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沼澤一戰自突襲開始到結束,一刻時多些就擊潰百獸幫,又逐走兩名刺皇,可謂迅若雷電、戰果輝煌,儘管交戰時的神光必然會引起金光谷那邊的注意,但並妨礙慕蘭諸女衛心生喜悅,舒爽愜意。
閭懷恩自遠處走了過來,肩上扛着上品魂器殺神,身後跟着德吉。來到近前,德吉看向狄沖霄,不甘大叫:“兄弟,不像話啊,大哥正打得過癮,一下全讓你轟沒了。”
狄沖霄道:“德吉大哥,不是還有一場嘛,早點結束早開始,包你打的爽意。拜依,在看什麼呢?神技威勢我有控制,他們不會突然跳起來傷人的。”
拜依聞言扔下手中的獸兵,摸摸腦袋,奇道:“這些滅神師不僅沒個完整人樣,也沒個完整獸樣,還不如兇獸來得順眼。百御長,他們真是人?”
狄沖霄心笑這莽漢子的好奇心也挺重的,回道:“他們皆是被迫長期浸育,甚至是直接服食劣等黑暗神液的可憐人,雖說成功強啓覺醒,可根本無法自如控制體內神光,因此運用起幻形神系覺醒時連最基本的幻形神技也是半調子貨。只能算是僞滅神師,上等炮灰罷了。”
拜依雙拳對撞,憤怒大吼:“姓薛的將人命當做了什麼?用完就丟的垃圾麼?!簡直比聖血更陰毒,他的小臉交給我揍。不然,休想我會同意妹子當你的全陪女僕!”
“哥!你又胡說!我是王女龍華芳親命的女官總領。”維朵羞到俏面血紅。
“知道知道,哥說錯了,你是全陪女管家。”拜依漫不經心地隨口糾正。
“維朵,別和蠻牛鬥嘴。”狄沖霄拉過罪血妹妹,見她只是輕傷,心下放鬆,道:“第一次生死對戰就是與滅神師死鬥,對你來說困難了些,感覺怎麼樣?”
維朵秀眉微皺,不安垂頭,幽幽輕語:“就像那場不得不殺人的洗血對戰那樣,心裡不後悔卻堵得慌。真不知道聖血神血,還有薛鵬翼那些人是怎麼在肆意剝奪他人生命後還能心安理得地夜夜歡歌,高枕安眠。”
官雙妍悠然道:“對付惡魔,律法、道德與良心皆是毫無用處,更不能期盼惡魔有一天會主動放下屠刀,幡然悔悟,搖身變爲聖人。維朵,你以爲鐵血衛軍就是指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麼?!”回手指心,道:“帶着對生命的敬畏,無畏衝向惡魔,用心中毀滅生命的不安換取他人的安眠,至死無悔。”
狄沖霄可不想氣氛這麼嚴肅,打趣岔道:“千萬別被瘋婆娘洗腦,她不這麼說,可沒有愣頭青會在令下後衝在第一排。維朵,有些人天生殘暴,若不想被魚肉,就只有奮起反抗。既然要反抗,就註定會有死傷。你心中的憤怒與不安皆源於心內對生命的崇敬,一體兩面。之所以會覺着煩悶,不過是你人生閱歷還不足。換了老光頭是你,也會不安,卻不會說,會對着他們念上幾遍超脫苦難的往生經文。”
維朵若有所悟,回身看向獸兵們,道:“主人,我想留下來爲他們治傷。”
狄沖霄道:“當然可以。鱷皇,我可以相信你麼!?”
鱷皇吼吼了兩聲。
百花真道:“大傢伙說,你不妨賭一回。”
拜依高叫:“妹子若留下,我也留下。小鱷魚,你要是敢亂動,我揍肥你的小臉。”心下暗喜,鱷獸頭好大,打哪都算臉,正是神魂大展神威的絕佳目標啊!
閭懷恩道:“狄老大,我極不贊成這種冒險行爲,但現在沒有多餘時間可供我們爭論此事,傷員們也無法進行更激烈的對戰,留下總比去拖後腿強。我也留下,拜依需要人管着。”
“沒什麼賭不賭的,鱷皇,我信你。此處就作爲臨時醫療營,由懷恩總責。”狄沖霄留下崔英在內的七名輕重傷員,領着其餘人改道金光谷。
維朵目送狄沖霄遠去,拎起藥箱,示意哥哥與閭懷恩不用緊張,輕步走到鱷皇身前,目光清澈堅定,道:“主人信你我就信你。況且你遠比某些人更有仁愛之心。不過我不通鱷語,那些小鱷的脾氣又都很壞,能陪我一起去麼?有你在,它們會很乖吧?”
鱷皇長尾甩動輕震地面,力道恰好將維朵震至背上,馱着美人搖晃着離去。
提着心的閭懷恩鬆了一口氣,叫過拜依與輕傷女兵,分配警戒區。
沼澤外,童宣韻回頭看了看,不無憂心地道:“狄大哥,鱷皇另說,飛魚與鳳凰就在附近。”
不待狄沖霄回話,百花貞搶先道:“不對,是狄哥哥與妍姐走了,姐姐們才安全。”
童宣韻一愣,隨即恍然,心想小貞說得對,十二刺皇一向認爲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未來的刺殺目標,在沒有僱主出價前,只要不主動招惹他們,刺客們不會自損錢途。
狄沖霄親了親百花貞嫩滑臉蛋以示獎勵,笑道:“我們也很安全,以十二刺皇的行事作風,飛魚兩人必然護着張信走了。當然絕不會是良心發現放棄刺殺,是判斷出想殺我的代價遠超過薛家付出的價碼。雙妍,你說,有張信這個活口作證,鳳凰會要求加價多少?”
“至少加一倍。若是仙后仙王出手,加五倍都是少的。薛家自恃另有勢力,頂多加一倍。”官雙妍道。
狄沖霄點點頭,抱起官雙妍,展開粘粘蟲,身形在夜色中化作一道銀色閃電,三轉五折就已在百丈外。
百花真玩心大起,抱起妹妹,鏡現粘粘蟲,加速前追。
童宣韻不甘示弱,展開半步天涯,帶着百花藏諸人筆直前衝,後發先至,十數步內就已是三組第一,領先第二的狄沖霄足有四丈之多。
因着要戒備可能的伏襲,一柱香差些,一行人才來到十五里外的金光谷。曾經荊棘遍地的荒野山谷如今已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沙漠,昏暗月光下,淡黃沙粒在夜風中彷彿海浪般起伏不定,某處沙丘上隱現數十房屋。
狄沖霄見狀心想撞對門了,化山谷爲沙漠是玉無量的拿手本事,必是玉香門在這裡。
狄沖霄吩咐衆人減速,前行百步,安全抵達谷口,詫異之餘遙望沙漠深處,猜不透玉無量等人是沒發現沼澤那邊的動靜,還是另有盤算。
官雙妍道:“沖霄,無論對方有沒有防範,沙漠地理會極大限制我的戰力。稍等一會。小韻,東邊。”
童宣韻應聲帶着官雙妍轉道東邊,三兩步就沒了蹤影。
厲醉楓湊到狄沖霄身前,低語:“教習,妍姐去做什麼?”
“雙妍對炎龍城與北定城周遭的地下水道最是熟悉,等會就能來個水漫金光谷。玉無量不可怕,可要是他身處沙漠,就像環姐身處礦山一般,威力百倍。既然沒法以長對短,那至少也要以長對長。”狄沖霄心想沒有警戒人,可能是玉香門想玩請君入甕,但遠處又有龐大神光聚集,足以嚇跑低等皇獸,玉香門到底在玩什麼花樣?難道是在開大會?
待得官雙妍回來,狄沖霄展開隱息神技“變色龍”,悄然向神光氣息集中處潛去,成功騙過該是玉無量設下的探察神技,貼到小屋窗外,靜心偷聽,剛聽得兩三句,心下升起哭笑不得的怪異感覺——玉香門還真是在開大會。
衆人戰前沒猜錯,隱身金光谷的魔道正是玉香門,除去玉家最尊的玉無量、玉無缺、玉無瑕,還有香家資格最老的香滿堂,他是香滿樓親兄;暗門分支總領門旭榮也親身前來。其餘門彩、香定有、玉秀尊諸人一個不少,人數雖比百獸幫少,可實力上倒要強得多。三家看似強大團結,實際上互不信任,儘管都察覺到幽明沼澤情況有異,可都不肯分派自家人去探查。及至狄沖霄一行人趕來,玉香門還在爲誰該派人一事爭論不休,連應有的警衛都撤回營地,以防有人翻臉內鬨。
三家如此不顧大局,不僅僅是因爲各懷鬼胎,也是因爲野外夜晚相當危險,尤其是幽明沼澤,多的是無底水坑與隱伏其中的沼獸,此次前來的弟子都是自家苦心培養出的精英,是他日家族延續的關鍵,旦有損失,影響非同小可。
門彩于飛雁山逃過一劫,可對玉家是半點不感恩,仗着門宗一毫無半點顧忌,陰陽怪氣地道:“百獸幫心思不明,若是派去的人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必定是成爲鱷獸料食。玉老、玉婆、堂老,還是勞煩你們跑下腿最合適,順道商量一下合作的事。兩全其美。”
玉秀尊站起身,怒道:“門彩,你放肆!區區小事哪裡需要勞煩四位副門主。”
不容他說完,香定有搶先一步,陰陰地道:“百獸幫實力雄厚,哪輪得到我們替他們瞎操心。門彩,你說得對,商談合作最重要。門旭榮,還請你去找總門主來,合作這麼大的事,總門主不點頭,我們這些當走狗的哪敢隨意與人商談。若是商談中連屁大點的事都要請示彙報,玉香門不僅會被人恥笑,總門主雙面聖人的大名也算坐實了。”
門旭榮道:“香老哥別生氣,坐,門彩也是就事論事,口直心快沒惡意。此事上,對方是兩位副幫主,我們這邊四位副門主齊至確是太過高看他們了,可也不能太過失禮,兩位副門主同行,理所應當。”
香定有爲之語塞,輕哼一聲後不答話。
自家後輩吃虧了,香家輩份最尊的香滿堂拂袖起身,淡淡地道:“榮哥兒,求人合作當然要低聲下氣賠笑臉。無量、無缺、無暇妹子,一起去,爲了大局,我們就是三跪九拜也要將合作拜成了。榮哥兒,我們走後,營地安危就拜託你了。千萬要守好,別讓人偷襲了。狄沖霄與官雙妍都是出名的陰險狡詐,更是地頭蛇。”
門旭榮心裡咯噔一下,琢磨着這個老不要臉的是打算殺人嫁禍,還是半道撤兵看熱鬧。怎麼想都覺着皆有可能,門旭榮急起身,剛準備陪好話,眼神不經意間掃到屋角出現的異狀,轉頭盯了過去,心中很是納悶,金光谷早就是沙漠了,哪來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