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奴婢替您梳妝。”一個穿着乾淨的女官走到容羽倩面前,她曾給皇后梳過妝,還是現在皇后宮中的領事姑姑,庶出的公主出嫁想要請她出去梳妝,她還不一定給這個顏面。但是今日不同,她是陛下與皇后娘娘親自派過來的,所以言行上對容羽倩恭敬之極。
原本的少女髮髻挽成了婦人髮髻,富貴如雲端。容羽倩在眼角染了一點胭脂,眼尾就像是盛開的桃花,嬌嫩美豔。
“公主,祝您與逍遙王花開並蒂,白首齊眉。”女官在逍遙王的眉間描了一朵雙開花,或許是因爲逍遙王的皮膚格外白皙,所以這朵花看起來就像是烈火一般,灼熱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女官放下手裡的筆,笑着道:“公主真是天香國色。”
容羽倩轉頭看向鏡中的自己,拿起眉筆把自己的眉梢往上挑了一點,原本溫婉的眉型頓時變得張揚起來,她滿意一笑,這纔像她。什麼柔情似水,什麼嬌羞旖旎,與她有多大的干係?
豔紅的額墜,紅玉製成的耳環,容羽倩忽然道:“我這紅通通的模樣,像不像掛在門口的燈籠。”
“公主您又在說笑了,”從西陵帶來的人,現在從新改了名,依舊沿襲着二十四節氣之名,小滿蹲坐在容羽倩面前,替她染着丹蔻,容羽倩看着自己這雙養尊處優的白皙雙手,轉頭看着屋子裡忙碌的丫鬟們,她大概是這個屋子裡最悠閒的人。
指甲染好,小滿又給班嫿的雙手上了一層細膩淡香的護手油,容羽倩舉起雙手,忽然道:“現在這樣就挺好了。”
小滿起身從木盒中取出一對紅玉手鐲給容羽倩戴上,“公主,這對手鐲是逍遙王特意爲您定製的。”
逍遙王近一年有事沒事就四處買東西,這些東西里面有一大半都是替容羽倩準備的,這紅玉鐲就是其中的一樣。
容羽倩還沒有戴鳳冠,因爲鳳冠很沉,在新郎作出讓新娘滿意的催妝詩前,這頂鳳冠是不會戴上去的。
容羽倩笑了笑,撫摸着這對手鐲,讓自己的心也一點點安靜下來。
“你們一個個都要小心些,地上還有沒有完全化掉的冰,若是摔了跤,不只是丟人,也不吉利。”衍生傷勢已經癒合,他站在一衆身穿紅衣,面帶喜色的小廝面前,“今日可是伯爺迎娶夫人,爾等一定要注意,不可出現半分紕漏。”
“是。”小廝們齊聲應下。
這次凌雲的迎親隊伍十分壯大,不僅有禮部的官員,與凌家有來往的親戚,還有云慶帝親自安排下來爲凌雲操心的皇室長輩。
這是因爲雲慶帝擔心凌雲人年輕,對婚禮上很多規矩不懂,所以特意派了很多過來人,讓凌雲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什麼時候要避諱哪些東西。
這次成婚,鍾帝還特意賜了一座行宮。
這座鐘帝帝賞下來的行宮原本叫長寧苑,不過賞賜給凌雲與容羽倩以後,鍾帝就下旨給這所別宮另取了一個名字,白首園。
大概是有夫妻恩愛,白首不相離的意思。
名字是鍾帝起的,但字卻是凌雲親自題的。
此時的白首園裡掛滿了喜慶的紅綾與紅燈籠,賓客們看着這座華麗的行宮,心中忍不住一陣陣羨慕,這麼漂亮的行宮陛下說給就給,這種大方的態度,也只有親爹對兒子了。
因爲除了親爹,誰會捨得?
“王大人,這邊請。”周大人與姚大人幫着凌雲招呼着賓客,還有幾位吏部的官員也幫着跑腿,凌家一些旁支的親戚跟着跑來跑去,整座行宮好不熱鬧。
或許是因爲私生子的流言影響太大,所以但凡與凌雲有點關係的人,都來爲凌雲賀喜,沒有請柬的人,想盡辦法也要擠進來。
“新郎官呢,該準備去接新娘子了。”
有賓客問起,大家才發現新郎官好像沒怎麼露臉,這種大喜日子,不見新郎官怎麼行?
“新郎官急着娶新娘子,半個時辰前就已經騎着馬去迎新人咯。”
“英雄慕佳人,應該的,應該的,爾等莫要瞎操心。”
賓客們發出善意的笑聲,找着相熟的朋友談天說地,倒也熱鬧。
一路上吹吹打打,撒出去的糖果被看熱鬧的小孩們哄搶乾淨,凌雲騎在馬背上,只覺得今天的天也藍,地也闊,就連樹葉上掛着的冰凌也晶瑩可愛。
“新郎官,快出來看新郎官,新郎官要娶新娘子咯。”
小孩子們圍着迎親隊伍跑來跑去,鼓掌看着新郎官身上好看的衣服,還有威風凜凜的大馬,還有長長的迎親隊伍。大人們從迎親隊伍的規模上辨認出,這定是哪個大人物迎親,擔心自家小孩衝撞到貴人的好事,他們忙把小孩拖了回來,躲着遠一些再細看。
那馬鞍上鑲嵌的是什麼,寶石麼?
還有跟在新郎官後面的那些年輕公子們,不知道是哪些人家的貴公子,長得可真俊,身上的布料也稀罕,瞧着跟雲霞的。
“逍遙王,”一位文雅公子看了眼天色,“現在過去會不會有些太早?”
“不早,”凌雲意味深長道,“等把新娘子接出來,時辰就剛剛好。”
大家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等到了皇宮以後,他們就明白過來了。
好不容易進了宮門,到了二門的時候,又受到了一羣人的阻攔,爲了這次婚禮的熱鬧,鍾帝也真的是廢了心力的,容羽倩在盛元沒什麼好友,勉強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一個鐘歆梨。鍾帝找來的這幫人,有人能文,有人擅舞,琴棋書畫也不缺高手,一羣優雅的貴公子最後幾乎是求着叫姑奶奶,才得以擠進門去。
“不是說逍遙王在京城中最受女子歡迎嗎?”一位貴公子理了理自己身上被扯得皺巴巴的錦袍,心有餘悸道,“可是這些姑娘們,分明是不想逍遙王娶走七公主啊。”
想到那些彪悍的女子,兩人齊齊打了個寒顫,只覺得身爲男人,要想娶一個心儀的女子,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幸好今日來得早,不然定會誤了吉時。
“公主,新郎官已經到了二門了。”婢女走了進來,見容羽倩還坐在牀頭,鳳冠還放在一邊,她忙道,“您快些準備吧。”
容羽倩站起身,推開房間的窗戶,陽光從外面照了進來。
“公主,”女官面色一變,“您可不能下地。”
“是人就要下地,”容羽倩笑了笑,張開掌心,仍由陽光落在指縫間,“規矩這種東西,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有沒有用,好不好,只有自己清楚。”
容羽倩與凌雲這樁婚事的媒人說是鍾帝,不過他這個媒人不可能親自來逍遙王府,所以這個被安排過來的女官,也充當了媒人這種角色。聽到容羽倩這種聽起來有理,實際上有些驚世駭俗的言論,她愁得腸子都打結了,但是她不敢得罪這位,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公主,”一位嬤嬤走到容羽倩身邊,對她福了福身,“您心中還有顧慮?”
容羽倩聽着外面的熱鬧身傳了進來,看了眼院子外的常青樹,緩緩搖頭:“鳳冠拿來。”
凌雲在迎親團的幫助下,終於突破層層突圍,走進了容羽倩居住的宮殿。迎親團的貴公子們站在殿外伸頭張望,卻不好進去。
守在門外的人是鍾祁銘,這容羽倩按公主禮出嫁,爲什麼要他來扮這個角色!抱怨歸抱怨,鍾帝下令了,還是得乖乖來。他穿着紫色錦袍,本該是喜慶的時刻,但是他的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
“逍遙王。”
“殿下叫我凌雲就好。”凌雲對鍾祁銘行了一個禮。
鍾祁銘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門,“我不用你寫什麼催妝詩,反正想來也沒人對詩感興趣。”
站在院門外的衆人有些尷尬,三皇子你這麼直接,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旁邊的禮官看了一眼鍾祁銘,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神很明顯的表示了自己的情緒。
鍾祁銘接收到信息,即便心裡再怎麼不願意,這時候也只能自己找話圓回來。
“七公主是個很好的姑娘,你若是被她當成了自己人,她就不會辜負你。”隨後頓了頓,“她從小就沒受過什麼委屈,你別讓她吃苦。”
凌雲後退一步,鄭重地給鍾祁銘行了一個禮,做戲誰不會:“請殿下放心,我凌雲此生定不負羽倩,更不會捨得讓她吃苦。”
“希望你說到做到,”鍾祁銘挺了挺胸,努力讓自己的氣勢看起來更足一些,“事關兩國,相信你也不是那般不知輕重的人。”
大好日子,新娘子還沒有出門,就先想到了不好的以後,這三皇子……確實不太講究。
凌雲走到緊閉的大門口,高聲道:“今日凌某有幸求娶到七公主,一不毀諾,二不辜負佳人,三不令其傷心。若有違背,讓凌某此生名聲掃地,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