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在盛京城還是家族內,妘泆泊見慣了話裡錦繡,綿裡藏針,尤其是女子,皆是委婉含蓄,如此直白不加修飾的拒絕,他當真是第一次聽到,一時間還真有點接不下去了。
“難道燕大夫就不好奇嗎?”
妘泆泊緩了緩,才重新開口,“比如,凌將軍要接你去什麼地方,接你去做什麼,又或者……爲什麼是你。”
燕姝聞言,面色沒有絲毫波動,淡聲道,“因爲我是所有軍醫裡,不可能成爲內鬼的那個,接我去,自然是爲了治病救人,至於具體去哪兒,妘世子知曉就行了。”
聽到內鬼二字,妘泆泊眸光微頓,饒有興致的輕笑道,“燕大夫這話聽着玄機頗多,你怎麼知道軍營裡有內鬼的?”
“蔣參軍是設計被埋伏的,此其一;近兩日,營裡看似一切如舊,實則十步一人,五步一崗,被包圍的密不透風,顯然是怕消息外泄,周淮安日日前來,每次都提到凌將軍如何,但事實上,凌將軍恐怕早就不在軍營了,他瞞天過海,一是怕動搖軍心,二便是爲了佈置誘餌,把內鬼引出來,此其二;至於其三……”燕姝直視妘泆泊的眼眸,“便是因爲我,也因爲妘世子。”
她說的簡略,妘泆泊卻是聽得明白。
燕姝是在蔣元晟身中埋伏之後,纔出現的,又是被凌四親自帶回來的,凌四會選擇她,而不是軍營裡的幾名軍醫,便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至於他,妘王府世子,一向保持中立,不參與四國之事,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成爲某一國或者某一場戰事的助力,凌四選擇他,而不是軍中那些個親信副將,同樣是個很好的證明。
所以,燕姝纔會有那句其三。
若說前兩點還是推斷,那麼第三點,便是最有有力的證據了。
“好一句,因爲你,也因爲我。”
妘泆泊眼底劃過了一抹欣賞,不由繼續道,“那燕大夫可知這一趟,要去救治何人嗎?”
“見了凌將軍,自然便知道了。”
這次,燕姝沒有回答,如珠如玉的聲音染了些許涼意:這人瞧着明月清風,咋就這麼煩人呢。
她不由換了個姿勢,坐遠了幾分,將頭轉向窗外,“外面風景不錯,世子看書許久,不若換換視野,可以一觀。”
妘泆泊微微一怔,初聽時,還驚訝這個燕姝怎麼會轉了性子,突然語出關心,下一秒,他便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面前之人分明是讓自己看看風景,別這麼多話了。
妘泆泊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新奇,貌似……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嫌棄的說。
若不是之前調查了一番,他真心不相信,這人會是左相府那種地界兒出來的!
思及此,妘泆泊突然心血來潮,想要看一看,眼前之人若是沒了從容,會是何等模樣。
他依言側目,看了看窗外的風景,桂花醇酒般的聲音緩緩流動,意味深長,“這邊關的風景的確頗具風情,尤其是潼陽關的落霞峰,更是遠近馳名,可惜,那裡山匪頗多,說來,小王在來軍營的途中,就曾見過一行人遭遇不測,這些人有丫鬟婆子,護院小廝,不像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小王到的時候,這些人已經斃命多時了,其中的一頂軟轎空空如也,也不知道轎中之人,是生是死,燕大夫以爲呢?”
沒錯!
那日途徑落霞峰的,正是妘泆泊一行人!
燕姝聞言,心下微訝,面上卻是一絲波動也無,清清淡淡反問道,“妘世子可有報官?”
妘泆泊沒想到她聽了這些,會拋出這麼一個問題,本能的頓了頓道,“沒有。”
燕姝輕嘆一聲,宛若落霞峰的雲霧,雖淡卻清晰可見可聞,“蔣參將身中埋伏,世子得凌將軍所託,慷慨相助,我還以爲世子乃是性情中人,以助人爲樂,看來,是我想多了。”
妘泆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