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四出了院子便是一陣狂飆,如此速度之下,自然是片刻就追到了燕姝。
看着面前那道清清冷冷,如隔雲端的身影,凌四不由伸手,拉住了燕姝的手腕,“燕小子,走這麼快乾什麼,也不知道等等爺。”
燕姝反手一掙,收回手臂,“有事嗎?”
察覺到她聲音超乎往日的冷淡,凌四輕咳一聲,“燕小子,你不會……生氣了吧?”
燕姝實話實說道,“我不喜歡有人打擾我診治病人。”
所以,她的確是不爽了。
凌四聞言,登時被噎的一滯:難道你小子不該給爺個面子,說聲沒有嗎,咋就這麼直接呢!
好吧,這小子就沒有不直接的時候,在他這兒找臺階,還不如承認錯誤來的實在。
“爺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們……”凌四本想解釋兩句,可仔細想想,人家根本是正常對話,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就暴走了,所以這事兒根本沒得解釋。
於是乎,凌四停了話頭,相當光棍兒道,“行行行,爺不對了,以後爺再也不打擾你診病配藥之類的了,這總成了吧。”
要是周淮安等人在這兒,聽到這話,估計眼珠子都能瞪出來,這位爺什麼時候學會道歉了,這是江河倒流,夏天落雪了嗎?
燕姝沒想到這位爺居然能如此乾脆的道歉,微微怔了怔,仍舊堅持原則的開了口,“我喜歡用事實說話。”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看你以後表現了。
凌四嘴角抽了抽,當下拍了拍寬闊厚實的胸膛。
“爺說話算話。”做完了保證,感受到燕姝似是有所緩和,這位爺登時得寸進尺道,“燕小子,晚上一起吃飯吧。”
燕姝搖了搖頭,很是乾脆的拒絕道,“晚上我要去妘世子那兒,看看他藥浴的情況,順便爲妘世子安排晚膳。”
凌四聞言,之前消散的戾氣登時再次凝聚了幾分,瞪了瞪眼珠子,“你又不是廚子,那尊玉佛的晚膳,你小子操什麼心?”
燕姝清清冷冷的瞥了這位爺一眼,“妘世子餘毒剛清,需要留意的地方很多,尤其是這兩日的膳食,妘世子是我的病人,既然他拜託到我身上,涉及他的身體,我自然要管。”
凌四第一時間抓住了重點,森森冷笑,“果然是他開的口,這尊玉佛當真會玩心思。”
燕姝懶得理會凌四跟妘泆泊的恩怨情仇,直接道,“我還有事要忙,如果凌將軍沒什麼要吩咐的,我就先告辭了。”
隨着她話音落下,一個嬌憨爽朗的聲音驀然傳了過來。
“燕大夫!”
燕姝擡眸,就見遠處常月娥拎着一隻竹籃,高高興興的小跑了過來。
快到近前,感受到凌四身上的駭人的寒意,這才本能的放緩了腳步,俯身行了個禮,“凌將軍。”
有燕姝瞧着,凌四不爽也只能憋着,不耐的揮了揮手,“起來吧。”
常月娥也是個心大的,起身後,便轉向了燕姝,將手中的籃子遞了出去,粉面含春的笑道,“燕大夫,今天我跟鎮子上的人一起去平陽城了,我帶回來一些新鮮的水果,就想着拿點過來給你。”
畢竟是小姑娘的一番好意,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燕姝自然沒有拒絕。
“謝謝。”她接過籃子,在常月娥面上掃過,意有所指的溫聲道,“常小姐臉色有些不好,既然身體不適,就儘量少出門,多休息。”
常月娥這幾日正趕上小日子,一聽燕姝這話,哪還不明白燕小大夫看出了她的狀況,常月娥嬌嫩的臉蛋登時熟成了紅蘋果,聲音羞澀道,“多謝燕大夫關心,我知道了。”
“一會兒,我給你配一副藥,你喝上兩副,自能補血養氣,把氣色調養過來。”燕姝手上正好有些藥材,是從太白山採回來,用在常月娥身上,也算是有來有往,還了人家送水果的心意。
常月娥聞言,愈發覺得燕小大夫體貼入微,嬌憨巧笑道,“謝謝燕大夫,燕大夫人真好。”
燕姝:“舉手之勞而已,跟我走吧。”
常月娥:“嗯。”
眼見兩人說着說着就要走了,凌四繃不住了,“燕小子……”
燕姝先一步開口道,“凌將軍,我要去給常小姐配藥,先告辭了。”
對上燕姝那雙至清至淨的眼眸,凌四莫名想到了自己剛剛說,不再打擾她診病配藥的承諾,這讓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下,說那麼詳細幹什麼,只說診病不就好了嗎,說什麼配藥呢!
現在跟過去,無疑是自打嘴巴。
爲了自己在燕姝眼中的形象,凌四砸吧砸吧嘴,不情不願的改了口,“那行吧,晚點爺再過去找你。”
燕姝點了個頭,帶着常月娥轉身離開。
離得老遠,凌四還能聽見常月娥傳來的嬌笑聲,當真是……刺耳得很!
沒了目標,凌四很是有些意興闌珊的回到了驛站的會議大堂。
大堂中,周淮安正在跟兩名將領商討事宜,看見凌四出現,他當下讓那兩人退下,稍顯驚訝的笑臉相迎道,“凌將軍,你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凌四聞言,卻是陡然側目,一雙眼眸宛若兩輪烈日,似要將人烤成人幹,“你什麼意思?”
周淮安登時嚇了一跳,額頭上的汗水刷就下來了,這位爺是吃了弓弩還是怎麼着,火氣這麼大。
儘管心裡誹謗的厲害,他面上可不敢露出分毫,趕忙低眉順眼的躬身道,“下官沒什麼意思,只是……凌將軍每次去找燕大夫都要待些時候,下官還以爲將軍怎麼也要過會兒纔回來,故而有些驚訝。”
凌四倒也沒遷怒周淮安,不言不語的走到主位上坐下,這纔開了口,聲音怎麼聽怎麼怨念,“他沒空,幫那尊玉佛弄完藥浴,就去給那個什麼娥配藥了,那一個兩個的,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多病。”
果然是因爲燕大夫,周淮安心下了然,斟酌笑道,“這人吃五穀雜糧,經雨雪風霜,難免有個病啊痛的,燕大夫是醫者,自然會多費些心思。”
凌四眸光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幽幽的來了一句,“昨天晚上天氣有點涼,其實爺身體也有點不舒服。”
周淮安聽了這話,本能道,“您不舒服?不可能吧,就您這身體,被雪埋上一天一夜都沒事兒,肯定不能着涼。”
也難怪謹慎如周淮安,會這個反應。
實在是凌四的身體太彪悍,這麼多年,風裡來雨裡去,征戰四方,不論如何艱難困苦的情況,什麼天氣,什麼壞境,這位爺沒病沒痛不說,就是中了三箭,都能幹掉別人一個營,那體能,堪稱彪悍,這樣的人也會生病,還是因爲着涼,簡直笑話!
他們爺剛剛的語氣可不像是開玩笑,所以……
周淮安這才意識到了什麼,一轉頭,果然見自家將軍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周淮安登時一個激靈,趕忙響應領導號召道,“那個……要不我找燕大夫過來給您瞧瞧。”
凌四指尖頓了頓,過了會兒,才意興闌珊道,“算了。”
他又沒病,真把人請來了,自己在燕小子心裡的形象估計就一落千丈了,不行,忍住,一定要忍住!
凌四不禁喃喃自語道,“爺咋就不生病呢……”
周淮安聞言,不由一驚,他們家爺居然爲了見燕大夫,盼着自己生病,要不要這麼拼啊!
話說,這狀態咋瞧着這麼眼熟呢?
等等!
他手下有個副將,貌似最近也是這個狀態,茶不思,飯不想,天天唸叨,可人家是因爲要回京了,唸叨自己媳婦兒,他們家爺這是……
驀地,周淮安如遭雷擊!
一直以來,他眼見凌四跟燕大夫親近,一次次刷新底線,只當他們家爺將燕大夫當成了手族兄弟,再說燕大夫才華逆天,的確值得上位者傾心拉攏,旁邊還有一個妘王府虎視眈眈,所以,他理解他們家爺把人幾乎綁在褲腰帶上,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盯梢的心情。
可現在,看到他們爺比自己手下那名副將還嚴重的情況,周淮安突然驚覺,他們家爺對待燕大夫,未免有些超出兄弟的範圍了,這發展……貌似有點不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