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裂的琴絃將華溪煙的手指割的鮮血淋漓,她恍若不覺,就那麼垂下了手,似乎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她的手微微顫抖着,讓楊瑾程靠在她身上的身子纔不至於滑落下去。兩人就那麼靜靜地在那裡坐着,許久。
華溪煙的腦子呈現出一種放空的狀態,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又好似一團亂麻般想了許多。
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哭了,就算在雪山崖底,滿心絕望的時候,也沒有哭過。
之前也有一個人在他懷中這麼死去,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是扶奚,她的二皇兄,被她這麼靜靜地抱着,在她的懷中失去了生命。
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華溪煙才覺得,生命如此脆弱,他們是如此的渺小而又無力。
";他死了。";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才傳來這麼幽幽的一句話。
華溪煙閉着眼,似乎很是疲憊,楊瑾程靠在她的肩膀上,她側首撣在楊瑾程的額頭上。恍若兩尊雕塑。
";他死了。";那個聲音第二次響起。
半晌,華溪煙纔將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看着面前的人,輕輕啓脣。
";好久不見,寧熙。";
——楊府亂成了一鍋粥,沒有等到去找人回來的華溪煙,也沒有等到神秘失蹤的楊瑾程,反而等到一個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人。
雲惟看着面前風塵僕僕的人,有些啞然:";堂兄?";
雲祁掃了一眼兵荒馬亂的楊府,開門見山:";她人呢?";
幾人有些錯愕地對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別和我說她不在上京云云,只要告訴我,她人在哪裡?";雲祁語氣微沉下,強調了一遍。
雲惟將楊瑾程失蹤,華溪煙去找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最後道:";所以現在我們也不知道嫂子是在哪裡。";
雲祁目光微閃,微微點了點頭,繼而飛身上馬揚鞭而去,離開的,正是京城酒樓的方向。
方纔沒能追到華溪煙,如今必然要追雲祁,雲惟和餘邵卓也沒有什麼猶豫,上馬追去。
雲祁一路策馬揚鞭,街上的人已經不少,見到高頭大馬遠遠而來,全都驚慌失措地躲避,卻見到馬上一閃而過的人的時候,全都愣在了當場。
是不是他們看錯了?馬上的人,是公子云祁嗎?
白玉龍還沒有到京城酒樓的時候,雲祁一踩馬蹬飛身而起,輕飄飄地上了京城酒樓的屋頂,向着院內而去。
樹木頂層飛掠而過,綠草茵茵處而下,一案,一人,一斷琴而已。
雲惟和餘邵卓追了過來,見到地上躺着的人,大驚失色。
";子曄!";雲惟大呼一聲,疾步上前將躺在地上的楊瑾程扶了起來。
顫抖着手去摸他的鼻息,不出所料,已然無息。
許是時間過去的不算短,就連他的身體,也逐漸變得僵硬了起來。
";子曄!";雲惟搖着楊瑾程的身子,痛苦大呼。
他和楊瑾程的關係一直極好,這次他受傷他也一直照料在側,本來以爲華溪煙帶來了還魂草情況可以好轉,卻不料依舊逃脫不了這般的宿命。
餘邵卓和楊瑾程沒有什麼交情,但是他是爲了救華溪煙如此,他敬他是條漢子,心下也並不好受。
";少夫人呢?見到了嗎?";餘邵卓更加關心的是華溪煙的下落。
雲祁搖了搖頭。他有種預感,他就在附近,沒有走遠。
餘邵卓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從雪山下邊出來的的時候,我是想告訴你來着,但是卻……”
“不必解釋。";雲祁打斷了餘邵卓的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雪山之底,還要多謝你。";";應該的。";
不管是問夏還是華溪煙,他去救,都是應該的。
餘邵卓看了一眼悲慟萬分的雲惟,不知道該怎麼出聲安慰。
兄弟之情,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如今失去兄弟,宛如折手斷足,痛徹心扉。
";還是先將他帶回楊府的好。";雲惟聞言站起身來,直接將楊瑾程的屍身抱了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他就有過心裡準備,雖然現在悲傷萬分,卻依舊沒有失了風度的淚流滿面。
";你是……怎麼知道她回到上京的?";
";你以爲我的雲氏暗衛室吃乾飯的嗎?";
餘邵卓無言以對。
";梓易!";
";公子!";梓易飛身而落。
";去找。";雲祁只是這麼簡簡單單地吐出兩個字。
知道你相安無事,已是心安,這次,再也不會讓你逃了。
——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華溪煙看着面前這個簡陋的屋子,有些無語地問着寧熙。
寧熙不答反問:";餓了嗎?";
華溪煙一雙黛眉緊緊地蹙了起來。
";這裡比較簡陋,我去外邊打水然後燒開,你稍等一會兒。";寧熙恍若不見華溪煙不善的表情,兀自喃喃。
華溪煙被寧熙點了穴,加之她現在內傷極重,不敢衝破穴位,只得坐在那裡忍着。
寧熙離開的時間有些久。過了兩個時辰他纔回來,華貴的袍子上邊已經沾染了許多泥巴。
";方纔下雨了,院子裡的井落了很多泥巴下去,我去外邊的山上採了山泉水,甘泉冷冽,你應當會喜歡喝。";寧熙說着,將一個簡單的瓷壺放在了桌子上。
";你到底在做什麼?";華溪煙的臉色很是難看。
";你不嚐嚐嗎?我煮了很久的大紅袍。";寧熙笑得一臉邪魅。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華溪煙說的話已經顯而易見的惱了。
";小煙煙,你對我,就不能有一點耐心嗎?";寧熙有些委屈。
";你將我點了穴帶到了這不知名的地方,還想我對你有耐心?";
華溪煙有些受不了他這打太極的模樣,語氣更加冷了幾個度:“寧熙,我不願意用那些齷齪的思想去想你,你也別讓我失望纔是。”
寧熙卻是頗有些不以爲意:“隨便你想,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光明磊落之人。”
穿鞋的就怕光腳的。華溪煙真怕這種破罐子破摔的。
見華溪煙把頭轉過去氣呼呼的不說話,寧熙這才淡然一笑,狀似無奈地道:“好了,我不會做什麼傷害你的事情的。”
“可是你不覺得你現在已經過分了嗎。”渾身僵硬不能動,華溪煙覺得全身上下都難受地厲害。
寧熙這才上前給華溪煙解開了穴道。
華溪煙動了一下身子,忽然勃然大怒一身大吼:“寧熙!你封我的內力!你卑鄙!”
“你就在這裡安安心心陪我呆一些日子便好。”寧熙說的一臉的理所當然,“只要你好好陪我,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華溪煙幾乎就要一口老血噴出來,憑什麼他說讓她陪着她,她就要要陪着他?他們兩個這算是什麼關係?
“餓了嗎?”寧熙轉過了頭,接着雲淡風輕地問了這麼一句。
“不餓。”華溪煙的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邊擠出來的。
“方纔我去小找水的時候順便摘了些果子回來,你要是餓的話就先吃一些。這裡的條件比較簡陋,一些東西都還沒沒有。”寧熙自顧自地說道。
華溪煙環視了一眼四周,這確實是一個很簡陋的房間,她身下坐着的牀也並不華貴。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牀而已,根本就不符合寧熙的身份。
華溪煙瞥了一眼不知道正在忙活着什麼的寧熙,轉身走出來屋子。
天色已經黑了,華溪煙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有些感慨。
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多出一顆叫楊瑾程的星星呢?
這是一個十分簡單的院落,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農家小院一般。華溪煙幾步就走到了門口,看了一眼寧熙的背影,冷哼一聲走了出去。
一刻鐘後,華溪煙又黑着臉走了回來。
她轉身又走,一刻鐘後,又走了回來。
華溪煙的臉色已經不是黑了,而且綠了。
該死的寧熙,怪不得不束縛她,怪不得不看
她,原來是在這院子外邊布了陣法!
怪不得不怕她跑了!
華溪煙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氣得夠嗆。
寧熙好似沒有看見華溪煙難看的臉色,站在門口對着她招手,笑眯眯地道:“進來吃飯了!”
華溪煙瞪着眼睛狠狠挖了他幾眼,這才氣呼呼地走了進去。
很簡單的飯菜,一盤青菜,一盤山蘑,兩碗米飯,還有一條瘦啦吧唧的魚。
“嚐嚐怎麼樣。”寧熙從那條瘦的皮包骨的魚上給華溪煙扒拉魚肉。
華溪煙知道吃了飯纔有力氣逃跑。於是也不矯情,大口大口地吃飯。
寧熙一直耐心地給華溪煙挑着魚刺,兩隻手不斷忙活,自己都沒怎麼吃。
雖然菜式簡單,但是寧熙的手藝好,華溪煙不知不覺吃了兩大碗。
寧熙看她吃的多,整個人的笑意愈發地明媚了起來。
“寧熙,你到底在搞什麼花樣!”華溪煙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皮,繼而瞪着眼睛,認真問道。
“你就不能安靜地讓我舒心地吃一頓飯嗎?”寧熙繼續委屈。
“不能。”
寧熙呵呵一笑:“我之前不是說了嗎?過日子,只是過日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