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元玉壓制住心頭的慌亂坐進車廂,感覺臉上火燙燙的燒得厲害。李嗣業這不良子也真是的,已經有了李十二孃欽慕,爲何還要惦記……這種事情絕對不可以,她怎能與十二孃共侍一夫,如果是不認識的女人也就罷了,十二孃?我怎麼能搶她心儀的人。可李嗣業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要是真在意十二孃,就斷然不會向我要生辰,除非他真正想要的是……我的生辰,他爲什麼要那樣說呢,還得我翻來覆去地猜……但還是不能與十二孃搶。
李十二孃看着索元玉紅撲撲的臉蛋,訝異地問她:“你這是怎麼了?”
她心惶惶地搖了搖頭,盡力平復心情,不讓李十二孃看出端倪來。
“沒怎麼,你的心意,我已經透露給他了。”
“是麼?”李十二孃神情顯得很緊張:“會不會太露骨了,或者會不會太隱晦了,你不要把字謎贈給他猜,他又不像讀書人那樣通文墨。”
“一點都不隱晦,我都把你的生辰告訴了他,難道還要說八字嗎?他要是連這都不知道,不如找塊石頭撞死算了。”
“生辰?”李十二孃低頭雙手捂住了臉:“你怎麼能告訴他這個。”
“我又沒說是你的意思,再說這個人愚鈍得很,在守捉城裡我暗示了他兩三次,他都跟個棒槌似的,我還沒見過這麼棒槌的武夫!”索元玉仔細思量,彷彿抓住了關鍵的地方,猶疑地自言自語:“他該不會笨到連這個也想不到吧,或許真就是這樣!”
李十二孃也搖了搖頭:“該不會吧,或許,是不是他根本就,就……不喜歡我。”
十二孃的心中從未像現在這般躁動不安,作爲一個以藝業傍身的女子,她的一些想法已經比某些養在深閨的碧玉大膽多了。她自己是很有決斷,也很有主意的人,相托友人告知生辰,一個女子做到這種地步,已經是莽撞。
可要是一片真心碰到了牆壁,那她這飄零遊蕩的心可真就涼了。
“別胡思亂想啦,”索元玉貼上前去揉着她的臉頰說:“我們十二孃論相貌也是亭亭玉立,論才華也有劍舞傍身,他李嗣業一個區區七品的武官,他,他憑什麼看不上你。所以嘛,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覺得我們該擔心的是,這傢伙真是個榆木疙瘩,不解風情,讓李十二孃你枯等一場耗費了年華光陰。”
李十二孃連忙向索元玉討教:“元玉,若真是你說的這樣,那該怎麼辦?”
索元玉揪着下巴略微沉思,隨即雙掌一合拍手說:“有了,既然他本人是個棒槌,榆木,那我們就朝他的父母家人下手,婚事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事先拿下他家人,他就再是個棒槌也會被說動的。”
“你可別一直叫他棒槌,有些事情嘮叨的多了,就會真的成真的。”
“我還就是叫他了,誰讓他……呵呵。”
某些情況下索元玉還真沒冤枉了李嗣業,他兩性關係溝通的常識很低。作爲一個自由搏擊選手,多數人出名賺錢之後會放飛自我,開始結識一些模特美女,然後就拖垮搞虛了身體,職業生涯也走入了下坡路。
曾經的李業卻不是這樣,他有些不解風情,對一些潛規則的暗示置若罔聞。就連後來認識健身教練的女友,也是在家人強行安排的相親中,以幾套房幾輛車開端,然後才能在疏冷的外表下,發現他內心的火熱。反正總的來說,他就是那種女友發信息說肚子疼,說多喝熱水的那種人。
……
李嗣業一行騎馬返回龜茲鎮,直接去了安西都護府,正要到府中正堂去求見來曜都護,卻在外院中遇到了法曹參軍曹振清。
曹振清親熱地朝他抱拳說:“來都護正在會見貴客,你還是跟我到法曹的衙署中靜坐片刻吧。”
故人盛情相邀,李嗣業也不好拒絕,跟在其身後來到了法曹的公廨中。兩人對坐在羊氈上,中間放一小案,案上擺放着茶盞,地上的茶鍑中已經咕咚咕咚地騰起細沫。
曹振清給他舀了一碗茶,捧到面前道:“由於在公務在身,我就不請你吃酒了,捧一杯茶聊表心意。”
李嗣業笑着搖搖頭說:“我喝什麼都行,用不着這麼大費周章。”
曹振清卻抿着嘴不言語,但瞧他這個樣子,必定是有話藏在最後的。李嗣業也不着急,慢慢地等着,擡起茶盞小酌一口。
“李郎,”曹參軍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的升遷趕了一個合適的當口,若是再遲些天,怕是就不成了。”
“哦,兄長此話怎講?”
曹振清故作神秘地探過身來,看了看隔扇外沒有人影晃動,才低聲說道:“來曜都護在安西做了九年的都護,過了這個月就要離任回長安享清閒了,聖人早就任命了他右領軍大將軍,只是安西的事情一時難以安置理清,才又留了幾個月。”
“嘖,怎麼會?”對於這樣重要的消息,李嗣業卻一無所知,這就是居於蔥嶺偏僻之地的劣勢。
“不過你不必擔心,上半年報功升遷的上疏已經傳遞發往長安了,你的任職也已經定下來了,具體去哪兒我還沒打聽到。來都護就是有這麼一個好處,他手頭就算有一攤爛賬,也要處理完全,絕不會遺留個下一任。”
李嗣業心中不免惋惜,他纔剛攀上這麼一位,卻突然離開了,眼下他最關心的是,安西下一任的節度使兼都護是誰?
此事李嗣業略有耳聞,昔日安西和北庭對待突騎施的態度上因地域不同而產生分歧,北庭主張全力消滅,而安西則主張拉攏,聯合突騎施來對付吐蕃王朝。有這麼一段時間內,朝廷確實同意了安西都護府的主張,先封爲順國公,又封爲毗伽忠順可汗。但野心勃勃的蘇祿數次進攻安西四鎮,這等於是幫朝廷下定了決心。
他端起茶碗,點了點頭分析道:“我好像明白了,朝廷在這個時候召回來曜都護,而把磧西全權交由蓋嘉運來主事,這是不準備給那蘇祿可汗活路,突騎施敗亡指日可待了。”
曹振清分明愣了一下,放下茶盞搖頭苦笑:“我只不過是跟嗣業兄發發牢騷,你竟從中分析局勢,看來我還真是落入流俗,人未老心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