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卷 309.海天滄溟
不一會兒功夫寶寶就被洗乾淨裹着明黃的襁褓抱了出來，頓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襁褓裡那小小的孩子身上，昏死在一邊的容九公子也無人理會。
“御醫，快看看孩子怎麼……”魏公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道身影飛快地掠過，眨眼間寶寶已經落到了老頭兒手裡。在場的至少有三個人頓時升起一股想要將老頭兒狠狠地揍一頓的衝動。可惜介於此人武力值太過彪悍，衆人也只能默默地忍了。
清漪可還好？”秀庭公子問道。
“
抱着孩子出來的穩婆滿是皺紋的臉笑開了花兒，“顧公子請放心，沐相一切安好，小皇子也是健健康康的。”衆人這才知道，原來這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小傢伙果然是個男娃。
“運氣真好。”魏公子不無嫉妒地瞥了一眼依然昏睡中的容九公子，挑眉道。
“韓前輩，孩子怎麼樣？”
老頭兒傲然道：“當然好得很，吃了老夫那麼多好東西還能不好麼？乖徒弟，叫師傅…叫師傅……”
“……”衆人默然，就算他們再沒有常識也是知道的，剛出生的孩子絕對不可能叫什麼師傅。給寶寶找這麼一個靠山真的靠譜麼？不過…如果寶寶現在能叫伯父（舅舅、叔叔）的話，也是很不錯的啊。
“乖徒兒，我是你師傅啊。”老頭兒小心翼翼地捧着襁褓，看着襁褓裡小臉皺皺還紅彤彤的小娃娃，只覺得一顆心頓時就軟成水了。擡眼瞥了一眼在場的衆人，老頭兒眼珠子轉了轉。
魏無忌心中一跳，不動神色的閃身擋在了門口，含笑道：“韓前輩，清漪還沒見過孩子呢。不如先讓人抱進去給她瞧瞧？”老頭兒猶豫，有些不願地模樣，魏無忌淡笑道：“韓前輩養過孩子麼？”
“他算不算？”指了指躺在旁邊的容瑾。老頭兒這輩子就養了年僅十二歲的容瑾一個多月，最後以爲人死了扔下了懸崖，因此造就了新一代的天闕城主。
魏公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嬰兒非常嬌弱。你們看到宮裡只是乳母，侍候的人就準備了十幾個麼？還有專門照顧，做針線，等等，韓前輩一個人能頂幾十個人麼？萬一這孩子出了什麼問題……”
被魏無忌這麼一說，老頭兒只覺得越聽越頭大。他一向就沒什麼耐心，更別說照顧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娃娃了。更何況…猶豫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容瑾，如果把這娃兒抱走了，那個混蛋小子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到時候就更加麻煩了，可是…他的徒弟啊……
“韓前輩願意收這孩子做徒兒是他的福分，不過他現在還太小了，就算韓前輩想教，他也聽不明白啊。”
“嗯，是這個理兒。”老頭兒點點頭，“那我什麼時候才能收他做徒弟？”
魏無忌想了想道：“至少也要十歲吧。”希望十年後韓問天還活着，至於到時候是韓問天拐走容瑾的兒子，還是這小娃娃耍了這老頭兒，就不關魏公子的事兒了。魏公子堅信，容瑾的兒子長大了也絕不會是什麼好貨。
不能收徒弟，老頭兒頓時就對手裡皺巴巴地小娃娃沒什麼興趣了，“還給你，這小娃娃這麼醜，真的是哪個鬼丫頭生的？”那個混蛋小子和狡猾的丫頭都是長得一等一的好看，怎麼就生出來一個皺巴巴的娃娃？
旁邊的御醫聽得直抹汗，這位怪里怪氣的老人家真的是神醫麼？“剛出生的孩子都是如此，過兩天小皇子就會變得白白嫩嫩的了。”魏無忌滿意地抱過襁褓，低頭看了看懷裡正閉着眼沉睡的小娃娃，臉上的神色也不由得更溫和了幾分。這麼一個軟軟地沒有半點威脅的小娃娃，卻讓世間少有的絕世高手也忍不住手足無措。
看着魏無忌手腳僵硬的模樣，還是秀庭公子上前熟練的抱過了寶寶。小寶寶舒服地在秀庭公子懷裡動了動小腦袋，繼續睡着。秀庭公子不僅小時候抱過自家弟弟妹妹，長大了也曾經抱過自家表哥的孩子，自然比這一羣連嬰兒都沒見過的大男人強得多。
“長得真像…漪兒。”秀庭公子含笑道。
“……”秀庭公子你從哪兒看出來他長得像清漪了？
“秀庭公子，小姐醒了，要看看小皇子。”霍姝從裡面出來，恭敬地道。同事也好奇地望向顧秀庭懷中的襁褓，她還沒抱過小皇子呢。
“清漪沒事吧？”顧秀庭小心的將寶寶放在穩婆的手裡，一邊問道。霍姝笑道：“顧公子請放心，小姐很好，只是昏睡了一下就醒過來了。陛下…嗯……”看了一眼躺在一邊人事不省的容瑾，霍姝也有些反應不過來了。難道小姐生孩子陛下被嚇暈過去了？
魏無忌含笑道：“沒事，嚇着了。先帶孩子去看清漪吧。”
果然是被嚇着了！
“是，霍姝告退。”
寢殿裡，沐清漪倚坐在牀上望着穩婆送到自己懷裡的小寶寶脣邊不由綻開一絲淺淺的笑容。小心地伸出手指輕觸寶寶紅彤彤的小臉，一股怪異的感覺從手指蔓延到心中，在心中滿滿地發酵，只覺得一時間彷彿有什麼東西將心裡給填的滿滿的了一般。
“寶寶……”沐清漪低聲輕喃道。
似乎察覺到沐清漪地輕撫，寶寶在襁褓裡動了動，吧唧着小嘴繼續睡下去。引得沐清漪莞爾一笑，只覺得想要將全世界都捧到寶寶跟前來一般的滿足和喜悅。
“容瑾呢？”這時候容瑾還沒有衝進來，讓沐清漪有些好奇起來。
霍姝低頭悶笑，低聲將容瑾被嚇暈了的事情跟沐清漪說了一遍。沐清漪一怔，很快便明白過來了。只怕容瑾不是被嚇暈的而是被人給弄暈過去了。只是孩子生出來了衆人太高興，所以忘了讓他醒過來。低眉一笑，輕聲囑咐霍姝，“這事兒別在容瑾跟前提前。”
霍姝吐了吐舌頭，她又不傻，怎麼會在陛下面前提起這種事情？不是自己找不自在麼？
“清清！”
正說話間，容瑾從門外衝了進來。沐清漪淡淡一笑，揮手讓霍姝等人退下。霍姝會意，掩脣偷笑着招呼寢殿中侍候的衆人一起退了出去。陛下剛剛丟了面子，若是她們還留在這裡，指不準要倒什麼黴呢。
“清清……”衝到牀邊，容瑾一樣便看到了躺在沐清漪懷中的小娃娃，頓時臉色有些僵硬起來，面帶躊躇地望着沐清漪，沐清漪有些好笑地覺得自己竟然從某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委屈。
“坐下，要不要抱抱？”沐清漪含笑道。容九公子連連搖頭，那模樣彷彿恨不得離這個小包子有多遠就多遠。但是看着躺在清漪懷中安靜乖巧的小娃娃，又覺得心中有些癢癢的，一時間猶豫不定。沐清漪微笑着將寶寶放進他的手裡，微笑道：“我抱累了，你抱着吧。”容九公子只得臉色僵硬的抱着小娃娃坐在牀邊上。
看着他渾身僵硬的模樣，沐清漪忍不住暗暗偷笑，輕咳了一聲道：“聽說…九公子被嚇暈過去了？”
容九公子的俊臉頓時黑了，“是莫問情暗算本公子！本公子怎麼會被這點小事兒嚇暈過去？！”雖然這麼說，但是容瑾語氣中倒是難得沒有幾分殺氣。可見莫問情將他迷暈過去的事情其實還是讓九公子鬆了口氣的。聽說他睡過去之後一個多時辰清清才把小包子生下來，容九覺得自己實在不敢想象讓自己在外面聽着清清慘叫痛苦一個多時辰那是一種什麼滋味。雖然沒有第一時間知道寶寶出生和清清的安危讓他有些愧疚，但是容瑾認真的想了一遍還是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忍受這種事情。以後…絕對不能再生孩子了！容九公子在心中暗暗地決定着。
小包子！皺巴巴的小包子…容瑾低頭看着懷裡的小娃娃，有趣地眨了眨眼睛，“清清，我不會嫌棄他得！”九公子說得義正詞嚴。
沐清漪挑眉，不解地道：“你爲什麼要嫌棄他？”難道容瑾其實不喜歡孩子？之前可沒看出來啊。容瑾皺着眉頭將小娃娃放到她身邊對比了一下，道：“本公子如此玉樹臨風，清清你也是清麗絕豔，但是你看看這小子…大哥還說他長得像清清……清清，你別難過，別人也不敢嫌棄他！”顧秀庭得有多瞎才覺得這個皺巴巴的小包子像清清啊？還是說秀庭公子是在安慰他？其實需要安慰的是清清吧，九公子表示大男人不在乎容貌問題，雖然小包子實在是有些……
沐清漪不由撲哧笑了出來，無奈地道：“過兩天就好看了，小孩子生出來都這樣。”雖然…她也沒看出來這小寶寶哪兒像她。
“真的？”可憐的西越第一位小皇子，一出生就遭到了一羣毫無常識的長輩們的各種嫌棄。小娃娃委屈地撇了撇小嘴，哇地大哭起來。
“這…我沒掐他！”容九公子捧着哇哇大哭的小寶寶手足無措。
“那…他怎麼了？我抱抱。”沐清漪也是一頭霧水，伸手接過襁褓。可惜小寶寶同樣不給母親面子，依舊娃娃大哭。兩個新出爐的父母忙得滿頭大汗卻依然茫然不解，只看到小包包哭得越來越大聲。
“問…問問別人…好吵。”容九公子忍耐地道。
沐清漪忍不住一臉黑線，喚來早就物色好了奶孃。奶孃熟練地抱過小寶寶笑道：“陛下，沐相請放心。小皇子只是餓了。”說着，便將小寶寶抱出去餵奶了。留下沐清漪二人面面相覷一臉窘然。長長地嘆了口氣，容瑾摟着沐清漪道：“清清別難過，咱們都沒帶過孩子，還是…交給奶孃去帶吧。”
沐清漪也有些挫敗，無奈地靠着容瑾的胸口道：“我以爲寶寶生下來就好了。”原來孩子生下來纔是個開始，寶寶一哭就兩眼抓瞎，從這方面來說，她跟容瑾都是差不多的。
兩個失敗的父母依偎在一起，雙雙嘆了口氣。
沐相生下了一個皇子。這句話說起來聽起來都有點奇怪，不過這並不妨礙整個西越皇城的人們高興。因爲皇帝陛下比他們更高興，高興之下的皇帝陛下大手一揮大赦天下。這一番大赦天下不僅是澤被了西越的臣民，剛剛歸屬西越的華國遺民也同樣受益匪淺。歸降的華國臣子更是暗暗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沐相也是土生土長的華國人，曾經還被華皇冊封爲明澤公主。如今生下了西越第一位皇子，也就標誌着華國和西越的血脈真正的融合在一起，華國和西越百姓的關係也會漸漸地融洽起來。以皇帝陛下對沐相的情誼，和沐相如今在西越的地位，未來的西越皇位毫無疑問必定會落在這位小皇子身上，除非沐相再生出幾個兒子內鬥，否則不管皇帝陛下是否真的遵守當初大婚時對沐相的承諾，小皇子的地位都必然牢不可破的。
整個西越皇城裡一片喜氣洋洋，隱隱有幾分普天同慶的問道。而此時的含章宮御書房裡，一羣人卻是已經快要吵翻了天。起因只是因爲，寶寶的名字。
小皇子出生已經快要一個月了，所有人都才恍然，小包包名字還沒有取呢。其實這樣的情況在皇家並不罕見，甚至有的皇子皇孫是滿週歲才正式取名的。皇家的孩子太容易夭折，所以許多時候都要過了週歲確定身體無恙在取名序齒。
容瑄坐在椅子裡，座位唯一一個皇族宗室的代表，謹慎的提出建議，“按照宗譜，這一代應該從水字，欽天監有什麼好名字麼？”容瑾無聊地翻了翻旁邊欽天監早就選好算好了的名字，揮手扔到了一邊，“沒有好名字了。”
說起來，小包子有點吃虧，他生的太晚，好名字都讓別人用了。先皇雖然只有十一二皇子，但是皇孫卻有二十多個，更不用說還有宗室同輩的，加起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到了小包子這裡哪兒還有好名字？當然身爲皇子的小包子是有特權的，他完全可以想叫什麼叫什麼，至於跟他聰明的倒黴鬼自然會識相的改名字。美其名曰：避諱。但是沐清漪卻不打算這麼做，沒有好名字固然頭疼，讓兒子用別人的名字也不那麼讓人愉快。
魏無忌笑眯眯道：“容無涯？怎麼樣？”
衆人齊刷刷地望着魏公子，魏公子滿意地摸摸下巴道：“有什麼問題麼？吾生而有涯，而知也無涯。多好的名字啊。”
“滾！”容九公子毫不客氣地翻白眼，“我兒子爲什麼要追求什麼知無涯？就算他一個字都不認識，也照樣橫着走！”
“……”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麼？
一向事不關己的莫谷主也來摻了一腳，淡淡道：“容淵？”
“好名字。”不知情的莊王殿下讚道。，最難得的是這個字居然真的沒有人用過，但是容九公子卻黑了臉，“不行！”狠狠地瞪了莫問情一眼，以爲本公子不知道你字子淵麼？本公子和清清的兒子纔不要你這個面癱的名字。
莫谷主也不以爲意，他就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已。
秀庭公子劍眉微挑，笑道：“既然如此，還是你自己取名字吧。”反正無論他們取什麼名字，容瑾都肯定不滿意就是了。容九公子也很苦惱，取名字真的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頭都大了。咬了咬牙，容瑾沉聲道：“去吧那小子抱過來！”
衆人齊齊望着某人，魏無忌揚眉道：“做什麼？”
容瑾冷笑道：“自己的名字自己抓！本公子才懶得費這個神！”
衆人不贊同地望着某人，隨手抓名字什麼的，誰知道會抓到什麼稀奇古怪得東西？容瑄倒是不以爲意，笑道：“也是個不錯的辦法，全憑天意，誰都不能說什麼。”其實皇家備用的名字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兒去，那些意思不好的不吉利的早就被掐掉了。所以小包子再怎麼樣也不會抓出一個貽笑大方的名字。
不一會兒功夫，奶孃便抱着寶寶走了進來。容瑾笑得一臉猙獰地接過小包子，“來，小包子，看看你喜歡哪一個名字。”小傢伙渾身軟軟的，連脖子都還沒力氣打直，哪兒有力氣去看名字？何況就算能看，他也不認識啊。
容瑾也不在意，笑眯眯地拿着一個個寫着字的帖子在小包子面前晃悠，“這個怎麼樣？”
“不喜歡？這個？”
一個接一個的帖子在小娃娃面前晃悠着，小包子雖然事實上還看不到什麼，但是總是有什麼在身邊晃動還是不高興的。在容瑾懷裡掙扎了一下，作勢又要嚎啕大哭起來。
“哇……”
小娃娃還沒哭完，容九公子滿意的扔下手中的一張帖子，“就這個了！交給宗人府記入玉牒！”
衆人臉上青筋直跳，你敢更靠譜一點麼？
秀庭公子接過帖子一看，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溟”字。秀庭公子沉吟片刻，道：“溟者，海也。不如再添一個字，滄溟，有海天之意？如何？”
容瑾淡淡地掃了衆人一眼，魏公子聳聳肩表示無異議。容瑄也沒什麼意見，皇室宗譜之上，名字合適就好，何況意思也不錯。不過他是不是應該去查一查皇室裡有沒有皇孫跟小皇子重名了的。雖然陛下和沐相沒有表示，不過避尊者諱的到底，臣子還是要自己心裡有數的。
於是，躺在容瑾懷裡呼呼大睡的小包子終於有了自己的大名——滄溟，海天也。
至於以後被人叫容容，滄滄，溟溟什麼的，實非現在完全不知事的小娃娃能夠預料的。
－－－－－－題外話－－－－－－
抹汗，爲了名字糾結了一個下午，就醬紫了，以後取名字再也不玩兒偏旁部首了~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