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打擾二位吧?”
穆顏姝和裴雪燼同時側目,就見六皇子凌文希,帶着幾名侍衛笑意如水的走了過來。
“見過六皇子。”裴雪燼和穆顏姝不分前後,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裴世子和懷安郡主不必多禮。”凌文希登時擡了擡手,搖頭笑道,“真是慚愧,父皇命我主持這次安民盛會,結果大家這麼積極,倒是我來的有些晚了。”
裴雪燼看了看天色道,“六皇子過謙了,如今距離巳時,還有半個時辰,六皇子到的着實不晚。”
“我來得早一些,也是應該。”凌文希稍顯歉然的看向了裴雪燼,“對了,如果二位沒什麼要事的話,我想跟懷安郡主,聊一聊今日義診的一些事宜。”
裴雪燼眸光微動,事關義診,六皇子姿態又擺的謙和,他自然不好拒絕。
“懷安,我去那邊的捐贈區先把銀票捐了,一會兒再過來給你幫忙。”他朝着穆顏姝笑了笑,這才衝着凌文希抱拳道,“六皇子,在下先失陪了。”
“裴世子慢走。”
眼見裴雪燼離開,穆顏姝不緊不慢道,“六皇子要說什麼?”
凌文希顯然也摸清了一些穆顏姝的性子,也沒怎麼磨嘰,直入主題道,“今日的義診,會從巳時,一直持續到酉時三刻,中午也不會間斷,還請懷安郡主做好人員方面的安排,當然,也要注意休息,你要是累倒了,我的罪過就大了。”
他前面直入主題,後面自然而然過度到個人之上,語氣轉變的十分自然,帶出了幾分真誠的關切。
穆顏姝不爲所動,面無表情道,“想要安排人員,也要有人員可安排才行,請問六皇子,太醫院的人何在?”
“太醫院的人還沒來?”凌文希一怔,這才發現除了懷安醫館的人,其他診臺空空如也,不禁蹙了蹙眉,當即回身道,“派人去催一下。”
眼見凌文希下令了,穆顏姝也就不再多言。
凌文希卻是四下瞧了瞧,忍不住開口道,“對了,懷安郡主,怎麼不見四哥跟你一道兒過來呢?”
穆顏姝淡然擡眸,“他爲什麼要跟我一起過來?”
凌文希怔了怔,隨即歉然的笑道,“是我剛剛的措詞有些問題,我是想說,也不知道四哥在幹什麼,這種時候,理應跟你一道兒過來纔是啊。”
穆顏姝這次頭都沒擡,一邊忙活,一邊道,“他在欽天監,說是今天就能有結果了。”
她說的簡略,凌文希卻是聽得明白。
如今,大半個盛京城的人都知道,戰王天天去堵欽天監,就是爲了早早迎娶穆顏姝過門。
她所謂的有結果了,指的自然是成親的日子有結果了。
此等大事,凌四親往,更顯重視。
眼見自己這話,反倒是彰顯了凌四的心意,凌文希眼底深處劃過了一抹暗沉,面上似感似嘆道,“能娶到懷安郡主如此佳人,也難怪四哥會如此心急了。”
穆顏姝放下手中的藥包,清淡擡眸,“六皇子跟我說的這些,似乎與義診沒什麼關聯。”
“是我跑題了。”凌文希似有所覺,當即承認錯誤,笑意如水的轉移話題道,“其實我過來,就是想說,這次義診是安民盛會的重中之重,一切都要仰賴懷安郡主,不管懷安郡主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一定會盡力配合,還請懷安郡主不要客氣。”
穆顏姝點了點頭,“這些都是六皇子的分內之事,我自然不會客氣。”
凌文希:“……”
好吧,嚴格來說,這話也不錯,不過,他莫名覺得,好像自己要說的話,被搶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當口,一股香風徐徐盪開。
凌文希側目,就見白豔雪和紀渺渺聯袂而來,已然是走到了二人跟前。
“見過六皇子,懷安郡主。”紀渺渺婷婷嫋嫋的行了一禮,秋香色的長裙,宛若山茶鋪展開來,盈盈眸光最終籠在了凌文希的身上,柔情隱現。
白豔雪的反應就高傲多了,眉眼深處劃過了一抹厭惡,“六皇子,懷安郡主。”
凌文希彬彬有禮的擡手,眸光在紀渺渺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二位小姐不必多禮。”
紀渺渺面上劃過了幾絲嬌羞,十分真誠的輕笑道,“六皇子和懷安郡主到的真早,跟二位相比,渺渺真是自慚形穢。”
穆顏姝脣瓣動了動,“這話聽着有點耳熟。”
就在剛剛,凌文希貌似便說過相近的話。
凌文希聞言,嘴角幾不可查的抽了抽,不禁輕咳一聲,“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紀渺渺微微一怔,當即俯了俯身,“六皇子慢走。”
眼見凌文希離開,紀渺渺這才起身,由衷笑道,“懷安郡主這次在冀唐,又立大功,簡直是我輩閨閣女子的楷模,當真令人欽佩,今日真是辛苦懷安郡主了。”
白豔雪聞言,卻是冷哼一聲,“要是人人都像她那樣四處奔走,拋頭露面,女則女戒,豈不成了擺設。”
“豔雪!”紀渺渺不贊同的拉了拉白豔雪,這才側目笑道,“懷安郡主,不知道今日四小姐可會到場?”
四小姐,指的自然是穆妍鈺了。
穆顏姝側目看來,紀渺渺笑着解釋道,“我是想着以後就是自家姐妹了,大家也該多多親近纔是。”
穆顏姝心下一動:這個紀渺渺倒是個人物,穆妍鈺也算是棋逢對手了。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
這個念頭在她的腦子中一閃而逝,穆顏姝便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我跟她不熟。”
紀渺渺怔了怔,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白豔雪卻是忍不住了,“懷安郡主,她是你妹妹,你怎麼會跟她不熟呢,我看你是仗着自己即將成爲戰王妃,就目中無人了吧。”
穆顏姝面無表情,“嗯,你覺得是就是吧。”
“你!”白豔雪登時心塞,被氣得夠嗆,一張精心描畫的玉面,都隱隱有些掉粉。
穆顏姝卻是懶得理會這兩人了,直截了當道,“義診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該離開了。”
白豔雪冷豔的擡高了下巴,“我們願意站在這裡,你又能如何?”
穆顏姝看了外圍一眼,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隨便。”
此刻,太醫院的衆位太醫,已經到位了,因爲有六皇子的催促在先,穆顏姝身爲郡主,又以身作則,這些太醫也知道輕重緩急,來了之後,倒也沒倚老賣老,甚至還有幾人跟陶然打了個招呼,便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職。
此刻,巳時將近,安民區外圍已然是圍攏了大批的冀唐災民,安民盛會雖然定在了巳時,可安民盛會,重在安民,自然要以民爲重,眼見來的人差不多了,凌文希也沒有多等,直接撤掉了周圍的圍欄,開始允許災民進入。
剎那,大批的災民涌向了放糧處和義診臺。
穆顏姝等人早就做好了準備,自是從容不迫,可白豔雪和紀渺渺就倒黴了。
紀渺渺還好,反應還算迅速,心有所感之下,招呼自己的丫鬟擋在了前面,雖然受到了衝擊,還好有驚無險;可白豔雪就比較狼狽了,被災民衝撞之下,被踩了幾腳不說,衣裙也髒了,身後墜地的薄紗更是慘不忍睹,連頭髮都掉下來的幾縷!
若是放在平日,白豔雪絕不會善罷甘休,可這是什麼場合,是安民盛會,若是她追究這些百姓,就是毀壞盛會,長樂侯府都保不了她。
今天別說是她,就是長樂侯被踩了,也不能說什麼,還得保持微笑。
白豔雪憋了一肚子氣,好不容易跟着紀渺渺逃離了義診人羣,就看到了更加讓她憋悶的一幕。
只見那些災民,在穆顏姝的身前,一個個井然有序,每個人臉上都是十足的感恩和虔誠,那股子頂禮膜拜的勁兒,簡直就是將穆顏姝當成了活菩薩!
白豔雪額頭青筋跳了跳,忍不住嘀咕了一聲,“這些賤民!”
紀渺渺倒是沒有在意剛剛的事故,眸光仔細的看着穆顏姝身後不遠處的位置,微微蹙眉,“懷安郡主身後那些人,我瞧着面熟,好像……是妘王府的人。”
不得不說,紀渺渺的確是心細如塵。
她看的不錯,此刻,在穆顏姝身後不遠處,猶如站崗的一行人,的確是妘王府的人,爲首的正是妘冬。
說來,那日妘泆泊吐血之後,雖然喝了湯藥進行調理,可因爲心神受創嚴重,短短三兩日,自是難以復原。
妘泆泊本想拖着病體過來,他又怕自己這個樣子,穆顏姝會心生愧疚,看了不舒服,可他若是不來,又放心不下,乾脆讓妘夏和妘冬過來幫襯着。
妘夏因爲穆顏姝害的妘泆泊吐血,生了穆顏姝的氣,哪怕拼着挨罰,也死活不過來,被妘泆泊關進了刑殿,結果就剩下妘冬帶人過來了。
就在白豔雪二人遭遇災民的當口,妘冬正好跟穆顏姝報道。
妘泆泊怕穆顏姝心中不自在,特別吩咐了妘冬,說他們是代表妘王府,過來參與安民盛會的。
人家把藉口都找到這個份兒上了,穆顏姝自然不能辜負這份好意。
於是乎,妘冬等人就自動自發的站在了就診區,維持秩序。
對於這一幕,白豔雪自是打心眼裡往外冒酸水,“你沒看錯,是妘王府的人,這個穆顏姝都要嫁給戰王殿下了,還跟妘王府勾勾搭搭,真是不知羞恥,剛剛咱們來的時候,你也看見了,連六皇子都主動找她說話,對咱們代答不理的。”
她一向口無遮攔,心情不好之下,自是逮誰扎誰。
紀渺渺心下一堵,面上卻是笑的溫柔。
“瞧你說的,今日是安民盛會,人家妘王府派人過來,無可厚非,六皇子乃是今日主事,懷安郡主負責義診,若是六皇子不跟懷安郡主說幾句話,那才叫反常。”
紀渺渺捏了捏帕子,掩脣笑道,“豔雪,你今日可是不大對勁兒,說話怎麼拈酸吃醋的,不會是因爲戰王殿下吧,我記得你前陣子可是對戰王殿下欣賞的很呢。”
毫無疑問,紀渺渺這話不偏不倚的戳中了白豔雪的心窩子。
前幾日,白豔雪聽到承帝給穆顏姝和凌四賜婚,整整摔了一屋子的瓷器。
要說她對凌四的愛有多深,那倒未必,可那位爺卻是這些年來,唯一讓她心動,甚至想嫁的男子,可凌四卻當衆求娶穆顏姝,甚至爲她日日跑欽天監。
白豔雪一顆芳心,簡直像是被泡進了醋缸,撈都撈不出來!
可面對紀渺渺,她卻是不想也不能承認的,當即擡高了下巴,色厲內荏的不屑道,“紀渺渺,話不能亂說,你是哪隻眼睛看見我對戰王欣賞了,他不過是……不過是一介莽夫罷了!”
“豔雪,你這可就有點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紀渺渺不由輕笑出聲,搖了搖頭道,“戰王殿下再怎麼說也是皇子,身受皇上的寵信,連城門都是說毀便毀的主兒,他的戰功可抵四國將領,聲威赫赫,令四國聞風喪膽,你我心知肚明,不管這皇宮裡邊怎麼變,戰王府是永遠都變不了的,懷安郡主能嫁給戰王,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白豔雪登時語塞,梗了好一會兒,才強做高傲的冷哼道,“就算他地位再高,戰功再卓著又如何,他還不是不敢以面目示人,還不是面目可憎,我可不想日日對着一個醜八怪,倒是穆顏姝,原來那張臉估計跟戰王半斤八兩,倒是相配的很!”
紀渺渺聞言,不由滯了滯,思量之間,就聽一陣猶如雷鳴的馬蹄聲,滾滾而來。
如此霸道的馬蹄聲,整個盛京城,可謂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不管是場上的官兵,夫人小姐,世家子弟,還是一衆災民,全都本能的朝着聲源處看去。
下一秒,卻是一個個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陷入了呆滯。
剎那,天地懼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