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死我了,咱們盛京城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乞丐啊,我差點都被堵在半路上!”
穆顏姝放下醫書,眉梢微挑,“乞丐?”
裴月英坐到她對面,重重點了點頭。
“對啊,乞丐,道路兩旁全都是,還有一些……一些幼童,看着可憐極了。”裴月英眼底劃過一抹隱痛,稍顯訕訕道,“我一心軟,就撒了些銀子,結果他們發瘋一樣的上來搶,差點把轎子撞翻了!”
穆顏姝重新拿起了醫書,“那些不是乞丐,是災民。”
“災民?”裴月英恍然大悟,“是冀唐城的災民!”
穆顏姝點了點頭,“對,冀唐城的災民。”
裴月英不禁蹙眉道,“不是說戰王殿下和六皇子都去了嗎,怎麼還會有這麼多災民涌到盛京城來呢。”
穆顏姝不疾不徐的解釋道,“冀唐城被毀,自然沒剩多少物資,六皇子和戰王殿下能夠帶去的恐怕也十分有限,這些人好不容易活下來,沒有誰想白白餓死。”
裴月英聞言,倒是不以爲意,頗爲輕鬆道,“咱們盛京城繁華的很,相信皇上應該很快就會開倉放糧,等這些人填飽了肚子,找份活計,也就沒事了。”
“沒事?”穆顏姝眼底劃過了一抹複雜,似嘆非嘆道,“若是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裴月英不解道,“那還能有什麼事?莫非還會鬧出什麼亂子不成?”
穆顏姝則是懶得爲裴月英的金魚腦解惑了,淡聲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裴月英不滿的哼了很,“哼,不知道你說什麼,我只知道,你這家醫館馬上就要關門了,你看看對面的懸壺醫館,這兩天越發熱鬧了。”
穆顏姝倒是不以爲意,頭都沒擡,“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有銀子醫館就關不了門。”
“知道你有銀子,可現在沒病人上門,還不是白搭。”裴月英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了門口。
下一秒,她稍顯驚訝道,“哎?那些好像是災民吧。”
穆顏姝聞言,不由放了手上的醫書,站起身來,走到門邊,就見不遠處懸壺醫館門口,圍了不少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災民,甚至有越聚越多的趨勢。
就在穆顏姝仔細打量那些災民的時候,裴月英突的靈光乍現,獻寶一般的驀然道,“穆顏姝,我想到了!你現在不缺銀子,缺的是名氣,咱們不如免費給那些災民治病,這樣一來,一定能收穫一個好名聲,到時候,病人自然就會上門了!”
穆顏姝這才微微側目,頗有意味道,“你倒是聰明瞭一回。”
裴月英聞言,自覺得到了穆顏姝的誇獎,不禁眼珠子發亮,躍躍欲試,“那咱們現在怎麼做,讓人站門口喊一嗓子怎麼樣,讓那些災民們都知道,咱們這兒免費給人看診。”
穆顏姝點了點頭,“可以,你去喊吧。”
裴月英怔了怔,“我去?”
穆顏姝認認真真的建議道,“也可以讓你身邊的小廝去。”
裴月英經此提醒,登時信心倍增,拍了拍胸脯道,“哼,這點小事兒,交給我了。”
眼見裴月英雄赳赳氣昂昂的去吩咐自家小廝做事了。
穆顏姝眼底劃過了一抹柔和,朝着櫃檯處的常繼春道,“常掌櫃,讓陶大夫出來,準備接客。”
常繼春:“……”
他怎麼就覺得這話這麼不對味兒呢!
錯覺,一定是他的錯覺!
此刻,裴月英手下的兩名小廝,已經在扯着嗓子叫喚了。
那些災民本來都是衝着懸壺醫館去的,可懸壺醫館看着就高冷的很,現下聽見這邊管免費看病,有不少人自然是聞風而動,朝着懸壺醫館這邊來了。
穆顏姝心中早有打算,並未有所動作,陶然本來正在研磨藥材,現下匆匆忙忙出來,匆匆忙忙看病,那些災民又亂哄哄的,難免有些捉襟見肘。
這時,醫館外突然爆發出了陣陣歡呼聲。
下一秒,裴月英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一臉憤慨,“穆顏姝,懸壺醫館太過分了,咱們剛剛說了要免費看診,他們居然就派了好多人出來搭臺子,說是除了免費看診,還要施粥贈藥,這完全就是衝着咱們來的!”
“施粥贈藥?”
“走走,咱們快走!”
“不看了,我不看了!”
……
那些正圍在陶然周圍,等着看病的災民,聽到這話,登時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立刻走了個乾淨。
甚至陶然,還保持着探脈的姿勢,沒有把手收回來。
看到這一幕,裴月英張大了嘴巴,訕訕道,“穆顏姝,我……我不該進來的,是我衝動了。”
穆顏姝見此,眼底卻是劃過了一抹笑意,肯定道,“不,你做的很好。”
“做得很好?”裴月英怔了怔,不太相信的凝眉道,“穆顏姝,你不會是在損我吧?”
穆顏姝認認真真道,“當然不是,我說真的,你做的很好,比真金還真。”
裴月英撓了撓頭,眼見穆顏姝說的實實在在,不禁有些飄飄然,暈暈乎乎接下了這句誇讚,撓了撓頭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啊?”
穆顏姝擡眸看向了懸壺醫館,人聲鼎沸的大門,一字一句道,“等着就是了。”
幾天之後,裴月英卻是等不下去了。
“穆顏姝,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裴月英看着對面懸壺醫館門庭若市的盛況,急的團團轉,“你看看,懸壺醫館那些人又是施粥發饅頭,又是看病贈藥的,整個盛京城贊聲一片,真真是賺足了人心,穆顏姝,你就一點都不着急嗎?”
穆顏姝頭都沒擡,站在藥櫃前,一邊配藥,一邊不緊不慢的開了口,“那麼着急做什麼?”
眼見她如此不着急不着慌的模樣,裴月英氣得直咬牙,似是想到了什麼,很是有些衝動道,“你不是有銀子嗎,咱們也可以效仿懸壺醫館施粥贈藥啊,呸呸呸!這本身就是咱們先發起的,懸壺醫館纔是小偷!”
穆顏姝不以爲意道,“不管是誰先發起的,既然人家先做了,咱們再做,就是拾人牙慧,於聲名無益。”
裴月英還想說些什麼,就聽醫館對面再次傳來了一陣歡呼之聲。
“他們又幹什麼了?”
她不由探頭看去,片刻之後,裴月英一改之前的衝動,很是有些頹然。
“懸壺醫館居然在內堂開闢了一塊地方,專門供災民休息!”裴月英坐到穆顏姝旁邊的椅子上,很是有些無力的自言自語道,“你說得對,人家都做到這份兒上了,咱們做什麼都是白搭。”
“所以,有那個功夫,不如好好休息休息,喝上幾副藥。”穆顏姝一邊說着一邊將幾包新裝的藥材,遞到了裴月英的手上。
裴月英拿着藥包怔了怔,“這是什麼?”
“強身健體的藥,你還需要補補。”穆顏姝側目,直視裴月英的眼眸,認認真真道,“記得,每天過來之前都喝上一副,明白嗎?”
“知道了,知道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管我的身體,我現在好的很,不用你操心了。”裴月英的聲音似是十分不耐,脣角卻是不自覺上揚了幾分,手上更是抱緊了藥包。
只要想到,穆顏姝放着醫館的事兒不管,給自己製作藥包,裴月英就覺得甜滋滋兒的。
只不過,她並沒有開心多久,就見穆顏姝給醫館裡的每個人都發放了藥包。
裴月英不禁嘴角抽了抽:感情這藥包不單單是給她一個人準備的,白浪費人家感情了!
有了穆顏姝的安撫,裴月英自然是消停了幾日,心態也平和了不少。
誰知道這一平和,對面倒是出亂子了。
起因很簡單,因爲懸壺醫館大肆刷名聲,施粥贈藥的,所以,所有趕來盛京城的災民,有大半都集中在了懸壺醫館附近。
懸壺醫館家大業大,本來就想着刷名聲,對這件事兒,自然無所謂,爲了擴大影響,還專門讓一些災民住進了醫館外堂,可週圍的商戶,就有些受不了了。
這裡聚集了這麼多衣衫襤褸形同乞丐的人,那些想要逛街的人,自然不會往這裡來,連續數日之下,不少商戶都受到了影響,針對懸壺醫館的民怨,正在悄然滋生。
就在這種極爲敏感的時候,懸壺醫館死人了!
確切的說,是住在懸壺醫館裡生病的災民死掉了。
要知道,這些年,只要是懸壺醫館接手的病人,從沒有死掉的,最起碼,不會死在醫館之內,這是第一例!
不過,這些災民身心遭受重創,飢寒交迫,又住在醫館之內,死了,似乎不稀奇,不能算是醫館的過失。
可問題是,第一個災民的死亡,就像是開啓了潘多拉魔盒,緊接着,懸壺醫館一天之內,就連續死了三個災民。
合起來總有四個人了,這可不是四隻雞鴨,而是四個大活人,這讓其他的災民毫無意外地陷入了恐慌。
懸壺醫館中的駐館大夫,雖然比不上神醫谷中人,可也不是吃乾飯的,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麼,當即提出要焚燬屍體,並且,將跟那四名災民有所接觸的人,全部隔離起來。
聽到這些,那些災民自然是不幹的,場面瞬間陷入了混亂!
裴月英也是倒黴,過來醫館的時候,正好趕上了這一幕,馬車廢了好大勁才趕了過來。
進門之後,眼見穆顏姝一反常態的站在門口,不禁跟她並排站在一起,很是有些幸災樂禍的張望道,“懸壺醫館這是要做什麼,這怎麼瞧着像要打起來了?”
穆顏姝目不斜視,近乎自言自語道,“我等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