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燕大夫來了。”
妘夏當先進入帳篷,眼見妘泆泊坐在桌邊看書,顯然等了有一會兒了,這讓他越發心氣不順,意有所指道,“阿夏去的時候,燕大夫正在用飯,時間耽擱了,還望世子恕罪。”
燕姝對妘夏的話,恍若未聞,入鄉隨俗的垂首,脊背挺得筆直,修長如玉的脖頸帶出了一抹宛若鈴蘭般優美的弧度,“燕書參見世子。”
不得不說,只要看不到臉,燕姝的姿態三百六十度皆可入畫,饒是妘泆泊見慣了盛京美人,眸光也不由頓了頓。
他深知自家屬下的性子,心裡倒是沒什麼不滿,只是瞧着那人太過從容,不由以退爲進道,“看來是小王考慮不周了,燕大夫,還望海涵。”
“無妨。”燕姝擡起頭來,直視妘泆泊。
這位妘王世子,果然如傳聞般公子如玉,風華絕代,可惜,這些在燕姝的天眼透視下,都是藍顏枯骨,着實沒什麼吸引力,倒是這位妘王世子的病症,當真是……有挑戰的很。
聽到無妨二字,妘泆泊稍感意外,不是他自視甚高,事實如此,旁人得他一句歉然,大都誠惶誠恐,激動難當,面前之人卻淡然接受了,跟他對視的那雙眼眸,淨若天光,清冷無塵,彷彿他跟妘夏妘冬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分別。
如此心境,當真不是尋常女子能有的。
不得不說,這種態度,倒是讓妘泆泊覺得十分舒服,脣角染上了一抹弧度,“前兩日,小王初到軍營,見識到燕大夫的醫術,便想要結識一番,不成想機會來的這般快,燕大夫,咱們上路再聊。”
燕姝腳步未動,“我想先爲世子探個脈,不知可否?”
妘泆泊指尖流轉的紫意幾不可查的一頓,剛剛他便隱約覺得燕姝的眸光似是在他胸前頓了一下,莫非……不是錯覺?
“其實這一趟,並不是小王要燕大夫來的,而是凌將軍要我帶你去個地方,至於小王的身體,並無大礙,就不勞燕大夫費心了。”
這就是婉拒了。
既然人家沒有讓她醫治的的意思,燕姝也不會強求,她現在算是凌四軍營的人,剛剛有此一問,也不過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而已,既然之前的一切都是幌子,凌四隻是想讓妘泆泊帶她出去,那她自然犯不着給自己增加難度,管他人的閒事,所謂:治病醫人,救死扶傷,那也是要看病患的意願和自己心情的。
燕姝淡淡點了點頭,乾淨利落的轉身道,“那走吧。”
她放棄的這麼快,倒是讓妘泆泊心下微詫,眼底月華流淌,溫潤輕笑,“爲掩人耳目,一會兒還要燕大夫跟小王共乘一轎。”
燕姝:“好。”
沒有扭捏,沒有遲疑,字眼簡單淡然的過分。
這次,妘泆泊沒有意外,脣角上揚的弧度裡多了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興味,“燕大夫,請。”
馬車前,妘冬撩開轎簾,妘夏搬出鋪有云紋蜀錦的轎凳,置於一側,妘泆泊拾階而上,在妘夏的攙扶下,進了馬車。
等自家少主坐穩當了,妘夏直接撤了轎凳,冷眼瞧着燕姝。
哼,這人不但讓他家少主等了半晌,還敢接受他家少主的歉意,說什麼無妨,給他家少主請脈,不就是被拒絕了一下下嘛,說放棄就放棄,都不知道堅持一會兒嗎!
新仇舊恨摞一起,妘夏就等着看好戲,他們妘家的馬車比尋常馬上大上許多,就那個醜八怪,細胳膊小腿兒的,想上車,不出醜,那是斷斷不可能的!
他就看她怎麼上去!
妘夏正暗暗得意,就見燕姝雙手一撐,整個人流風迴雪般,輕輕鬆鬆,落到了馬車上,她微微欠身,撩起前襟,便坐到了副位上,動作乾淨利落,端的是瀟灑自如。
妘夏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這人真是女子嗎?!
燕姝動作太快,妘泆泊還沒來得及出聲,她就上來了,那番淡然從容的姿態,尋常世家子弟恐怕都差之遠矣,若不是他從傅二叔口中得知了她的性別,恐怕真心不會生出半分懷疑。
妘泆泊心下感嘆,面上則是染了幾分歉然。
“燕大夫,阿夏被我慣壞了,剛剛衝撞之處,希望你不要介意。”他斂了笑容,“阿夏,道歉。”
察覺到自家少主聲音的冰涼,妘夏不由一抖,垂首躬身道,“燕大夫,是阿夏無禮了,還望恕罪。”
燕姝本來也沒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無妨。”
其實,不管她介意與否,妘泆泊都不會爲了剛認識的人,爲難的自己的屬下,燕姝不在意,就再好不過了,這讓妘泆泊心下愈發舒坦了幾分。
隨着車輪的滾動,馬車很快便駛出了軍營駐地,在凌四縝密的安排之下,自然沒人攔截。
馬車內,妘泆泊翻看着書卷,動作如往日優雅輕緩,眸光卻是不自覺落到了燕姝身上。
已經一個時辰了,她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姿態,靠坐在那裡,如青松翠竹,脊背挺得筆直,妘泆泊感覺的出來,她並不拘謹,相反地,燕姝很放鬆,或者說很自在,自在到甚至合上了眼睛,閉目養神。
不知道是不是每日接觸藥材的緣故,她身上帶了一股淡淡的藥香,那種味道極淡,於馬車中卻顯得凝實了幾分,若有似無,清恬而安靜,整個馬車內,除了外面傳來的馬蹄聲和書頁翻動摩擦的輕響,再無其他。
妘泆泊合上書,慢悠悠的開了口,“燕大夫,你對小王沒什麼要問的嗎?”
燕姝睜眼側目,頂着一張面癱臉,“沒有。”
妘泆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