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沒有滅神師的精神與體力,睡足一晚方起身,你喊我叫,準備早飯,收拾營地。狄沖霄往來幫忙,沒有用神光神技,只是用力氣。大半個時辰後車隊起行,走走行行,不時有獨行與小羣人衆加入,將至正午,隊伍已是多達三百餘人。
狄沖霄倒在黑哥背上,手中拿着那個精巧神像,越想越覺納悶,發力起身,躍到一個馬拉大車上,抱起小姑娘逗耍,與她父親王老爹攀談起魔像事來。
王老爹頗是健談,邊行邊說。
原來他一家都是普通人,整天提天吊膽地活着,有一天莫名遇上一兇狠光頭人,說是聽到並認可了王老爹的心念,然後就送了一張光腦袋的魔怪畫像,令示只要早晚供奉,誠心不改,就能在一日得到前來雲籮的機會。
王老爹初時沒當真,但打聽之後才知道真有這麼一個世外淨土存在,便照着做了。魔畫一直沒有動靜,今年十二月初,魔畫將王老爹一家、馬車與糧食都吸了進去,王老爹醒來後就在附近了,心裡也不知怎麼地就知道怎麼去雲籮了。
說談間,一俊秀少年行至車旁,朗聲道:“小弟倒是多知道一些,只要大神將能將那隻小貓兒給我抱抱,就可以說給你聽。”
狄沖霄看了看人,道:“小妹妹,裝男人沒什麼,可沒你這麼裝男人的。沒有相應神魂幻形,就不知道世間還有一樣奇珍叫纏胸布帶麼?”
俊秀少年道:“我有說過我不是女人麼?不知道古書上有男弟女弟的寫法?最重的是,我小名就叫小弟。無知,笨蛋。”
狄沖霄樂了,道:“不過是說了一句,你還了這麼多,瞧這小刺蝟模樣。好吧,小弟,等會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真不怕靈靈,就能和它一起玩。”
俊秀少年道:“什麼刺蝟,我和你有親到可以亂叫名麼?我叫薔薇。黑暗淨土這麼做其實由來已久,要比他們胡弄什麼無限夢境要久遠得多,只不過魔宗弟子基本上只在淨魔陸洲現身,那裡是無盡荒野與人世交接的一個陸洲,人跡罕至,所以沒多少人知道。王老爹他們遇上的弟子都叫魔恩使者淨土行徒,專送人到雲籮地界,原因沒人知道。相信的人無論成敗都會是永別人世,不相信的人自然沒有魔恩,所以此事知者極少,偶有所知也都當是個傳說閒傳。我聽長輩們說的,不會有錯。”
狄沖霄心生詫異,這些事有一半連冥鑑門都不清楚,她長輩竟然知道。狄沖霄用神打量姑娘,忽道:“天下第一宗?”
薔薇道:“笨的,不是第一宗哪會知道這種事。到我娘就不是了,原因不清楚。這事不稀奇,林家就是。索拉家也是。你那的司家就更是了。”
狄沖霄道:“也是。小弟是哪一家?”
薔薇正色道:“我是偷溜出來的,不能說。你和我熟到能談家世的地步了麼?娘曾說過,這百年來爲首惡色的是一個叫聖多情的壞男人,我覺着排第二的就該是你狄大神將。”
小妹妹極是正經,狄沖霄莞爾一笑,叫來靈靈。薔薇歡喜無限,引着靈靈離開。小花蕊落到狄沖霄肩上。
狄沖霄道:“怎麼不跟去?雖說來歷不清,可她絕不會是神主那類的人,不用怕。”
哥哥姐姐以外的人,小花蕊都怕,用力搖搖頭。
狄沖霄明白小花蕊的警惕戒備絕非短時間內能消散的,不強求,帶着小花魂一起陪小姑娘玩。不多時,任婷秀自荒野樹林繞回,對着狄沖霄搖搖手,以示樹人朋友們皆沒有七尾狐所說的巨大雌狐的消息。狄沖霄將任婷秀拉上車,陪着小女孩、小花蕊一起玩,心下暗思七尾狐說過雌狐是從雲籮出來的,若它沒死在假死之地必會是要回去,多半是沒走這個方向了。
一路疾行,過丘越嶺,午後時分,百花姐妹騎犬自前方回來,帶回一個極不好的消息。
人羣停下,不約而同地看向狄沖霄。皆想聽聽他有什麼決定。
狄沖霄直率地道:“對我而言,絕不會打都沒打就躲離,除去探察獸情,前面也可能有生還者需要幫助,但前面會出現什麼品等的兇獸,只有天知道。你們現在可以選擇跟在我後面,也可以選擇趁隙繞移。”
薔薇道:“大夥別聽他的。等在原地。他要是能打贏,繼續走;打不贏,就賭一賭兇獸吃飽後能剩幾個。他要是擋不住,繞開的人能跑多遠?”
狄沖霄道:“小弟倒是灑脫,只是你不明白他們的心念。靈靈,小秀,去看看。”身形如電,一閃即逝。
靈靈、任婷秀跟了過去。百花姐妹騎犬追上。
滅神師離去,雲籮旅人們聚在一起商議,最終有一半人決定趁着空隙繞道。薔薇望着離開人羣,神色中惋惜與遺憾並存。
王老爹道:“姑娘,別怪他們,你說的話,我們都知道是對的,可你不如狄爺明白我們,分成兩撥與對錯無關。能選擇到這的人哪裡還會怕死,但我們就是死也想看一看世間淨土是不是真的存在,遇難分羣,總會有人能替分別的同伴達成心願。前面的人既然能引來獸羣,必然絕非巧合,今次逃過,下次一樣會引來獸食。就算今次打贏了,強大滅神師一樣會引來更爲強大的兇獸。對咱們這些普通人來說,留與離一樣危險。”
薔薇點點頭不在說。
狄沖霄飛電疾行,分神打量荒野上的殘損屍身,發現都是男人。任婷秀靠了過來,手心坐着個小草人,小草人前指偏右處。狄沖霄會意,偏右前行。
只要狄沖霄想,以目下實力足以用萬靈神視覆察數百里,可獸情不明,強要探察,不僅耗了神光,也會激引地域內的所有強獸,狄沖霄是不懼,卻會斷去逃生者最後的生機。
越往前行,屍體越多越分散,卻是沒看見獸羣。
狄沖霄微微皺眉,心中明白這種情勢只能說明一件事,絕非大獸羣,是數量有限的強猛兇獸。黑哥紅姐忽地急停前衝之勢,發威吠叫。一隻刀臂憑空幻現,砍在黑哥身上,切開一條刀痕的同時被震得寸裂。黑哥小傷隨愈,威吼更甚。
狄沖霄取劍在手,四重覺醒合一,對着前方全力斬出破靈、斬星、劍濤千疊合而爲一的疊斬天星。
神光劍波飛衝而過,開出一條平坦直道,十餘隱葉螳螂摔落地面,肢斷體殘,最弱的九等王獸,最強的三等皇獸。此種刀臂獸天生無將,即出生就擁有王獸靈光,天成獸賦之一極爲相類天仙百御李文靜的神魂,只要有木靈可倚棲就無人能發現它的行蹤,縱是靈光奇變也只能是察覺木靈靈光有異,但並非毫無神魂正克,波哲羅、任婷秀與秀鏡月都是。
任婷秀停落地面,雙臂浮現劍形靈紋,化爲兩柄木劍。任婷秀左劍架開刀臂疾斬,右劍對着右側斬出星靈紅心斬。遠處一樹驟然化做樹人,抱緊隱在身上的隱葉螳螂,樹身閃現一個箭靶,現身兇獸正在紅心處,掙扎不休。神光劍威破開刀臂獸強韌外皮,穿射而過,重創兇獸的同時將兇獸靈光送入樹人體內。刀臂獸掉落樹下,雖是沒死,靈光大損。
雙劍一名星靈,一名星魂,是樹星靈與樹星魂各分樹魂於封魂神樹內,再由封魂神樹專爲任婷秀結出的封魂劍果,以此作爲兩杖活木神晶的回報。是隻有任婷秀才能使用的至尊木靈器,與任婷秀神魂完美相合,等到任婷秀破界極神,雙劍就能木魂活體,更增玄奇。
樹星靈就是竹毒樹祖,在太古合星樹中也是無雙奇樹,玄奇在於蘊養天星及天星萬物、啓引智思情感,名爲星靈之樹。任婷秀以自身神魂爲基本,合以木魂玄奇與任家靈典,終是成功修悟出一些專爲雙劍而成的神技。星靈紅心斬便是其中之一,劍威所及就能啓引樹人智思,化樹身爲箭靶,以對手爲紅心,只要打中不僅威勢更增,也能將對手神光束縛入樹人體內,蘊養回補樹人,若是沒打中紅心,便是隻有增威,無法奪靈束縛。
任婷秀首用雙劍一擊成功,心下極是欣喜,嬌呼:“我留下。救人要緊。”衝向現身的最強隱葉螳螂,九品皇獸。
單論神光,聖神七品強些的任婷秀要遜了九品皇獸不少,可有雙劍相助便是旗鼓相當。必要時還有魔碎可以借力。
任婷秀新近復生,雖有修悟,缺少磨練,狄沖霄帶上她來雲籮的最大用心正是要以生死鬥戰加以磨練,聞言求之不得,留下任婷秀獨戰,衝平道而過。沒了樹人指引,黑哥紅姐的鼻子成了替代,轉眼五十餘里,地上人屍更衆,也有獸屍出現。
一對巨大凶獸正在食用獸屍,發現有人接近,一噴風一噴火,化作捲風火蛇,狂攻而去。靈光極強,邪靈。
狄沖霄揮劍斬開火蛇,叫道:“鴛鴦星甲蟲,夜行獸,邪靈的天成獸威並不強,該是新近成長爲邪靈。小真,交給你們!”
黑哥紅姐連靈靈也是無懼,豈會怕初成邪靈,當先撲咬而去。百花姐妹嬌喝躍離黑哥紅姐,手牽手,一鏡一顯,各自專主七極一重。
淘氣姐妹很精靈,以短對長的事絕不會做,給黑哥紅姐打打下手就好。
狄沖霄繞蟲而過,電光一閃就是三裡之外,迎風衝向山領,鼻中隱隱嗅到極多女人體氣。上得山嶺,狄沖霄盯向遠處高如小山的兇獸,心下熱血沸騰,不愧是無盡荒野,竟是吞山巨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