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女城的白色鏨石城牆上立着一排光着膀子的印度士兵,他們拄着長矛低頭下視。看到下方披着黑色斗篷的面具男領着一支被甲冑嚴密覆蓋的軍隊,立刻吹響了手中的犀牛角,低沉而急迫的聲音在城中繚繞。
北印度王耶薩婆曼慌忙派大臣到城頭上去察看敵情,見到了戴望和他率領的軍隊,連忙跑下城頭向國王彙報。
“我的王啊,那個貪婪的戴面具的唐人戴望,不知從哪裡搬來了一千多名士兵,他此刻就在城下叫囂挑戰,該怎麼辦請我王定奪?”
耶薩婆曼咬着嘴脣在宮殿中來回踱步,惱火地回頭問大臣:“敵情可彙報給婆羅門神廟的長老們了嗎”
“哦,已經彙報了,不過長老們說這是俗人的戰爭,他們不便屈尊降貴過問,但是他們已經獲得了神諭,在梵天創造的土地上,您和您的軍隊已經得到了神的祝福加持,所以他不可能是您的敵手。只管放心地去戰吧,你的敵人必將受到神的詛咒,他們將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耶薩婆曼不滿地嘀咕道:“這些僧侶們只會用一些神諭來糊弄我,他們每天在寺廟中享受尊貴的婆羅門身份,大難臨頭的時候卻只會用神來慰藉自己,欺騙我們。有本事他們親自到戰場上試試,他們不是有神諭加持嗎?敵人的弓箭肯定射不中他們,敵軍的雙腳見到他們肯定也會腐爛。”
大臣慌忙低頭說道:“我的王,這種話可不敢亂說,若是讓大祭司知道了,必然會以梵天的名義來懲罰你。不過面對城外的敵人,您還是有勝算的,他們雖然甲冑嚴密,但只有一千多人,我們以十倍的兵力進攻,定然能夠獲勝。”
“只有一千人你怎麼不早說!”耶薩婆曼揮起拳頭砸擊右手說道:“達西羅,我命你爲征討將軍,率領八千人出城與戴望率領的軍隊作戰,一定要把他活捉,若不能生擒,取他的頭顱來也可。”
大臣達西羅心中極不情願,但國王的命令又不得不服從,只好退出宮殿,來到城中點兵出戰。
實際上北印度國王的軍隊也擅長作戰,將軍中也有許多如巴霍利王這般壯實拉風的男子。但他們與基層軍官屬於種姓制度中的剎帝利和吠舍階層,而廣大的拿着刀槍上戰場的士兵,是被排除在雅利安人之外的低賤首陀羅,這樣的軍隊構成不可能同仇敵愾,戰鬥力自然大大下降。
還有更嚴重的問題是軍隊的歸屬問題,軍隊似乎應該屬於他們的創立者國王,但國王的職責也是侍奉服從婆羅門。所以婆羅門神廟對於軍隊有越級領導權。有時候將軍們搞不清該向誰負責,向誰效忠,對國王的服從性過低,進一步弱化了軍隊的戰鬥力。
城中有十三頭大象,全部被訓象人趕出了城,訓象人站在大象背上的竹籃中,象隊挑着潔白的象牙盯着前方的敵軍。八千名士兵站在象羣的後面,一部分人手持盾牌舉着長槍,一部分人配備鐵刀和長弓,他們似乎就只有這兩樣兵種。
多數唐軍士兵沒有見過大象,看到如此的龐然大物不免膽顫,戴望寬慰他們道:“大家不要被象羣給嚇到了,這些畜生其實很容易對付,他們奔跑的速度也不快。”
達西羅一聲令下,象陣開始緩緩向前移動,戴望雖沒有指揮過打仗,但見過豬跑,知道應該先派弓箭手壓制,立刻揮手道:“預備!放箭。”
騎兵角弓、步兵長弓是唐軍的基本配備,其中還有少量的弩箭隊,所以這一輪攢射算得上千箭齊發,穿透了白象的皮肉使得它們吃痛,但訓象人能夠用鞭子安撫它們的情緒,使得象羣保持向前進攻的態勢。
唐軍經過三輪的拋射,雖然使得象羣受了些傷,還有一名訓象人被射中從籃子中掉下來,被象腿踩得成了肉餅,但終究無法遏止它們前進。雙方之間的距離還剩下五十多步,戴望立刻掉轉馬頭揮鞭抽打馬臀:“撤!”
衆騎兵在前方迅速打馬疾馳,步兵們在後面撒腿狂奔。訓象人對着大象施展了皮鞭,這些看似笨重緩慢的傢伙奔跑起來速度竟然不慢。
一些士兵發足狂奔一邊高聲罵道:“我們被軍師誆了!這特麼也叫不快?”
還好這些大象的馴化程度並不完全,訓象人無法驅使象羣進行長途奔跑追擊,只能放慢速度等待後面的士兵追上來。
敵軍統帥達西羅在後方高聲下令:“給我追,不要放跑的那個戴面具的!他是梵天要懲罰的罪惡之人,將受到地獄之火的灼燒!”
戴望爲了照顧其餘士兵,特地放慢了速度,抖擻着繮繩從馬上回過頭來咬牙道:“這幫田舍漢竟然想燒死我,等我帶大軍攻破曲女城,定要把你們供奉邪神的淫祠給一把火給燒了!”
他們一路將北印度軍吸引到樹林茂密的山谷間,其實也算不上山谷,恆河流域平原上地形變化幅度很小,基本不會產生落差很大的山。所以這隻算是兩座丘陵的低窪地,對於伏擊的唐軍來說不是理想的地形。但幸好兩邊植被茂密方便隱藏,趙從芳和白孝德就帶着唐軍埋伏在灌木叢中。
印軍很快進入窪地,他們驅趕着大象在前方開道,將一些低矮的灌木叢踩倒。一些裸露臂膀只穿着皮馬甲的士兵緊跟在後方,他們手持圓盾,將長矛抗在肩頭上行進,隊列散漫得像一支盛大的觀光旅遊團。後方的高種姓軍官們或騎着馬,或被人用軟轎擡着。最屬指揮官達西羅的配置最舒服,竟然有十六士兵擡着他坐在華麗的坐輦上,後邊還有妖豔靚麗的女奴手中掌着孔雀羽扇。
等到這支軍隊全部進入窪地,趙從芳和白孝德分別擡起手中的令旗,兵卒們將擘張弩拉滿了弦,箭頭上的火油也已經點燃。
“放箭!”
兩邊一聲令下,無數支火箭從草叢中激射而出,將整支印軍籠罩在火雨的打擊之下。
象羣被火焰所驚嚇,立刻掉頭狂奔,把後方的軍隊衝了個七零八落,士兵慌忙奪路而逃,跑得慢的被大象踩倒在地,連腦漿都崩裂了出來。
逃跑的士兵們被弩箭射倒在地,發出悽慘的叫聲,火焰順着皮甲噼啪燃燒。軍官們揮舞着手中的鋼刀斬殺逃兵,卻依然無法阻止軍隊的潰逃。
達西羅憤怒地在坐輦上高聲痛罵:“你們這些無恥的偷襲者,必將受到因陀羅的神罰!如果巴拉吉在這裡,他一人就能將你們這些無恥之徒全部斬殺!”
白孝德自然聽不懂這些狂言,木然而又冷血的揮手:“騎兵隊,掃蕩!”
唐軍的戰馬猛上了虎皮,朝着印軍隊進行掩殺。達西羅慌忙跳下坐輦,翻身騎上了他的坐騎,拋下士兵們連忙逃竄,還有幾個高種姓的軍官組織反擊,被唐軍衝鋒的輕騎兵射殺。
騎兵從丘陵的兩側進行包抄,這時高種姓的優勢就顯現了出來,他們騎着戰馬,逃命的速度自然飛快。戴望帶着所率領的一千士兵也掉頭追了上來,他奮力抽打着馬臀,一邊對率軍追擊的白孝德高喊:“儘量俘虜剎帝利,這些首陀羅命賤不值錢!”
白孝德伏在馬背上回頭問:“誰特麼是剎帝利啊?”
“就是那些坐轎子的騎馬的!”
“好!”白孝德高聲應答,轉身身後的兄弟們喊叫:“都帶套馬索了沒有!”
“帶了!”
“好,不管趙將軍賞不賞你們,我老白在這裡開了賞格,活捉一個剎帝利賞錢兩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