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二郎!”家中的管事突然興奮地從園子外闖了進來:“大事,出大事了!”
郭英義氣憤地呵斥道:“出什麼大事!怎麼今天都是如此一驚一乍。”
管事氣喘吁吁地說道:“不是,我剛纔出去南市辦貨,聽從城外回來的百姓說,嚴武將軍帶着劍南兵打回來了!”
郭英幹悚然一驚,雙手架住管事的肩膀問道:“你說什麼?莫不是道聽途說?”
“嚴武還活着?”郭英義瞪大眼睛深思,隨後才又擡手捶打着膝蓋痛悔不已:“果然是兵不厭詐!我們都上當了,李峘也上當了!我當初爲什麼沒有堅持死諫!爲什麼沒有想到,以嚴武用兵之才就算敗北,也不至於被人抓住砍掉腦袋!”
他們知曉了李嗣業的計策,但爲時已晚,成都已經落入李嗣業手中,團結營被投降派崔氏兄弟控制,城中百萬斛糧食落入敵手,反而讓嚴武成爲了無家可歸的流浪之犬,這真是可笑可悲可恨!
郭英幹合掌說道:“嚴武將軍回來,說不定還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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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郭英義卻頹廢地搖搖頭說道:“他回來是死路一條,應該率軍退往黔中一帶纔對。”
……
李嗣業回往行轅的路途中,段秀實在身後不解地問道:“郭氏兄弟既無曠世之才,帶兵打仗的能力也是中規中矩,算不上優秀的將才,主公爲何還如此器重他們。”
他嘿聲發笑道:“你說的沒錯,郭氏兄弟確無大才,但他在成都這塊地還是有用的,我要用他們來節制崔寧崔密,將來免得他們在蜀中一人獨大,形成獨立王國。但又不能太過打擊他們的積極性,所以我不準備在蜀中留一兵一卒,讓他們自己形成相互制衡的生態圈子,我麾下的諸多幹才,也不能浪費在這個地方。更重要的是我正在準備組織起草一種制度,能夠防止地方形成勢力與中央抗衡,一旦實施下去至少穩固施行幾百年不成問題。”
韋應物在旁邊叉手稱讚道:“主公深謀遠慮,高瞻遠矚,非我等庸才能夠預料。”
他轉身笑道:“連你韋應物都成了庸才?這馬屁可拍得不怎麼樣。”
這時李嗣業的牙將急忙從遠處走來,在他面前叉手道:“主公,嚴武已率劍南軍來到城下叫陣。”
“太好了,我們正好到城牆上看看。你去把前節度使李峘和他的同僚們都請到城牆上來,看孤如何激怒這嚴武。”
在李嗣業的威逼之下,主張獻城的元兇們都被趕到了城牆上,節度使李峘滿臉都是羞愧之色,他實在是無顏面對嚴武,其餘的投降派還好,有些愧疚得以袖遮面,有些乾脆挺起肚子怡然自得,這些都是臉都不要了。
嚴武鬚髮血脈噴張,氣得臉都變成了慘白,他手中緊緊攥着馬繮,馬兒也因此暴躁地在城前來回奔走,他的眼睛則怒視着城牆上的每一個叛賊。
李嗣業手扶着牆垛朝嚴武揮手道:“嚴將軍,今日我是主,你是客,來到我這成都城下,還有什麼話可說?”
“我呸!李賊你休要得意,今日我嚴武回師成都,便是要取你的項上人頭,可敢率軍出城與我三萬劍南兵一戰。”
“哈哈,”李嗣業放聲大笑道:“昔日你們佔有蜀郡城池,我只能損兵折將費力去攻打,但如今我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成都,豈會放棄城池之利與你下去打野戰?”
嚴武大聲喝罵道:“都說什麼西涼王麾下的河西軍爲天下最強,我看都是一羣自吹自擂膽小鼠輩,枉稱什麼河西軍,飛虎騎,我看應該叫稀鬆軍,飛鼠騎!”
他身後的將領兵卒們都哈哈大笑,以激怒李嗣業派兵迎戰。
李嗣業身後的牙將庫班尼氣不忿,叉手說道:“請主公撥給我五千兵馬,我出城去挑了這傢伙的腦袋!”
他笑着擺了擺手說道:“還不到出戰的時候,你且耐着性子等着。”
他又伸手指着城牆上的衆多蜀中官員問道:“嚴武將軍,你看看城牆上排隊站立的這些人,他們昔日是你的上級和同僚,但今天卻是你的敵人,他們站在這裡就等於同我站在了一個立場,共同來對付你。你不是自詡忠於南邊朝廷嗎?你不是大忠臣嗎?怎麼就落入了衆叛親離,形單影隻的地步,可見新唐順應天命得人心,舊唐倒行逆施不得人心。”
“呸,無恥反賊,我嚴武與你勢不兩立!還不快快下城來受死!”
李嗣業咳嗽了兩聲,伸手扶着自己的喉嚨說道:“突然喊得嗓子有些啞了。”他突然把頭轉向了李峘和蜀中一干官員,笑着問道:“列位同僚,可否替孤罵嚴武兩句,罵得越狠越好。”
他們哪能開得了口,就連一向自詡厚臉皮的杜濟都猶豫遲緩了。
李嗣業臉色一冷,他的牙將庫班尼帶着牙兵們身披光要鎧走上來,把腰間橫刀抽出半截道:“牙門將軍可替主公執行軍令,戰場抗命者殺無赦!”
李峘和衆官員嚇得一哆嗦,杜濟已經當先罵出聲來:“嚴武小兒,雍王秉承天數,扶持新唐,你一個小小匹夫,如何能與天意相抗?”
其餘人也紛紛拋下惡言惡語:“嚴武,你算什麼東西,大唐是人家李家的天下,如今南朝廷腐敗沒落,你卻一味助紂爲虐,實在該死。”
“嚴武小兒,你帶這麼點兒兵馬就敢來挑戰雍王大軍,不是找死是什麼?”
這些惡毒的話語出自最熟識的人之口,帶來的攻擊力自然是加倍的,嚴武的胸口氣血翻騰怒火熊熊上漲,這些鼠輩安敢如此?
李峘依然閉口不言,他的身份和僅存的那點尊嚴不允許他突破底線。李嗣業臉上帶笑卻內含刀鋒地說道:“信安王,你怎麼不罵?難道你還心存僥倖,想等着嚴武攻破城池恢復舊唐?還是你不顧自己和家小的性命?”
庫班尼提刀走到李峘身側,把刀鋒抽出半截瞪眼恐嚇:“罵不罵?”
生的希望還是戰勝了個人尊嚴,李峘沙啞着嗓子朝下方罵出了聲:“嚴武小兒,蜀中已經改旗易幟,你又何必前來自取其辱,自取滅亡?還不早早南逃以求苟且偷生,不然雍王手指所向,千軍萬馬便能將你的狗頭砍下來。”
李峘這幾句話隱藏着他的初衷,是告訴嚴武敵軍有伏兵在附近,讓嚴武迅速撤離成都附近前往南方黔中郡,在那邊能夠得到江東朝廷的支援。
然而嚴武已經怒火攻心,聽不出李峘的言外之意,擡頭望向城頭,李恆和蜀中官員們重複的罵聲還在繼續。李嗣業卻在一旁扶着牆垛捋須而笑,一幫叛軍同樣哈哈大笑。
他胸口憋出血含在了口中,咬牙喝令道:“給我攻城!”
人在憤怒的情況下什麼事情都能夠做出來,嚴武所下的命令已經完全失去理智,部將們紛紛在身後勸道:“嚴公,我軍只有三萬人馬,攻克成都豈不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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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親自領兵登城,餘下各將軍、校尉必須身先士卒!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