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毓心思轉了幾轉,從初始的委屈傷心,憤悶不平,一直到想通後的平靜釋然。其實內心已是非常祥和的了,可是眼淚還是掉個不停,似乎並不由心。十八年來第一次聽到“自我”這個詞,或許從善哥哥說的都是對的,我確實非常自我,我內心堅持的原則不會輕易改變。呵,我比我自己認爲的要倔強的多呢。我知道我身上有着太多人的期望,太多的責任與重擔,不應該再過那恣意率xing的生活。可是,即使是千鈞重但,我爲什麼不能快樂而又任xing的去面對。而要像哥哥們一樣壓抑着自己的青春本xing,還是說軍人就只能是嚴肅,一絲不苟的樣子?哥哥真的以爲我不明白得失之間的選擇嗎?兵法詭計,哪一計不是在衡量利益得失?哪一場戰爭又能做到零傷亡兵不血刃?只是我有我的得失準則,我只想盡我的力量去做我認爲是正確的事。事分大小,道有本末。也許我不注重小節,比如說球賽的輸贏就不是我所在乎的。但是,在大事大非面前,我想哥哥們的選擇應該和毓兒是一樣的。訓誡?如果從善哥哥不說出這個詞,我還真的不知道昊明哥哥是在訓誡我,我以爲哥哥只是很生氣纔打的毓兒。可是哥哥,你究竟想要什麼結果呢?你想讓我人前人後都是無可挑剔的一方統帥,是嗎?哥哥,我其實也想改變你呢,我覺得你活得好累,心思好重。
吉普車再次停下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夕陽,半個天幕的火燒雲將整個司令官邸都籠在一層霞光之中。
薛毓將抱了一路的小貓放到籃子裡,拎着下了車。一個星期前走出的大門此刻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不過七天,接觸了很多人,也發生了很多事,彷彿比一個月過得還要長,無論如何,裝甲營的經歷都會深深的印在心底。
周昊明少有的早早下了班,等在客廳裡,見到薛毓回來,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先吃飯。”就起身走進了飯廳。
飯桌上誰都不說話,只是默默的吃着。還是小貓的叫聲打破了一桌子的安寧。
薛毓瞅了瞅周昊明,夾了幾片火腿腸和黃瓜到小碗裡,俯身放到小貓的面前,小貓餓壞了,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薛毓有些食不知味,半天也沒有吃進幾口,可是哥哥居然沒有呵斥,唉,平靜的表相下是暴怒的火山啊,吃完飯還不知道怎麼收拾自己呢?
周昊明吃了一碗米飯,放下筷子:“吃完到我書房。”說罷也不看薛毓一眼竟自走了。
薛毓無精打采的“哦”了一聲,遲早都要面對的,先把小貓送回臥房再去吧,可是低頭一看,小貓竟然不見了!還真是,調皮啊。
乖乖的走進書房,瞟了一眼揹着身站在窗前的挺拔背影,薛毓微微低着頭,保持着大約有五六步遠的距離:“哥哥,毓兒知道自己錯了。”
“站直了!”周昊明轉身看着薛毓,“你知道錯了?好啊,說說,哪裡錯了?”
被這大聲一吼,薛毓下意識的站成標準的軍姿。可是自己該怎麼說呢?怎麼就趕在一起了呢?昨天比賽完就去看木鐵軍,後來看到比賽備用的裝甲車閒在一邊,就趁亂教他開車。可是沒想到今天中午自己被叫去營部,小夭就去找木鐵軍了,他膽子真是比自己還大,居然就敢教小夭開車,結果,撞牆上了。幸好人沒事。不管怎麼說,這回真的是自己錯了,怎麼解釋都沒用的。“薛毓違反軍紀,擅自教木鐵軍開車。”
“還有?”周昊明一直盯着薛毓,臉上半分表情也沒有。
“薛毓認爲,只有這一個錯。”薛毓回瞪着自己的哥哥,雖然小蘭媽媽今天告到營部,自己被營長叫去訓了一頓,可是自己身邊沒帶錢,不賒賬還能怎麼樣?這個絕對不是錯!
周昊明對於薛毓的大聲反駁反常的沒有暴怒,而是好整以暇的坐到了沙發上。“收起你的倔強與不服。我現在命令你,原地脫掉褲子,自己走過來。”
薛毓眼睛瞪得更大了些:“這不可能,我說過,你沒有權力這麼對我,我不接受你的訓誡!”
“我用不着跟你講權力!”周昊明淡淡語氣越發讓人覺得不寒而慄,“你現在在我的手下,就要服從我的命令,不管這命令你認爲對也好錯也好,都要服從!”
薛毓胸口劇烈的起伏着,霸道!不講理!我絕不!我可以接受懲罰但是我絕不接受這種羞辱!
即使是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周昊明肩背依然挺的筆直:“服從命令,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瞪得大大的眼睛裡淚珠又已經溢滿了。薛毓覺得自己的心再一次的碎了。這就是所謂的訓誡?從善哥哥,你苦口婆心的說了那麼多,就是想讓我這麼屈服嗎?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我真的做不到!
看着薛毓心碎神傷的搖着頭,周昊明到底忍不住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明白,你雖然口頭上認了錯,但是你認爲那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小錯,你認爲你在大事大非上一定能把得住。”周昊明微微停頓了一下,“也許只有經過血的教訓,你才能長大,才能明白軍人這個神聖名字的含義。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到那時才後悔。你沒有經歷過戰爭,沒有親眼看到士兵在自己面前衝向死亡,你還意識不到你的一句話,一個決定可以關係到多少人的生死。戰爭,不是你理想的,幻想的戰爭,它就是一個絞肉機,在吞噬着無數人的生命。”
周昊明的語氣悲涼,薛毓忍不住都想上去抱一抱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心傷的哥哥,可是步子邁出去了一步又硬生生的停下。“哥哥,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我真的不懂你爲什麼一定要我,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