,但最起碼,也有半個國庫了。
如果兩人死磕下去,妘家損失銀錢是小,讓千金堂漁翁得利,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妘泆泊一向理智至上,各種考量告訴他:爲了一隻鐲子,甚至是一隻註定送不出去的鐲子,着實有些不值當了。
但他的心裡卻有一股衝動,讓他繼續競價,不要放棄。
妘泆泊本能的動了動嘴脣,只是,還不等他發出聲音,就見臺上的拍賣師已然是一錘定音,“二十萬兩黃金!成交!這隻翠竹傲雪被戰王殿下拍得,恭喜戰王殿下!”
原來,十息的時間已經過了。
明明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妘泆泊卻蹙了蹙眉,莫名覺得有些遺憾。
相反的,凌四卻是心裡美得冒泡,就連那張寒光湛湛的鐵面,都洋溢着嘚瑟的味道,那股子得意勁兒,讓拍賣場衆人皆是隱隱的嘴角抽抽。
他們就不明白了,這位爺花了足足二十倍的價格,才把這隻鐲子拍下來,您說您高興個什麼勁兒呢!
但有些人卻是隱隱有些明瞭,諸如林黛蓉林秋實;有人若有所思,諸如裴雪燼,凌錦榮;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滿是懊惱。
這個人,便是九公主凌寶姝了。
凌寶姝實在是沒想到,凌四居然會有如此驚人的身家。
聽說這些都是他打仗得來的,能得到這麼豐厚的封賞,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勝仗,戰神之名,想來倒不是虛的。
難怪母親那般得寵,也會讓她多親近這個四哥了。
只可惜,不管她怎麼示好,他這個四哥都不爲所動,尤其是他那個眼神兒,讓她無端覺得滲人,覺得心虛,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傻。
早知道他這麼有本事,自己以前就對他好點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她可是整個西凌最得寵的小公主,父皇的掌上明珠,父皇和哥哥的寵愛,都該是她的,只要自己有所付出,四哥又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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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拍賣臺上已然是開始了第二輪的拍賣。
毫無疑問,繼第一輪的開門血紅之後,氣氛已然是成功的被調動起來了。
儘管接下去的幾個物件算不上極品,但也各有特色,一時間競價聲此起彼伏,成交額相當可觀。
值得一提的是,富貴堂的拍賣一向不拘一格,拍賣品可謂是琳琅滿目,有金石翡翠,東珠寶玉,也有綢緞綾羅,書畫筆墨。
可能是因爲第一件乃是翡翠鐲子,接下來的八件拍賣品,全都是其他類別,直到第十件拍賣品。
“這第十件拍賣品,乃出自與邱靖凡大師齊名的裴世子之手,名爲紫氣東來……”
毫無疑問,這正是裴雪燼用燕姝的那塊春帶彩雕刻出來的擺件。
裴雪燼的確不負大師之名,那塊玻璃種春帶彩,在他的非凡技藝之下,透白的部分被雕成了瓊樓玉宇,翠色被雕成了蒼松翠柳,至於紫羅蘭色,則被雕成了染就東來紫氣的祥雲,遠遠看去,在燭火之下,翠色搖曳,樓閣恢弘,紫色祥雲,起瑩起膠,竟是隱有霞光,讓人忍不住心生驚歎。
不得不說,這座紫氣東來,從謀篇佈局,到細節技藝,無一不是完美,最重要的是,這乃是一座玻璃種的擺件,單論價值自然比邱靖凡的那隻鐲子,高出許多。
隨着拍賣師說出“開始出價”四字,衆人登時紛紛出價。
“十六萬兩銀子!”
“我出十七萬兩銀子!”
“十八萬兩銀子!”
……
可能是因爲之前凌四一上來就搞出黃金來了,衆人現在叫價都習慣把銀子倆字兒帶上,要是被誤認爲是金子,那可就虧大發了。
裴雪燼對於衆人的熱情卻是不爲所動,冷寂的眸光不由掃過了燕姝所在的位置,眼見她似是在仔細的欣賞着拍賣臺上的雕刻,脣角的線條不由柔和了幾分。
就在這時,他的身邊突然傳出了一個嬌柔的女聲,“我出二十萬兩銀子。”
衆人循聲望去,便看到了坐在裴雪燼身側,一臉嬌羞的穆妍華。
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會出價,是因爲心儀裴世子。
想到這兩人差點定親,如今裴世子又公然帶其前來,說不定,兩府還真有重修舊好的可能。
若是這樣的話,他們就不得不買個面子了。
考慮到這一點,衆人不約而同的停止了出價。
穆妍華見此,似是嬌羞的垂了頭,掩下了眼底的得逞。
要知道,爲了這次在富貴堂上,示好於裴雪燼,穆妍華幾乎耗盡了自己的私庫,甚至還在蘇怡情那兒拿了幾萬兩,纔算是湊夠了二十萬兩銀子。
再多的話,她就負擔不起了。
她這番深情固然是爲了裴雪燼,但也是做給衆人看的,若是這些人懂得輕重,看到她的一往情深,自然會有所退讓。
顯然,她的計劃奏效了。
穆妍華算盤打得的確夠精,可她算到了一切,卻唯獨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裴雪燼的驕傲。
若是換了尋常男子,眼見一個女子願意拍下自己的作品示好,的確是會得意,會感動,甚至是心動,但裴雪燼不同,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雕刻。
邱靖凡的一隻鐲子還能拍出二十萬兩黃金的天價,他的起步價是那隻鐲子的三倍,可成交價卻只有十分之一。
裴雪燼不在意銀子,可他不願看見自己的心血被如此貶值,偏偏穆妍華又是爲了他。
眼見十息的時間轉瞬即逝,自己這件雕刻最終被穆妍華所得,裴雪燼抿了抿脣角,終是沒有表露什麼,壓下了心底的不快。
隨着時間的流逝,就在整個拍賣會如火如荼的時候,一匹加急快馬,卻是飛奔進入了紫禁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