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摩特牧師提供的,由草藥與動物的某些部分釀造而成,而非他們向苦難之神祈禱而來的藥水對伯德溫來說十分有效,爲了保證儀式能夠順利進行,多靈的新領主還拿出了執政官珍藏的雪蜜——裝着雪蜜的瓶子只有伯德溫的拇指那麼大,這個叫做馬倫,即將擔起重任的孩子有點羞澀地希望雷霆堡曾經的主人不要以爲他是個鄙吝的小人:“自從精靈封鎖了灰嶺,”他說:“雪蜜就越來越少,最近一個月甚至可以說是罕見,”他苦惱地說:“閣下,這些還是一個法師向商人預定的卻還沒來得及拿走的呢。”
“給我蜜酒吧,蜜酒對我有着同樣的效用,”伯德溫說:“雪蜜是法師們的愛物,而我只是個……普通的戰士而已。”
“不用擔心,”年少的新領主沉穩地說:“那個法師尚不知曉此事,如果他有意發難,我這裡還有足夠的金幣,以及一些珍貴的魔法器具,這些足以抵消他的怒火了。”
“喝吧,”凱瑞本說:“笨伯,你忘記我是誰了嗎?”他向馬倫微微一笑:“可敬的領主,”他溫和地說,完全不因馬倫還是個少年而輕視他:“我想要知道的是——多靈是否有意與灰嶺有所商務往來呢?”
一直站在馬倫身後的,原領主的妻子,老執政官的女兒,一個端正的貴婦人突然輕輕地叫喊了一聲,而馬倫一經提醒,也將視線落在了凱瑞本的耳側,被淡金色,猶如晨曦的髮絲遮掩着的耳尖如果不去仔細找尋是難以察覺其中端倪的,但只要有心。一下子就能發覺他與人類的最大區別,馬倫的叔母擡起手來掩住自己的嘴脣,免得自己發出更爲失禮的驚呼。同時臉上不由得充滿了歡喜之色。
年輕的領主更是興奮地漲紅了面孔,因爲有關於伯德溫的通緝文書上處於種種原因並未寫上精靈的名字。以至於他們以爲伯德溫的同伴只是個俊美的凡人,現在他已經想起來啦,精靈遊俠凱瑞本,吟遊詩人的長詩中他的名字時有耳聞,他是銀冠密林的唯一的繼承人,辛格精靈們的王儲,他的承諾要比黃金寶石更珍貴——誰又不知道星光河就是一道流淌着白銀的河流,而灰嶺更是一座永不枯竭的寶庫呢。白塔主人的短視已經被不少人編成了歌謠取笑,路澤爾大公的幸運更是被無數人津津樂道;多靈,很不巧的,它距離星光河還很遠,馬倫從未想到過多靈也能得到精靈的青睞,要知道,以其繁華富庶而被譽爲丘陵明珠的白塔原本也只是個不足一百人的小村莊而已!
而多靈本身就是一個商業城市,馬倫原本還在擔心這場聲勢浩大,來勢洶洶的疫病將會令得這座小城真正的“死去”。但現在呢,只要有着灰嶺的精金秘銀。雪蜜鉛紅,就算是疾病與劇毒的女神塔羅那在這裡建造起自己的神殿,商人們也會前赴後繼。不顧一切地來到這裡,只爲了求得一份能讓他們賺的數倍,數十倍乃至數百倍利益的貨物——幾年之後,多靈就能從廢墟中重獲新生,或許還能更進一步,他幾乎都能看到那近在咫尺,絢麗光輝的未來。
但很快地,馬倫便從迷亂的幻想中掙脫了出來,少年以不以令人察覺的方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紅潮迅速地自蒼白的面頰上褪去:“萬分感謝,”他用稍稍有些顫抖的聲音說:“多靈以及我所有的子民將會永遠記得您與您的同伴所給予我們的恩惠與幫助。”
“不。”凱瑞本說:“給予你幫助與恩惠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你是個堅強的好孩子。以後也會是個好領主。”
既然如此,伯德溫也沒有什麼可猶疑的,他乾脆地喝掉了那個小瓶子裡裝着的雪蜜,冰冷的甜蜜液體轉瞬之間給他疲弱的身軀帶來了勃勃生機,“好多了,”他說,將空掉的瓶子交回侍女手中:“謝謝。”他真心實意地說。
“閣下,”侍女說:“殿下希望能在儀式前和你單獨談話。”
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些許不解之色:“可是儀式就快要開始了。”梅蜜咕噥道。
“那麼殿下一定有很重要的話要對您說。”馬倫的叔母說,她看也沒看弗羅的牧師一眼,就好像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快去吧,我想無論是誰都願意等候一二的。”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伯德溫說,事實上,他認爲李奧娜的行爲雖然高尚,但同樣地,也有些過於莽撞——他認爲他終有一日能夠贖清自己的罪孽,好重又成爲泰爾的追隨者——就像是那些天平傾翻後又重新回覆對稱的聖騎士們,他們能夠做到,伯德溫當然也能做到,他需要的只是時間與機會。
但他也考慮到了他的同伴,讓遊俠拋棄自己處於危險之中的朋友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還有弗羅的牧師梅蜜,一支脆弱無能的香豌豆花,離開他們她根本沒法依靠自己從新王嚴酷的羅網中逃出生天。
以及狄倫,他不知道狄倫是否會真的向自己投擲火焰或是雷電,但他知道自己是無法對狄倫,恩人唯一的子嗣舉起劍來的。
他低着頭,靜靜地祈禱了幾句,雖然不能提起泰爾的神名,但熟悉的語句仍然讓他繁雜的思緒平靜下來——他扣緊黑色的羊毛長袍上的黃金別針,整理領口,伸出雙手,推開那扇沉重的橡木門,走了進去。
李奧娜坐在窗前,爲了儀式她也已經更換了衣服,現在她穿着一件紫羅蘭色的絲絨長袍,外面斜斜地披着一件黑點白鼬皮的大氅,長長卷曲的紅髮盤了起來,插着金別針,戴着一頂鑲嵌着明珠的黃金花冠——她的臉缺乏女性的柔美,但非常地適合橫臥在膝蓋上的焰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