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衆人心知有異,順着門旭榮目光看去,赫然發現地上汪着一大灘水,牆上也是潮溼一片。
玉秀尊找到發作機會,怒叫:“誰灑的?不知道淨水有多寶貴?門彩,是你負責淨水配給,怎麼解釋?!”
門彩以更高聲音回吼:“白癡!此谷早已是沙漠,水道枯竭,如此水量只能是地下水脈上涌,官雙妍來了!”
門旭榮暗道來得好,起身道:“堂老,不用派人探查了,想來幽明沼澤那邊定是官雙妍弄出的動靜。從時間上算,她必是沒能佔到便宜,撤退時順道繞來這邊添亂兼示威。死仇來了,我們是不是該合力對敵?”
香滿堂道:“當然,無論怎麼着,也不能讓仇人看笑話。無缺,官雙妍來,狄沖霄必到,看來我們的總門主不僅失手了一回,還被年青人將計就計耍了一着。榮哥兒,狄沖霄今天要是不死,總門主可是要成爲世間笑柄了。”
門旭榮不緊不慢地道:“堂老說得是,有四位副門主在,那小子絕對不可能活着走出金光谷。”言下之意,若狄沖霄活過今晚,你們就會是天下最大的笑話。
不等玉家人惡聲回敬,滿含不屑的爽朗笑聲自屋頂傳來。
狄沖霄震破屋頂,垂頭看向下方,撇撇嘴後道:“明知不妥居然還有心情舉行火拼大會,你們可真夠閒情逸致的。門宗一算得上是一代豪霸,偏無用人之明,有你們當屬下,難怪直到今天還是一事無成。玉無量,你身邊的老阿婆就是玉無瑕吧?嘖嘖,年輕時必是一等一的美人,這一生,你害過多少女人?每晚睡覺時會不會夢到自己就是那些可憐的銷魂妖姬,驚懼尖叫,直到在絕望中麻木?”
此語正中玉無瑕心內隱秘,略顯淡白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枯瘦雙手握緊柺杖,青筋畢現。
狄沖霄壓下心裡憤怒,低嘯:“原來你也會心虛、害怕、作惡夢!同爲女人,你比玉無量、玉無缺更加懂得女人心,更能體會驚懼眼神中的渴望與期盼,然而你沒有一點點同情之心,反倒百倍折磨那些可憐女人!都滾出來,今天,不是玉香門絕滅,就是我狄沖霄下地獄!”長嘯聲中高高躍起,對準屋頂圓洞噴出一個雷球。
雷球鳴嘯着下衝,表層電光遊移,亮到令人無法直視。
玉無量經過長時間療治與休養,已是回到巔峰狀態,心中以老眼光看人下哪裡會將狄沖霄放在眼裡,傲然不動,手蘊神光,準備打散雷球,給無知小子一個下馬威。
狄沖霄看看右手心的雷靈母球,冷冷一笑,運勁握碎。
母球有變,飛射的雷靈子球瞬間破裂,化作無數銀色雷光箭,陰陽對半,互纏互繞,旋轉着、如雨射罩向小屋!
堅實小屋眨眼間就變得千瘡百孔,雷光箭落地,蘊在陰陽兩箭之間的封雷彈不再受到束縛,放射出強猛雷靈,藉着漫升上來的地下水脈於同一時間電擊所有人。電光壓目、鳴嘯刺耳,難以想象的超猛雷靈令屋內人渾身麻木,盡皆驚駭失色。尤其是玉無量,萬萬沒想到不過大半年沒見,狄沖霄在元雷靈的修悟上與當初已是天壤之別。
“雕蟲小技。”玉無瑕冷哼一聲,手中柺杖頓地,神光籠罩屋內。
除去玉無量、玉無缺、香滿堂三人無需幫助,其餘人只覺腰兩側暖熱升溫,雷擊而來的麻木與刺痛隨之大大降減。
門旭榮揮散繞在身前的水氣,隨口讚道:“玉婆神威不減當年。”話到此而斷,用力猛吸幾口,心想自從此處變沙漠後空中氣靈一向是既悶又熱,這會怎麼變清潤了。
其他人也覺察到屋內雖是水氣瀰漫卻一點也不悶,疑心是官雙妍搞鬼卻找不到任何異常。
玉無缺戒備着擴展萬靈神視範圍,發現官雙妍站在東邊一個沙丘上,離小屋尚遠。玉無缺心下大安,正要喝令衆人出屋迎戰,神色猛變,厲喝:“全退出屋!”來不及開門,神光蘊肩撞向牆壁。
玉無瑕、玉無量、香滿堂也是反應過來,各擇一方,身蘊神光,撞向牆壁。
四人反應不算慢,可到底還是慢了一步。
一個閃爍電光的小小雷靈彈悠悠地自屋身破洞處飛進屋內,令大量由地底河**解而來的氣靈轟然破滅,威勢之強,比飛雁山大英雄戲院那會還要強上一籌。
狄沖霄自空中落地,連連後躍,來到官雙妍身旁,笑道:“見面禮太隆重了些,玉香門估計還不起了。”
“若沒有玉無量在,至少要有一半人被活埋。可惜,你應該減少雷光箭的數量,洞多散氣快,以至屋內氣靈比預計的要少很多,令地底水泡破滅上噴的威力弱了兩成以上。”
“別這麼說嘛,是你心太貪纔對,導引至屋下的地下河水太多了,陰陽雷光箭的數量要是少了,哪能在數息內以雷靈鬥逆散解那麼多河水。玉無缺那些人都是人精,稍有空隙,就會察覺我們的意圖。”狄沖霄聳聳肩。
百花姐妹見狄沖霄只顧和官雙妍說話,不由得嘟起嘴,一左一右,抱住狄沖霄胳膊,俏臉寫滿某種渴望。
狄沖霄恍然,由衷讚道:“淘氣包成大姑娘了,屋內充氣作瓶塞、屋下水泡蘊氣上噴,以這種方式類仿洛迦王的靈源神技天地滄桑大合奏,就是你們妍姐也想不出來。”
“哪裡哪裡,也要你與妍姐悟性高,能默契配合才能辦到嘛,不然再天才的主意也不過是個空想。”百花真面露得意,嘴上卻是假客氣。
狄沖霄大笑,摟着姐妹花轉向西面,叫道:“玉無量,是想裝死,還是想偷襲?若是後者的話,就別白費力氣了,在大英雄戲院的時候我就能做到對沙下動靜瞭若指掌。都說人老成精,你卻是越老越蠢,這麼久了,居然連我用什麼神技進行沙下探察也弄不明白。”腳下連點沙面。
隱伏沙內的神光絲如活物般涌向某處,層層包裹,經緯互織,合成一件“如意囚衣”。
驀然,沙層旋動,不斷膨脹,撐開“如意囚衣”,短暫停止數息,又如皮球般放氣般癟縮。
如意囚衣趁勢加速收縮,直至緊裹沙層,下一瞬,轟然爆滅,掀起數丈高的沙浪。
二十餘步外,玉無量鑽沙而出,拍去身上溼漉漉的沙粒,面色越發陰狠。數十沙傀儡於主人身後升起,沙體崩散,露出藏在內裡的玉無缺諸人。
狄沖霄示意百花姐妹退後,上前數步,道:“玉無量,沙子泡在水裡,令你很難受吧?”
玉無量陰聲道:“狄沖霄,你來得好,省得我們還要專程去攻打北定城軍營。這回可沒有硃紅羽來攪局。你的天仙百御人不齊嘛,做了鱷獸食料?”
狄沖霄不置可否,回道:“若想在短時間內打垮百獸幫精銳,不付出點代價,可能麼?玉無量,以你的實力與神魂想要護住所有人並不難,怎麼身後的人少了三四成?讓我瞧瞧,有趣,門旭榮,暗門分支不會只剩你與門彩了吧?”
門彩只當狄沖霄是在吹牛,只管將怨毒目光掃向玉無量。
門旭榮強壓下心火,笑容重回臉上,高叫:“狄沖霄,好本事,居然能在玉老警戒下悄無聲息地侵入到屋頂展開突襲,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最後一句故意加重語氣,令人一聽就知是在陰指玉無量三人皆老成廢物了。
官雙妍聽得直搖頭,這幫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還是內鬥不休、藉機謀算,實在是令人齒冷。
狄沖霄也是懶得再與邪人們多囉嗦,喝道:“我們之間的血仇不在乎多一件、還是少一件,這個黑鍋我替玉無量背了。你們現在可以商量一下怎麼打了,我奉陪到底,直到一方死絕才算完。先跑的是……,算了,你們本就是出名的綠毛龜孫子,和你們打賭,我是沒事找虧吃。”
玉家與香家世代經營銷魂秘窟,惡事作盡卻最忌諱有人提及烏龜、王八之類的詞,此刻慘被狄沖霄譏諷戳中痛處,香滿堂白眉倒豎,火上心頭,沉聲道:“榮哥兒,狄沖霄、官雙妍、百花家的小子丫頭都歸我們。他的手下,由你負責解決。”
門旭榮道:“是。”轉過身,高叫:“門彩,準備好靈食,旦有傷者,第一時間治療。”
香滿堂怒道:“榮哥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門旭榮不緊不慢地道:“堂老,暗門分支現在是什麼狀況,不用我說吧?在暗門弟子鑽出沙底之前,我也只有門彩可以用了,你有意見我理解,要不,你撥些人手聽我調遣?”陰森語調中隱蘊殺機。
香滿堂不悅冷哼,卻也沒臉再明着逼門家人死絕。
玉無瑕隔到兩人中間,冷笑:“此事上,玉家與香家本就沒指望你們門家。旭榮,你想撤、想挖人、想看熱鬧,都隨你,只是有一條,若是想暗中使絆子,休怪我下手絕情。你的分量還不足以令雙面聖人與玉家決裂。”
門旭榮巴不得她這麼說,帶着門彩退離,以神光探察自家子弟被困方位。畢竟滅神師師遠勝常人,一口氣足以支撐很久。
狄沖霄看向玉無瑕,道:“門旭榮都不夠分量,那些暗門子弟就更不用說了。心毒手辣、果敢決斷,不救門家人必是你的主意。你若是男人,玉家族長輪不到玉無缺。”
玉無瑕道:“狄沖霄,如此淺顯的離間計不覺得可笑麼?說實話,我一直不明白你爲什麼要窮追死打,你要美女,玉家多的是;你要權勢,總門主必不會讓你失望;要財、要享受,香家更會讓你如處神界。人活着,不就是圖個酒色名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