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磁之變雖神奇,可狄沖霄的實力到底差了極多,兩隻蛤蟆既重又離得遠,眨幾次眼的工夫,陰陽雷彈而成的雷磁之變就在神光對抗下接近消散。若是一對一,狄沖霄接下來必死無疑,可多了寒寧馨便完全不一樣。
藉着兩隻蛤蟆面對面、無法噴射鐵彈的良機,寒寧馨飛身向前,以神魂“無極限”增幅雙臂,不斷向臂骨內凝蘊黑暗神光。十數步後,寒寧馨那雙臂肌膚已然幽黑如墨,暴起的筋骨如同蛇般扭曲顫動。來到母蛤蟆前,寒寧馨俯身抓緊垂地蛇頭,嬌嘯聲中掄起它砸向公蛤蟆。超越極限的黑暗神光順着蛇身直衝而去,撞擊瞬間萬千連震同起,令兩隻蛤蟆上半身皆化爲碎粉。
狄沖霄散去神光,轉過身看向金飛環,咧嘴笑笑,連半刻時也沒到喲。
金飛環拍手道:“區區一晚就明白如何利用元靈之間的化合鬥逆,精彩,難得。可惜,還遠遠不夠,我能操縱所有金元靈,而與雷靈完全互絕的金元靈從屬天下間多得是。船廠料庫裡就有百多種,其中地火熔金、極北冰銅及不蝕青鏽份量最爲十足。”
狄沖霄道:“小弟知道啊,可那也是明天的事嘛。環姐,認賭服輸喲。”
金飛環看了看他,輕哼了哼後拉過八神傀儡,將她臉湊了過去。
“堂堂女皇可不興耍賴的。”狄沖霄哪肯放過還報邪怪姐姐的良機。
“耍賴?笑話。先前你說一刻時三隻的時候,有說是哪三隻麼?想親我可以,打贏她和一對蛤蟆。百聲後開始。”金飛環哪會被一個嫩小子難住。
不待她數數,狄沖霄以生平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親向八神傀儡,嘴剛貼上臉蛋,立時冒起陣陣青煙,哇哇慘叫。寒寧馨湊前一看,不由得連連搖頭,敢情八神傀儡與主人一樣極不喜歡被男人觸碰,竟是在臉上弄出了些地火熔金。狄沖霄苦着臉施展百味靈漿塗抹,一連三次才覺着嘴脣不那麼熱辣疼痛了。
金飛環自椅中起身,道:“壞小子,你想佔我便宜還早了一百年。時間還早,你們陪我走走吧。”
狄沖霄兩人沒有意見,一左一右伴着金飛環沿江前行,不說話,只是默默跟着走。兩人對邪怪姐姐已有了相當瞭解,她說走走便只是需要人陪着走走,傻到說話必然要挨罰。
沿着船廠江岸走了兩個來回,金飛環停在一處江巖旁,輕輕撫摸着凹凸不平的巖身,心神漸漸恍惚,忽地轉過身,極是驚喜地道:“妹妹,姐姐正想着你呢,什麼時候來的?”
寒寧馨眼晴一亮,原以爲還要等,沒想到機會說來就來了,急輕咳兩聲。
“想姐姐就來了,不信你看看妹妹的眼睛,裡面全都是思念呢。”狄沖霄會意,將頭湊了過去,哄誘金飛環眼對眼,稍稍展開迷神魔眼。
金飛環對“狄妹妹”是道地的盲從,依言盯着他雙眼,只覺他瞳中滿是一片銀光,漸漸地心神安定,緩緩閉上雙眼。無法眼對眼,眩目銀光立時無用武之地,令狄沖霄空自着急,可又不敢伸手去翻邪怪姐姐眼皮,萬一動作稍大弄醒了人就是要自找倒黴了。
寒寧馨看得掩嘴偷笑,師兄神魂開啓後果然是能將迷神魔眼操縱自如了,不過殘次神技到底還是殘次貨色,依然只有眼對眼纔能有效,除去偷襲或是蒙哄,吃奶娃娃無意中眨下眼都能令他勞而無功哩。
狄沖霄自是知道師妹在笑什麼,面生尷尬的同時暗道運氣不算太壞,迷神魔眼已然生效了,頂多是無法維持太長時間。寒寧馨繞到金環蛇背後,打出手勢示意師兄可以開始問了。
狄沖霄輕柔地道:“姐姐,現在我們來玩一個問答遊戲,你睜開眼後就要將我們玩遊戲的事全部忘掉。好不好?”
金飛環道:“好。”
狄沖霄道:“姐姐,我們爲什麼會離別?”
“玉香門。妹妹,姐姐對不起你,要不是我非要帶你來江邊玩,我們也不會被惡人抓走。”
寒寧馨邊聽邊記,心想沒聽娘說過玉香門啊。
狄沖霄對玉香門也是初次耳聞,稍一思索便決定先拋開這一問題,抓緊時間問道:“姐姐,我們分別多少年了?”
“惡人運送女孩子的車隊遭遇獸襲,我趁機逃出,命大沒死,之後整整找了你十四年。”
“姐姐,你一定早將我忘了,要不然怎麼會是宣家妹妹先找到我的?”狄沖霄壓下不忍,假作怨嗔。
金飛環急道:“不,姐姐永遠記得妹妹,我一直在找你。”
“那姐姐說說我叫什麼,對了我就信。”良久不見回話,狄沖霄又問道:“說說我叫什麼名字?”
金飛環睜開雙目,奇道:“你叫狄沖霄,問這個做什麼?”
狄沖霄隨口道:“先前環姐瞪着岩石走神笑得又很古怪,我心想會不會是迷神魔眼發作了,就想着試試姐姐是清醒還是犯迷糊。沒叫妹妹,看來是我誤會了,環姐剛剛在想什麼呢?不是又在想着怎麼收拾我吧?環姐,親一下的事先放一邊,之前的投懷美差我是不介意每天來上一回,可那是你自己輸給自己的彩頭,不能事後拿我出氣嘛。”
聽他提起先前的事,金飛環心神移了開去,雙頰一片緋紅,弄出鐵繩麻利綁起狄沖霄,剛要抽,忽地想起小妹子就在身邊,心雖不甘,還是放了人。狄沖霄自她滿是邪媚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種掙扎與壓抑,心中一思量,深覺任她心中積滿陰暗極是不妥,便拉着她來到江邊,又揮手示意寒寧馨別過來。
金飛環會錯了意,邪媚低語:“壞小子,不讓小妹子過來,是不是想讓我同意你使壞摸一摸?到底是壞男人,得寸進尺喲。”
狄沖霄搖搖頭,道:“環姐,相處幾日,小弟已然明白你心中對男人充滿極度憎惡,當日若非恰好有寧馨在我身邊,你必是寧死也不會讓我救。這些天來,你那些有異平常的舉動壓根就是你在對自己犯邪性,恨自己沒法下狠心宰了欠下人情的臭男人。既然折磨不了壞男人,就只能折磨自己,對不對?”
“你想說什麼?”金飛環邪媚之色頓消,神色漸變凌厲。
“想說環姐就別壓着自己了。不用顧忌寧馨,眼前的壞小子你想打就打,想揍就揍,將你對男人憎惡發泄出來。陰暗心緒一旦積累到某個程度,就極可能讓元靈之光產生不可預料地變化。我不想環姐有事。”狄沖霄灑然一笑。
金飛環輕哼:“喲,了不起,你這是要無畏到犧牲自身來改變環姐?”
狄沖霄彎腰自江邊撿起一塊石片,用力扔向江面,看着它疊打着飛向遠處。
一連十片,狄沖霄停下手,道:“爲什麼要改變?環姐恨男人便恨,沒什麼大不了。我心情不好時也會想法發泄,剛剛就是將江水當作了八翅彩瘴。我恨它,害得爹孃下落不明不說,義天城大半人也是死於非命,但我並不因此就遷怒於所有的彩瘴。它們也是天地間的生靈,自太古以來就沒有一種生靈必須要對另一生靈友善的道理。爹孃常說,對於生命的自然消逝,可以哀傷,可以憤怒,可以痛恨,可以感恩,但絕不能憎惡。”
“痛恨與憎惡有區別麼?”金飛蛇彎腰拾起石片,用力擲向江面。
狄沖霄道:“痛恨只限於在身體上、心靈上傷害到自己的人,或是某類生靈中的部分,就好像人們痛恨魔邪滅神師,卻對幫助他們的滅神師心懷感恩;又如人們極端痛恨兇獸,可並不排斥那些與滅神師並肩作戰的兇獸,哪怕它們只是因爲聽命於主人才不再肆意爲惡。憎惡,這個詞讓我想起了狐念悲,我不知他有過什麼遭遇,可他卻是憎惡所有人,無論是邪穢如顧長榮,還是純真如孩子,都一般憎惡,只要是有可能將人世徹底毀掉,無論是好事還是惡事都會去做。環姐,比起會讓人失去理智的痛恨,憎惡會讓人走向瘋狂與毀滅。所以我要做天下間唯一一個不會讓環姐憎惡的壞小子。有了這個唯一,環姐就不再是憎惡所有男人,這就足夠了。”
金飛環默然望向江水,好一會方道:“就真沒想過要將環姐變得正常一些?”
狄沖霄道:“從沒想過。我之所以想成爲滅神師,就是渴望擁有最強的力量守護世間一切的美好。這個美好不需要天下人認可,是我,狄沖霄覺着美好就會去用命守護,世間有師孃那樣的嫺雅,自然就會有環姐這樣的媚邪,人有不同纔是美好真義。若天下寶物無論好的壞的都長一個模樣,用處也都差不離,環姐還有興趣搶麼?”
“當然不會,你說得對,不同就是最大的美好。壞小子,你說我該給你成爲唯一的機會麼?”金飛環邪媚笑容重回臉上。
狄沖霄轉過頭瞄瞄寒寧馨,見她正望着天空出神,心下大喜,忙轉回身,不給邪怪姐姐反應的機會,雙手就這麼牢牢覆在渴望已久的豐挺絕品上。金飛環着實氣得不輕,難得心生感慨,一不留神就又讓壞小子佔了大便宜,再顧不得小妹子會怎麼想,踹倒人掄起鞭子就抽,一連百餘鞭後坐在他身邊淺笑望江。臉上再無一絲邪媚,高雅端莊。
狄沖霄坐起身,笑道:“不是環姐給不給機會,我有千百種法子能令邪盜女皇氣恨到眼珠子噴火。環姐心情變好了哩,在想什麼?”
金飛環道:“在想妹妹,在想世間唯一一個令我心懷感恩又滿懷歉疚的人。壞小子,就給你機會,或許你會是世間唯一一個讓環姐恨到牙癢卻沒法憎惡的男人。”
狄沖霄奇道:“他是誰?男人麼?”
“他名叫父親,死了很久了,死在一羣男人手裡。小妹子,別傻站着了,過來,一起遊江。”金飛環站起身來,聚集大地中的金元靈弄出一艘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