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維妮有些沒聽明白:“你說她有收藏古文物的愛好?”
“不是,其實這些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我清楚地記得她說過這些是她寫的……”
“什麼?可是它已經存在九百年了啊!怎麼可能?”
“是啊,我也覺得不可能,怎麼也想不通啊……想問問她,卻……哎。”
“二十萬三次,成交。恭喜十三號女士。”拍賣師一錘定音的氣勢卻完全消失了,話語也有氣無力,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結局。
“走吧。”黑衣男子淡淡地說道。女子起身,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走了下去,男子則跟在身後。
“哎,等等,我出二十五萬啊!”中年人這才如夢初醒,慌忙喊道。
“已經結束了。”女子頭也不回地吐出幾個冰冷的字眼。與此同時,男子則是淡淡地回頭望了他一眼,那不帶任何感情的一眼卻看得中年人背後發涼。
中年人心裡不知怎地頓時慌了,至於衝上去質問的勇氣那絕對是沒有的,他在原地握緊拳頭咬牙切齒怨聲載道地抱怨道:“哎呀,怎麼會這樣!那可是九百年的古董啊……”
阿諾在拿到儲有將近二十萬的紫卡之後,莫名地竟有些失落感。“總覺得我少了什麼東西似的。”他撓撓頭髮,想道。但他轉而看到手中的這張鑲着燙金邊的精緻紫卡,心頭一輕,總算是完成姑姑委託的任務了,可以安心回店裡幫忙做雜活了。想起來,姑姑要在一個星期之內趕完五件衣服呢,如今已經到了第三天,這下有得忙了。
“今天的拍賣會到這裡已經全部結束,感謝大家的參與……”
隨着拍賣會接近尾聲,臺下的賓客也散場了。格林特也有種不能讓別人拿走那張紙的意識,可她始終沒有勇氣走向他們問個究竟。
次日中午,卓維特把前來的所有人聚在一起,鄭重地說道:“對不起,隱之聖堂剛剛發來召集令,要求所有已有主職業位階的二級成員迅速趕回去參加集訓,我得先回去了。”
隱之聖堂的主職業位階,指的是成員在主職業系中目前所取得的等級。一般通過入系水平測試就會有,但是想要提升卻不容易,需要付出大量的努力向系內證實自己。二級成員指的是成爲隱之聖堂的成員已經過了一年且未滿兩年的成員。一共分八級,八級以後不再上升。
但是這個級數並不僅僅表達了年份,一個人想要達到很高的級數談何容易,每年都必須完成指定值以上的貢獻,否則將會留級,直到這一年的貢獻值夠了爲止。也就是說,如果看到一名級數高的成員,那他對隱之聖堂的貢獻必定是非常大的。
羅森首先站了起來,“你說走就走了,可還有個人在……”
卓維特拍在羅森肩上望着他說道:“對於不能幫忙我很抱歉,看開一些吧。”
羅森只覺得胸口有些缺氧,卻並沒有因此而發作。泰德有些擔心地說道:“羅森,要不你和卓維特學長一起回去吧,繼續留在風羽城不太好。”卓維特點頭表示贊同,認真地看着羅森道:“我們一起回去吧,這樣安全些。”
“我不回去。”羅森看着鞋尖沉聲道。
“你這又是在鬧什麼情緒呢?事已至此,誰也不能挽回。留在風羽城對你只會凶多吉少的。”卓維特勸道。
“對啊,哥哥說的對,你……你不要難過,其實我比你還難過。那什麼風神的繼承者我們來找就是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吧,回聖堂好好養傷會好一些……”卓維妮儘管說得很小聲,但也是表達了自己的一份關心。
“回去吧,失去一個同伴我們都無法接受,別說再失去第二個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泰德關切地拍拍羅森的肩膀。
羅森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就愣神一般站在那裡,跟魂被抽走了一般。
小紫也是一臉的悲傷,它沒資格說話,畢竟那是它的主人。
沉默了許久之後,羅森終於開了口:“要走……至少也得等到那件事情結束以後。”
“爲什麼?”卓維妮剛發問,就被哥哥捂住了嘴。卓維特使了個眼色,才使卓維妮明白是怎麼回事。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格林特臉色更加蒼白了。
“謝謝你們的關心。但你們不用管我。”羅森說出這句話時,心頭彷彿被尖針狠狠紮了一下。就在前天夜裡,拉娜婭剛對他說過類似的話。羅森這時才恍然,那不是已經看得透徹的豁達,恰恰相反,那是深不見底的絕望。說完這句話,羅森一個人徑自跑了出去。
留下四人面面相覷,還是卓維妮先反應過來,小手一把拍向哥哥寬實的後背,“愣着幹什麼,追啊?”
羅森三兩下把自己的位置信息關了,做這個簡單的動作時還是回想起了些不該回想的事情。
等到四人回過神時已經遲了。卓維特使出化燕決,把自己所能到達的極限方圓三百米都查了個遍,還是沒找到人。可是召集令如此緊急,就算到傳送站飛回去也要近一個小時,只得匆匆走了。
當初的六人隊伍,現在只剩下三個人。
“我們……怎麼辦?”格林特茫然地望着遠處灰濛濛的天空,潮溼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泰德搖了搖頭,“向任務發佈處報告,任務失敗,申請放棄。”
格林特壓抑已久的眼淚終於落下。屋檐以外,大雨傾盆。
泰德心頭一震,從戒指儲物間拿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別哭,我看到別人哭,眼睛會難受。”
格林特頓了頓,接過紙巾沒一會兒就浸皺了一片。卓維妮走到跟前,輕拍着格林特的肩膀予以安慰。
現在的格林特,哪還有半點活潑的樣子。
“下雨了。”拉娜婭喃喃自語。她仍被囚禁在監獄的最底層,只是門外多了四名把守的獄卒。這些獄卒在早晨和傍晚會換班,保證永遠都有四個在此地。也是在這個時間點,會送來味道不怎麼好的牢飯。拉娜婭這兩天卻是一口都沒動過,只會偶爾喝點水,看樣子是沒有吃它的心情。
此時她一聲輕語,驚動了看守在外的四名獄卒。拉娜婭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獄卒在這裡守了兩天,一來發現拉娜婭還挺老實,二來自己這項工作實在枯燥乏味,便隨口回了句:“你怎麼知道。”
“因爲雨的味道是腥的。”拉娜婭支撐起身體勉強站了起來,虛弱地靠在門邊,她整個人都已經消瘦了一圈,顴骨更加突出了,眼睛黯然無光地瞥向冰涼的地面。
她聽到了吸鼻子的聲音,然後聽到外面人道:“我怎麼沒聞到。”
拉娜婭深吸一口氣,也像是在嗅着什麼一般,“我挺喜歡這味道。比血腥味淡多了。”
衆獄卒聽到此言背後頓生涼意,身上寒毛直豎。好在有扇門擋着,量她有多大能耐,也只能如此自言自語罷了。
夜深又天明,雨聲未歇。昏暗燈光下,羅森撐着下巴,頹聲道:“再給我來一杯‘不復醒’。”
“小夥子,你已經喝了一晚上了,還喝啊?”
“你說——這酒叫‘不復醒’。我要喝到醒不來爲止。拿來。”羅森哪有醉的樣子,只是眼圈微微有些泛紅,眼白也佈滿了血絲,明顯是一夜沒睡了。
青年調酒師臉色有些尷尬,“不復醒”酒,濃度不算高,但有強烈的催眠效果。普通人喝一杯就會有倦意,喝兩杯就擡不起眼皮,三杯下肚就陷入昏睡。可眼前這位年輕人已經喝了少說也十幾杯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新一杯“不復醒”端到羅森面前,那無底的漆黑裡閃爍着零星的光點,像是安靜的夜空。可能由於是液體的原因,它的顏色並不深邃,而顯得澄澈,羅森甚至能從酒面清楚地看見自己透紅的雙眼。
羅森緩緩伸過手去抓杯腳,那杯酒卻自己一晃,移出了視線。
羅森動作一滯,機械般將頭轉了過去。
“想你是心有苦衷,不妨向我道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隨意地坐在了羅森旁邊,他粗糙枯瘦卻又看得出是幹練有力的手中正是羅森那杯酒。
羅森蒙着灰的眼珠總算多了些微神采。
見過的人。
羅森伸手想拿回“不復醒”,卻被擋住了。羅森並不轉頭,而是隻把眼珠轉過去,低聲道:“可以,你先把酒還我。”
老者微微一笑,攏着的手掌一張,酒杯又自動移了回去。除此之外,他還暗自佈下一層隔聲結界,這是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會發覺的。
“城裡到處貼的牛皮癬告訴我,你好像英雄救美失敗了?”
羅森直接一口灌了個精光,頭仍是垂着,伸出一根食指先是指向老者,然後大拇指指向自己,道:“你要是能把拉娜婭救出來,我就當你徒弟。”
這老頭子分明已經認出了眼前改頭換面的人,卻絲毫不在乎可算得上是鉅額的懸賞,羅森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誠意。但他實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有什麼資質,居然讓如此絕世高人放低姿態請他當徒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