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時,平王已不知該如何思考。他根本沒料到,今晚殺上門的強敵,竟然不是爲了阻止自己獲得寶劍?他好似想到什麼,擡頭眼神放光。
“你不是爲了承天劍而來,那你一定不是那些正道中人。若是他們,絕對不會坐看承天劍出世,落入我們的手裡!”
陸玄靈點頭道:“我有說我是?我要的是西京而已!那柄劍對於我來說根本無足輕重,而且你以爲姬重煉製出的九柄人皇劍,還安穩的放在地下?”
“反正已經被挖出了好幾柄,九州人皇劍陣早都被破了,再多你這一把也無所謂。不然,那些自稱名門正派的仙山高人,爲何坐看西京仙人被殺,不肯來阻止你們?”
平王臉上的瞳孔也開始腐化,流出黑色汁液,軀殼崩潰的速度越來越快:“你是怎麼知道的?我不明白!”
陸玄靈卻到:“九宮劍、紫薇劍、神宵劍、雷炎劍,百十年前就已出世,各個落在絕世強者的手中。西京這把承天劍,遲早也會被挖出來。”
“話已說到這,我也不妨告訴你。之前一把抓住你那真身的高人,曾請我給你三次機會。我已留手兩次,接下來你要如何選擇,你好好考慮清楚。”
平王的真身被太虛神光毀滅靈性,元神受損,此刻根本無力反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前後約有半刻之久,兩方誰也沒有出言。
大殿內寂靜無比,平王思考了許久,當他準備回話之際。突然,陸玄靈神識感應到頂部有外人出現,擡頭喝道:“是誰!給我滾出來!”
玉涵劍放出強大光輝,急竄上去,對準來者的方向一擊,一個巨大響聲從頭頂傳來。
“大師兄!辛虧我和風姬尚未走遠,不然今晚你也難逃一劫。”話音一落,無數蛇一般的黑色柳枝,竟然無視結界,直接穿透下來,往殿內一撲而入。
天空兩道流光劃過,巫女青桐和風姬同時落下,擋在平王身前。兩人一露面,風姬揚手揮出漫天風刃,咆哮着往前一翻,轟隆隆攻向陸玄靈。
陸玄靈眼底一驚,急忙閃身後退,同時放出霧露乾坤網,化作一道屏障護住自己。退開之後,他一把扔出納界環,對着風浪一吸,風刃全部落入環內。
巫女青桐翻手之間,黑色柳枝從四面八方涌上去,緊貼霧露乾坤網團團包裹,往內勒緊。陸玄靈推動星辰沙,往外抵擋,抑制住柳枝的威力。
這柳枝杆莖漆黑,葉片流出黑色液滴,腐蝕力極強,霧露乾坤網一沾,便刺刺拉拉作響。星辰沙中的雷火噼裡啪啦打在表皮上,只擊出一塊塊黑疤。
表皮微微一蠕動,又迅速復原。玉涵劍將幾根枝幹斬斷後,枝葉不斷增生,越聚越多,好似砍之不盡,這東西比當年那個溶魂柳要厲害的多。
風姬忙到:“大師兄,結界已經破開。你快逃,這裡有我和師姐拖住他!”
青桐運功維持陣勢,也回頭道:“你成了這樣,不要逞強,快點先逃出去。我用噬魂柳和天魔惑心陣困住他,隨後就到!”
平王咬咬牙:“你們小心,情形不對立刻就逃,這傢伙本事極高!”說完縱身飛起,沿着柳枝破開的孔洞遁走。
巫女青桐拿出黑瓷瓶往前一潑,一股股黑色氣流溢出,衝進層層柳枝中。
陸玄靈在內正努力抵擋,忽然眼前一黑,四周景象無端發生變化,整個人被傳送到了一個暗紅色的空間之中。
對面全是無邊無際的紅色雲霧,雲中漂浮着三朵斗大蓮臺,上面坐了三個姿態嫵媚的美麗少女。
陸玄靈用神識探查周邊,卻好似無邊無際,根本找不到盡頭。
眼前這三個女子滿身邪氣,一眼看去,便知道不是善類。之前曾聽陳玉卿說過,魔道之中有一類惑心之法,專從七情六慾中攻擊。
只要敵人心緒有半點動搖和雜念,便會被此法感應到。一旦中招,幻象能直接作用在神識裡,虛幻重疊,無窮無盡,若不能找到破綻,便永遠無法解脫。
此法是八千年前,有些佛門僧人墮入魔道後,異化出去的旁門之術。威力雖強,卻也破綻很大,想要對付這種法術,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容易之法,只需用玄門真氣靜心攝神即可防備。但是若要一舉破開,只能等對方先堅持不住。畢竟維持這種幻象,本身就極爲耗費法力。
他小心收緊心緒,低聲問道:“你們是誰?識相的給我退去。”眼前的景象雖然是假的,但是這三個女子可不是!
聽到聲音,三個女子齊聲一笑,最左側的瑩瑩笑道:“我是慾望。”中間那個接着道:“我是貪愛。”最右側的看起來最小,捂着嘴輕笑:“我是享樂!”
陸玄靈點頭淡笑道:“慾望之魔,貪婪之魔,墮落之魔,果然是佛門衍生出的法子!”既然已經知道這些傢伙的本質,自己自然有辦法對付他們。
強行衝擊是不明智的,他乾脆盤坐下來,面前浮起五朵蓮花苞,顏色金青紅白紫。這些蓮花是從八寶功德池中採出,由大梵天和帝釋天親自獻給自己的。
自己本把它們當做一些普通藏物,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竟然派上用處。
眼下這種場合,若是傻愣愣的衝上前和三個女子鬥法比拼,不過是自討苦吃,白白落入陷阱而已。
五朵花苞形狀橢圓,看起來非金非木,成五行之態,浮於陸玄靈身前,散發三層金色光輝。花苞最內一層,包裹着蓮蓬,隱隱可見萬道符文一閃一逝。
次之兩層,內部有金色雲霧不斷生成,噴涌而出,在外結成一大片光幕。輝光向外照射三丈之餘,放射出點點金色火花,形同萬千靈光,閃爍不休。
陸玄靈每運功一次,五朵蓮花旋轉一圈,從虛空攝來無數元氣,涌入最內一層蓮蓬內,爲花苞所吸納。蓮花孕育法力,越來越雄渾。
連帶着外邊的金色光幕,也越來越厚實,最外一圈靈光,竟然隱隱生出無數金花,圍着光幕旋轉。
慾望之魔見陸玄靈端坐起來,竟然開始凝神練法。不僅不被自己姐妹的容貌所動,還藉着虛空元氣煉製法寶,不由得小臉一皺,目間煞意陡增。
她揚起蔥白的手,指着陸玄靈,俏生生喝到:“小子!別以爲我奈何不得你,這天魔世界當中有的是百般酷刑。你若老老實實收手,從了我等。我姐妹可饒你一命,若是不從,你小命難保。”
貪婪之魔不待話完,瞪了眼慾望之魔,緊跟着又插嘴道:“姐姐你可真是好心,只有他一個。你可別和前次一般,搶到手裡,一人霸佔起來獨享。”
“這會兒我們在這動手,說不得已驚動其他幾個賤蹄子。趁她們還沒過來,我們儘快抓住他。”說完跳躍一起,左手高舉頭頂,右手下垂。
擺出一個怪異姿勢,左腳疊在右腳之上,轉動擺動裙舞,一轉一圈,自紗裙之內涌出無數淡紅魔氣。魔氣濃密粘稠,恍若血水一般,流動而出。
水浪涌開,化做一團團凝滯魔氣,氣流繞着虛空一轉,變作一枚枚血紅桃花,花又生花,越來越多,離開身外一丈,已然是浩浩蕩蕩的花海花山。
紅光所到之處,到處是桃花氾濫,天地之間再無別物,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紅色花海。
轉有三圈,貪婪之魔提手輕喝一聲:“起!”頓時只聽蹦響一聲,花海轟轟隆隆震動,層層涌起,越來越高,如同翻天巨浪,聳雲高山。
規模巨大,以傾天之勢倒卷泛起,朝陸玄靈方向洶涌而來。
那慾望之魔也不落後,見狀笑道:“妹妹出手倒是狠辣,這樣吧,人只有一個,你我三人各憑本事,誰搶到算誰的。”
口唸密咒,左手手心朝上擡起,右手手心向上壓下,端坐虛空。漸漸在腳下生白蓮,手中生出一把內勾的鳳頭琴,看這姿態,恍若是佛家諸天護法中的妙音天女。
八千年前,佛門二十四天護法中,妙音天女本爲大梵天的妻子,一身本事頗強。不過後來佛門崩塌之際,這位妙音天女卻離奇般地不知所蹤。
如今再見到這些手段,想來那位妙音天女,一定和這些人有關。慾望之魔變成妙音天女姿態,唸唸有詞,細細一聽,竟然上古巫咒。
陸玄靈雖然未曾修過佛家真言,但也知道,咒語本質並無好惡。若用正念正誦,自然能生出正法護體。
若是以惡念唱誦,巫咒同樣也能生效,但召來的就是魔道之力了。法無正邪,道魔皆可用,只看使用者怎麼用。這魔女雖有些本事,跟自己比還差些。
慾望之魔指尖於琴絃微微一勾,虛空十方,無數琴聲靡靡而起。這琴聲不是空靈之聲,竟是無數不可描述的享樂之聲。
一絲絲一陣陣,或竊竊私語,或靡靡不休。有些甚至放聲大號,距離陸玄靈越近,聲音響做之態,越來越厲害。
在後面觀望許久的墮落之魔起身走下蓮臺,一步步上前到:“兩位姐姐的花海天音真是不錯,小妹我也來幫你們一把?”一道無形波動從她身內放出。
這股力量灌入虛空之內,只見桃花海洋中出現一位位白衣仙女,各個身形美麗無暇。相互蜿蜒轉動,跳出天女舞姿,在虛空上下翻飛。
無數幻影或坐馬車之上,或躺血車之內,腳尖踩着潔白蓮花,一步步靠近。天衣襬動在水光之內,抓起漫天的桃花,一把撒開,身影在花海中或沉或浮。
人影之多,幾乎在花海層層疊起,簡直把世上所有美好容顏全部變化出來,再加上種種不可描述的動作,簡直是引人產生出無限遐想。
聲音混合着花海巨浪,更有無數人影摞在一起,累積成山嶽,無邊無際,從上下虛空,密佈衝來。
這種陣勢,比起剛纔更加可怕危險。若說剛纔桃花滿天是海水倒灌,現在人影密佈,則是天崩地裂。
花海巨浪隨着人影齊頭並進,猛烈撞在蓮花光幕上。只聽轟隆一聲震天動地之響,無數人影齊喝一聲,混合着花瓣被彈擊倒飛數丈之遠。
近處桃花被金光灼燒,瞬間化作飛灰散開。猛烈的氣浪,也向蓮花內猛衝,陸玄靈心頭一顫,竟是呼吸也跟着一頓。
花海巨浪剛過,又是翻天而起,擠壓着朝金幕上團團而來。四面八方,無數人影混合桃花魔音,往內掙扎着強行靠近。
還有極爲厲害的幻象,穿透蓮花光幕,竟然直接一步步靠近陸玄靈,伸手招呼,聲音柔美到:“你這個冥頑不動的石頭,還不快收了這些法術,和我們一起?”
陸玄靈睜開眼,盯着混雜在萬千人影中,越來越近的墮落之魔,淡淡道:“想不到竟是你這最後出手的魔頭最爲厲害。”
這魔頭絲毫不懼蓮花金光,破空來到陸玄靈身前,輕輕到:“怎麼說?我可沒有像兩位姐姐一樣攻擊你?你可是冤枉我了!”
陸玄靈依然兩手結印,聞言只到:“外面那些花海盡數做了你裝飾,魔音也成了你幻化而出。你的兩個姐姐的所有手段,不知不覺間都做你的陪襯,爲你所控。”
“她兩人無法近我身,唯有你倒是厲害,竟然不懼金蓮光芒。不過我知道你們的本質,那巫女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你還是知趣一點,早早收了這些班門弄斧的手段。”
墮落之魔一聽,起身盯着陸玄靈,捂嘴嬌笑:“你這傢伙牙尖嘴利,說話倒是厲害。”
“不過我既然出手,便要你蓮花煉不得,人也逃不得。你既已知道旁邊的兩個姐妹沒我厲害,還不收了你這小小手段,乖乖聽我發落。”
陸玄靈淡然一笑,反而口中說道:“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皆悉歸。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唸誦完畢,金蓮光輝更勝。
墮落之魔眼神驚訝,手中動作也微微滯下,伸手穿過金光,觸上陸玄靈的手臂,輕聲道:“你心既然要清,便說明你心裡已經變濁。我外相雖濁,卻是心中還清。你何苦壓抑着自己?”
慾望之魔飛舞在光幕之外,連連掀動花海人潮,一次次衝擊金色光幕。
眼見墮落之魔竟然能率先鑽進去,她擔心被人捷足先登,心下更加着急。又見一番誘惑不成,反使得陸玄靈護身光輝越發清淨,金蓮變得更是穩當。
她忍耐不住,再也不顧裝扮出的端莊,破口大聲罵道:“你個千刀殺的小浪蹄子,平時總說自己厲害,怎麼現在碰到個小白臉倒不成了。”
“你要是不行,趕快給老孃退開,別衝進去給我添亂。”揚手一揮,推動花海又是一陣撞擊。
貪婪之魔眉頭緊皺,不言不語,將鳳頭琴撥弄的越發緊湊,口中真言急誦,一陣陣聲浪,澎湃灌入花海,兩者合力朝陸玄靈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