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日,狄沖霄與白瑪自射國回返北定城沖霄衛營地,爲百花藏一行人與小衛軍們分發過禮物後就與等候的官雙妍、金飛環入屋秘語。百花姐妹哪會再放開狄沖霄,手牽手跟了進去。狄沖霄自不會趕小姐妹倆出去,坐下後低語海底水明界中事。官雙妍四女越聽越奇,也越加震駭,當年的魔滅之戰儘管只是尋到些微線索,可就這一點點線索就足以證明魔皇的天局有多驚人,也足可佐證當年之事有着極多不爲人知的隱密。
說談間,白瑪拿出三個小瓶,並列放在桌上。
一瓶是狄沖霄用一杖魔器碎片換來的神魂之淚,名爲咒靈之神的怨賜,原主人是右尊令使;另兩瓶皆是得自神魂殿,一瓶是神魂之淚,一瓶是魔魄之血。當時白瑪望着殿中那一排排架子上的無名小瓶,也不知拿哪個纔好,便照舊擲骰子斷決,挑了兩瓶。其後御神羽美以神光刻名,白瑪這才知道挑了什麼。
官雙妍拿過一瓶,只見上面寫着巨人之神的力源。金飛環拿起一瓶,只見瓶身刻着血鑄之魔的妖鍛。
狄沖霄輕語:“神魂殿,我以往是猜錯了,這一殿中存放的皆是御神羽美用人命養熟的神淚與魔血。與污穢四血部有關的該是育神殿,那裡纔是借黑暗神液培育殘次滅神師的地方。由此可知御神羽美有多自私與陰冷,袁駝子那等忠誠也不過是一個養育神淚的肥料,說扔就扔了,就別說教外的無辜女子了。據我所猜,西門奮進那敗類十有八九並沒有真正死去,若他能像御神羽美般自水泡重還人身,就是重生之時,體內的極道魔相也將更進一步,啊,正名是叫妖形之魔的萬相。這也好,我正嫌殺他一次不足以泄恨。”
官雙妍道:“服用無殺劫,御神羽美不愧是魔神血泉寄身。嗯,若從這裡想,倒也通順,神淚恰是祝福,一如魅羽族;魔血正是詛咒,如同妖翼族。就是其間來歷依然莫測。”
狄沖霄道:“真相哪有那麼容易得到,慢慢找線索吧,也急不來。環姐,你抽身回來,該是玉香門有動靜了。”
金飛環點點頭,將這些天來追蹤門宗一的事撿重要的詳說,其間好幾次都差點被門宗一發現,幸有兇獸暴起纔沒露了行藏。狄沖霄聽到搜索百餘城一無所獲時不禁眉頭皺起,按說以門宗一的才智與心計,對玉家人建秘巢的手法與動靜皆該瞭然於胸纔對,若然真不清楚,也絕不會傻到滿地亂跑引人注意。
官雙妍猛地低叫:“壞了,我們上當了。門宗一心知有極多人暗中盯着他,不尋人不好,真尋人更不好,便來了個環城旅遊。若無意外,沒死絕的暗門分支定然正趁機暗中尋找。”
狄沖霄嘆道:“我也是這樣想,到底是老狐狸,動動腳就將所有人都耍了。這些天來,一有空閒我就思量金光谷死戰,總覺着最後那兩人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妙,絕非任何人佈下的暗子,該是得訊後自往,與玉、門兩家皆有關係,又不屬於任何一邊。也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玉門兩家皆對兩人的出現毫不知情。”
金飛環手指輕點桌面,低語:“沖霄,你是想說,燈下黑?”
狄沖霄斷然點頭,金妃恩真假先不提,另一黑衣人必是門家的核心子弟,佐證就是他知道門宗一會在那晚前往金光谷襲殺。官雙妍想了想後拿過紙筆,寫下門家諸多居住地與重要產業所在,與狄沖霄一一排查那背叛本族的門家弟子最有可能隱於哪處。不多時,門開了,百花藏引着龍華芳進來。百花藏退出去後順手關上門,爲衆人守門。
狄沖霄面現喜色,龍華芳百忙之中抽身前來,必是諸多秘事當中有一個有消息了。
龍華芳瞄瞄官雙妍手前的紙,微微一笑,先將冥鑑門門主同意在適當時機請狄沖霄作個接應的事說了,接着便只顧喝茶。狄沖霄心知大公夫人實是故意拿喬,哈哈一笑,將大公夫人抱入懷中,用力親了親,那雙手也不規據起來。龍華芳俏臉豔紅,那端莊不翼而飛,輕嗔聲中拿過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一個地名。
官雙妍道:“華芳,你肯定?小越鎮離金光谷只有四十里,正在北定城地域內。”
龍華芳正色回道:“無法肯定,只是線索。此事牽涉專與魔道打交道的幽冥燭光,此次魔道襲門,不少燭光死難,其中有一位在死前隱存了一批絕密文卷,門主幾經碾轉才取回文卷,從中發現那燭光生前聯絡的魔道弟子中有一個非同尋常。柳伯該和沖霄說過,一個內心苦悶的門家嫡脈子弟,不然那一回沖霄可沒法從玉家人手中救出環姐。冥鑑門行事自有輕重,爲能徹底破滅玉香門便分出人手專察他的事,這是他夫人的畫像,弄到它可極不容易。”自魂器袋裡拿出一個畫卷兒,放到桌上打開。
畫中婦人雙十年華,容色動人,可眉宇間隱有化不開的濃愁;想是剛出浴,身着一襲裡衣,身外披着層輕紗,外露香肩隱約可見花形印記。身邊有一丫環相伴。
狄沖霄低呼:“迷心妖花。”又道:“不對,不是黑色曼陀羅。是紅色。”
龍花芳道:“的確不是迷心妖花。玉香門除銷魂豔姬與迷心妖花外,其實還有一類女子,叫忘情花姬,極爲少數。能被玉香門看中的少女皆是天資上等的,爲能令族中血脈得到最多的上蒼恩賜,經過嚴格挑選,一些百中挑一且適合生育的少女就會在忘情失心後成爲玉香兩家嫡脈子弟的妻妾,肩上正是紅色花印。這些女子除去記憶殘缺及對夫婿唯命是從外,其餘一切如常。或許是爲討好門宗一,畫中人於少時就成了禮品送給了門家。門宗一不愛女色,又不便將人送回,就將她配與嫡脈子弟爲妻。”
狄沖霄道:“是誰?有沒有後背的畫像?最好是光光的。”
龍華芳道:“美死你,這幅畫可不是現在畫的,是三月前門齊月請畫師爲夫人畫的。也就是說這是一幅憑記憶重現的摹畫。門齊月就是尊榮比戰被你狠狠收拾的門齊風親弟,兩人是一母雙胞,不僅模樣像,連神系覺醒也是一般無二。差別在性子,門齊月是個吟風弄月的多情種子,對自家所爲之事心有不滿卻是榮損一體,無可奈何之下便與夫人離族在小越鎮另居。門宗一也不管他,由得他自在遊蕩。環姐,像妹妹麼?”
金飛環苦痛低語:“觀她容貌舉止,恰與娘逝去前的病弱愁思七成似,可光憑此點不足以下定論。華芳,真沒有後背像麼?”
龍華芳輕輕搖頭。
世間人請畫師畫親人肖像都是畫正身的,哪有畫後背的。
百花真道:“不用這麼麻煩啦,我們今晚偷偷去看一看就好了啊。到時讓妍姐弄她一身泥水,不怕她不泡泡呢。”
狄沖霄笑訓:“又淘氣,我們現在還無法證實金光谷那晚是不是門齊月夫婦,胡來一通只會打草驚蛇。不過前一句的主意不壞,咱們現面就去小月鎮,先去風月場所打聽,再向四舍五鄰探探口風,他到底是不是金光谷現身的人,該就能推出一二。”
衆人沒意見,商議一陣後一同出門。狄沖霄叫上百花藏,改由官雙妍坐鎮軍營。官雙妍送諸人離營後自去修行場收拾那幫淘氣孩子。並非官雙妍不想去,實是她那俏臉在帝都附近可說是家喻戶曉,就別說門齊月本就熟識官家人了,都是不去妥當些。
狄沖霄先將龍華芳送回人心有愛,轉身帶着人直奔小越鎮。
小越鎮是衆多位於北定城與皇都之間的村鎮之一,臨近皇都自是相當安全,商旅由此雲集,相當熱鬧,除去規模,大城該有的盡有,且多了一份大城沒有的寧靜與恬適。天下姓門的不多也不少,門齊月又是相當低調,周遭鎮民們只當他是一個和善親切的多情少爺,皆不知他是滅神世族的嫡脈子弟。
狄沖霄與百花藏換過衣裝、變過臉後便是一個風流倜儻的世家子弟,又捨得舍財,很快就從酒樓戲館探聽到門齊月在小越鎮的行止。離了酒樓,狄沖霄帶着百花藏順着大道漫行,假作閒逛,自門家大門前路過。金飛環恰好帶着白瑪與百花姐妹自對面過來。四女自香粉鋪、衣鋪、繡鋪上打探到不少門夫人的消息。
兩路人馬會聚,進入門前斜對面的一間小酒館裡。陳設一般,格調不差。
狄沖霄點了些酒菜,吃喝過半,叫來酒館掌櫃,託他在附近尋個好房子租住。一連兩天,狄沖霄一行人並沒發現門齊月有暗離大宅,平日裡只是讓下人去買些紙筆,偶有出門也是陪着夫人去對面的小酒館小酌。
回到與門家對面的暫租大宅,狄沖霄上到二層,在臨窗觀望的金飛環身旁坐下,笑道:“意下如何?”
“反常。多情種子沒有應酬是可以用愛妻如命來分說,但若換了我是一位滿心愁思的至愛妻子,沖霄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要想盡一切辦法逗你開心,或是帶你出來散心,或是設法解決讓你心愁的事,就像本神將不將玉香門折騰散架不罷休一般。總之絕不會任你悶在屋中。”
金飛環道:“不錯,比起隱居與低調,那兩人更像是在避仇。魔皇星解一事散播出去後,尋找玉香門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門齊月若真是那晚的人,不出一月必有動靜。我在這盯着就足夠了,沖霄,你先辦你的事吧。”
狄沖霄明白人多無益,吩咐幾句後帶着其餘人回返北定城。繼續進行極北之行的諸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