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牧擡頭感慨似地說道:“我跟着遣唐使來大唐,本來是學習儒家典籍,但後來我在崇文館中看到了兵書,這纔是我想要學的東西。所以我才自願進入軍中,練習大唐刀法,最後纔來到太子宮中,擔任內率千牛。”
“其實我最大的願望,是到大唐的邊關,到大唐的西域去,只有在那裡,才能領略到大唐軍隊的精髓。”
李嗣業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把話題給轉移了過去。
三人來到內率府的值房門外,聽到裡面有一羣人竊竊私語,話語中帶着戲謔:“你聽說了嗎,新來的這位千牛是因爲餅做的好,才被聖人派遣到太子內率之中。”
“哪裡的話,我聽說是此人給聖人獻了一道菜,我就納悶兒了,菜做的好應該到食官署纔對,怎麼就來任了千牛了?”
“就是,宿衛太子需要的是精通刀槍,讓廚子來保護太子,真要是遇上了此刺客,他能幹什麼?難道用一道菜扔過去?”
衆人發出了哈哈的嘲笑聲。
劉子午回頭對李嗣業笑笑:“你別在乎這些人說什麼,你現在這個千牛的職位,空缺的時候很多人都盯着,現在突然被人給佔了,他們不說兩句,當然不舒服。”
李嗣業瞭然地點了點頭,怪不得人都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太子東宮,其實也是一個職場。
劉子午咳嗽了一聲,推門進入。那些竊竊私語的人都適時地閉上了嘴,各自盤膝坐在地上,或談論別的事情。
千牛們的值房與備身和主仗們的值房並不在一處,似乎檔次也稍微高些,靠裡面是矮榻和被捲起的被褥,三人盤膝坐在了案幾前。
這時又有一位千牛走進來,此人名叫高升,他們這四人編爲一組,與另外三組輪流換班到宮中守衛。
“明天早上,就輪到咱這一組陪同太子入宮,嗣業兄,到時候多看少說少做,只要當個木偶人就可以了。”
“是嗎?”李嗣業精神震奮,他很是希望能近距離參觀一下大明宮。“到時候需要注意什麼,有什麼禁忌沒有?”
“那倒沒有,我們這些人,就只是太子護衛,什麼都不需要做,保護好太子的安全才是。”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致命的問題,他對刀法一竅不通,萬一真有刺客,對方身手很高,總不能赤手空拳上去跟人家搏鬥吧。
“列位。”李嗣業拱手問:“我想問,你們有沒有刀譜什麼的,我想練一門刀法。”
氣氛頓時安靜下來,幾人大眼瞪小眼,劉子午突然湊過來問道:“你該不是真的光會做菜吧?”
“不是,”李嗣業紅着臉說道:“我赤手空拳搏鬥最擅長,還有棍法也不錯,就是沒練過刀。”
“這個簡單,哈哈。”
高升在一旁說道:“右內率府有練刀室,有木刀和護具,到時候我們多操練操練你,自然就會了。不過你要先學的不是練刀,作爲太子內率,不會刀法可以,但是不能不會打馬球,哎,你的騎術怎麼樣?”
“這個……”李嗣業一時間卡了殼。
“你別告訴我你連馬也不會騎?”
……
太子右內率的管理還是相對輕鬆一些的,十六名千牛實行輪休制度,每三天可以回家休息一天。然後就是寢宮守衛,夜間換班輪值,總而言之一句話,太子平時出現在哪裡,他們就可以跟到哪裡。
由於第二天要護送太子入宮上朝,李嗣業他們這四人今晚不用到太子寢宮值夜,可以躺在被窩裡枕戈待旦。
這對於李嗣業來說是新奇與興奮的第一天,他哪裡有丁點的睡意,腦子裡清醒得很。身邊的三人鼾聲如雷,倒給他這種清醒灌入了一種迷茫。
太子李瑛將來會被自己的父親殺掉,他作爲太子內率千牛,到時候難免捲入波折。況且歷史傳聞李瑛曾經被武惠妃誤導,帶兵入宮捕賊,結果遭到監門衛襲擊,將來這些兵恐怕就包括他們。他要不要現在就開始謀劃,是遠離這場變故,還是改變太子的命運?
李嗣業懷着這些念頭,陷入到沉睡之中,好像就只睡了短暫的一瞬,肩頭上卻被人拍了一下叫醒。
他睜開眼一看,劉子午等人已經爬出衾被,開始披掛布背甲。
劉子午一邊綁腿甲一邊說道:“我真佩服你,當初我第一次擔當千牛護送太子入宮,頭天晚上興奮得根本沒有睡着。”
李嗣業一時間顯得有些忙亂,身上要綁縛的東西太多,裙甲,護脛,肩甲,護腹,然後還要系襆頭,掛橫刀,保持儀表整肅。
劉子午在一旁看了看新人常鬧的笑話,咧起嘴脣笑道:“嗣業兄,不必太忙亂,太子那邊兒比咱們還要繁瑣,時間充裕的很。”
話雖這樣說,李嗣業還是加緊穿戴,日本人藤牧幫忙,給他繫上了襆頭。
“行了,我們可以出發了,別讓太子等我們。”
劉子午領頭走在最前面,是他們這一組的管事,四人整齊地排列在太子的寢宮前。
這時也有四人從他們相反方向來到太子寢宮前,這四人應該是太子左內率的千牛,兩撥人之間只是心照不宣地點點頭,並未有過多交流。
當然陪同護送太子早朝的不止這八個人,他們只是近身護衛,前後還有十六名備身,手持障刀弓弩,列隊持槍持戟的四十主仗。
官員們沒有太子這樣昂貴的衛隊待遇,他們通常騎馬,相公有時也乘轎子,身邊通常有幾個家僕部曲。
隊伍來到丹鳳門外,太子衛隊的大多數人都要停留在門外,只有八名千牛能夠護送太子進入。
李嗣業感覺幸運又激動,他終於能夠親眼所見冠絕古今的巍峨建築羣——大明宮,當然他不會在其中看出帝王的偉大,這龐大建築的一磚一瓦都是勞動人民的汗水和結晶,這是因爲他有正確的三觀和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