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孀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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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爲他們看到了這些破敗凌亂的景象,所以在看到一個身着黑袍,披着黑色的面紗的老婦人在一個侍女的陪伴下走來的時候也不覺得有多麼意外。

她自稱是黑衣列夫的遺孀,黑衣列夫正是騎士首領先前用來威脅冒險者們的法師,據說他極有天分,離開導師的時候就已經可以施放四級以上的法術——他的父親只有他一個兒子,在他跟隨導師學習魔法的時候就已經死去了,列夫繼承了這個城堡與周邊的領地,但他就像所有的施法者那樣並不樂於將自己寶貴的時間耗費在田地與葡萄園裡——問題是法師從來就是一個昂貴的職業,與其緊密相關的施法材料、法術書、卷軸、寶石等等的支出都可以說所費不貲,不知不覺中,城堡的內庫再也找不出一個金幣來,於是他招募了一羣名爲騎士實則傭兵的傢伙們來建立僅屬於自己的軍隊,這些人用黑色的兜帽和斗篷籠罩全身,在薄暮與黎明時分奔跑的時候就像是一道急速流淌的鋼鐵河流,在列夫的命令下,他們疾如迅雷般地四處征戰,劫掠,所至之處不留一個能夠發聲控訴的生命,使得他的罪行要到很久之後才被發覺。

被奪去了領民、麥子、馬匹和牛羊的領主們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向泰爾的聖所敬獻了祭品後,他們憤怒地衝進了列夫的領地,攻打他的城堡要求他償還非法掠奪所得以及做出賠償,但出乎他們意料的,迎接他們的不是列夫據說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黑衣軍隊,而只有一個抱着孩子的年輕女人,她告訴領主們,列夫已經離開他的領地了,也不承認自己的丈夫曾經犯下過如此嚴重的罪行。

領主們確實沒能在這座城堡裡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或說有力的證據,他們只能默認列夫已經將之換成了金幣或是寶石藏匿在了某個地方,畢竟他是一個施法者——但要他們就這樣徒勞無功的離開也不是那麼可能,他們拿走了所有能夠拿走的東西,當夜一個盜賊公會隨即偷走了那個孩子,也就是列夫的兒子,幾天後,那個孩子被放到微縮的站籠裡,掛在外城牆上,面對着吊橋和護城河,來來往往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到那個可憐的孩子。

這位膽大妄爲且壞脾氣的領主有着幾倍與其他人的軍隊,還有兩個法師與一個牧師,所以他並不怎麼畏懼列夫,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目的,無論將來出現的是列夫還是他的黑衣軍隊都可以——前者只要出現在另一個領主的都城裡就可以說是一個威脅,而後者正能說明列夫與這些黑衣騎士的關係密切,他會向大公控訴,要求得到列夫的領地作爲補償。

與那些進入站籠就別想得到一滴水一塊麪包的農夫相比,列夫的兒子有着相當不錯的待遇,他每三天可以喝到一杯淡酒,每五天能夠吃到一塊肥油,就這樣他在站籠裡整整堅持了二十五天才終於迴歸哀悼荒原,從第一天到最後一天,列夫和他的黑衣軍隊就像是完全沒存在過一樣,只有孩子的母親來哭求過,但這位領主的回答也很巧妙——站籠裡當然只會是個無恥的小賊,絕對不會是一個爵爺的兒子。

一年後列夫的妻子穿上了黑衣,掛上黑色的面紗,告訴所有人她的丈夫已經死了。雖然人們還是稱她爲“黑衣列夫”的遺孀——有人也曾經謀算過她和這片領地,但因爲列夫之前的敵人太多了,沒有哪隻貪婪的灰狼願意放棄口中緊咬着的這塊血肉,反而給了這位遺孀喘息掙扎的機會,她向大公說,如果大公願意讓她死去之前都還住在這座城堡裡,做這片領地的主人,她將終生不婚,那麼這片領地在她逝去之後就是無主之地,大公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收回它了。

比起收取婚姻稅和所謂的未婚夫候選人的禮物,大公當然更願意得回分封出去的領地,於是整件事情就那麼愉快地決定了。

他們認爲被黑腳半身人偷走的金子和銀器也是大公的恩賞,總共是各十二隻的銀盤與銀盃,還有兩隻燭臺,黃金的項鍊和一隻繁花冠,四隻戒指,這些東西即便放在大公的房間裡也是完全可以的,但列夫夫人沒有可以繼承它們的子女,所以等她也離去了,這些東西還是會隨着領地一起回到大公的後裔手中。

真不知道這些東西丟失了,是會讓列夫的遺孀更沮喪些呢,還是讓大公更沮喪些,但無論如何,列夫夫人也不可能就任憑它們消失的無影無蹤。

爲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懷疑,佩蘭特沒有要求單獨與黑腳半身人相處,他們就在庭院裡完成了這場審訊,黑腳半身人的語言脫胎於半身人,但又有着他們的特色——聽起來有點像是蛇在噝噝的吐舌就像是青蛙在呱呱的叫,而且黑腳半身人的思維又是一片混亂,語無倫次,嘮嘮叨叨,在場的人除了佩蘭特與凱瑞本之外就沒有幾個能夠明白的,所以佩蘭特在那個被他詢問的半身人開口之前就制止了他的發言:“用通用語。”佩蘭特說:“我知道你們會。”

那個黑腳半身人不太情願地搓了搓自己的腳,腳上的黑毛連着泥土被糾纏成一團:“好咧……”他說。

“你們有偷竊過這位夫人的金子和銀器嗎?”佩蘭特直截了當地問。

“米有……”半身人口音很重的回答道。

“他肯定不會承認的。”騎士首領迫不及待地說,“他知道自己承認了就會被吊死在城牆外面。”

“那個可能很難,”葛蘭諷刺地說:“我真擔心他剛吊上就會連帶着一整片城牆掉下來。”

騎士首領惡毒地瞪了他一眼。

“安們只……”半身人吞嚥着口水說:“只拿了鹽……還有比,不,魚。”

“你們爲什麼會跑到這裡來,”佩蘭特嚴肅地問:“沼澤裡應該有你們的食物。”

“不行了……”黑腳半身人又煩躁地開始摩擦他的腳:“不,能,不能拉……有龍。”

“侏儒雙足龍?”這確實有可能,侏儒雙足龍時常會集羣攻擊半身人,這些傢伙肥嘟嘟的,就是多了點骨頭。

“難道還能是巨龍嗎?”騎士首領第二次插嘴道:“你問這些做什麼?冒險者。”他質疑地看着佩蘭特:“你是在蒐集情報?還是要穿過沼澤?”

一個頗爲敏感的人類,巫妖在心裡說,但過分敏感了。

“小龍,很多,”半身人咕噥道:“很多,很多,鰻魚、產出……”

“我會去證實的,”佩蘭特說:“那麼你們確實沒有拿走鹽和魚之外的東西是嗎?”

“死掉的魚,”黑腳半身人堅持道。

“好吧,死掉的魚。”佩蘭特說。

騎士首領發出一聲冷笑,“我可不覺得一個盜賊的話值得相信。”

“那麼我就來找一個不會說謊的證人好了,”佩蘭特和善地說,他將一枚很小的笛子放在雙脣之間,輕輕地吹了一聲。

“你在玩什麼把戲?”

“稍安勿躁,”德魯伊說:“您的主人都沒有說話呢。”

騎士首領轉身看了一眼夫人,老婦人坐在侍女爲她搬來的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饒有興致地瞧着這一切。

不多會,一隻足有兩尺長的,肥壯發黑的家鼠從一蓬枯草裡鑽了出來,它毫不畏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抖動了一下皮毛,掃去殘冰濁雪,飛快地跑到佩蘭特腳前,叫了幾聲。

“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佩蘭特說,然後連續咕嘰了幾聲,家鼠叫了兩聲後,佩蘭特又這麼長篇大論地說了很久。之後那隻家鼠從他的手裡跳下去,鑽進枯草裡沒影兒了。

“看來這個把戲真的還挺有趣的,”騎士首領說,“我可以給你一個銅幣,你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佩蘭特擡起手,拉下自己的兜帽,顯露出與人類不同的容貌與耳尖:“我是一個德魯伊,孩子,我讓它和它的子孫們去尋找那些失落的東西,如果它們正如你們所說,是昨天夜間消失的,那麼我想它們距離我們還不會太遠。”

“太蠢了,”騎士首領喃喃地說,他將手放在長劍上,但在看到冒險者們,尤其是那個身着白袍的法師的時候他顯然改變了主意:“騎士們找到了一頭鹿,”他對列夫夫人說:“我想他們會需要幫忙,我可以給他們一些協助,或許我們能夠遇到一個鹿羣也說不定。”

但他隨即發現列夫夫人的注意力根本沒在他身上,她以一種狂熱的態度凝視着佩蘭特,就像是她的丈夫或是兒子突然以佩蘭特的身份回來了,但這種表情如果出現在一個妙齡少女的面孔上還能勉強忍受,但列夫夫人早已兩鬢雪白,皺紋如同絲綢的褶皺一般密集,皮膚更是如同公雞的嗦囊那樣懸掛在下頜,這種表情只會讓人想要嘔吐或是逃跑。

不過他並不需要列夫夫人的回答,但他也沒能如預期的那樣立刻走開,因爲巫妖只伸了伸手,葛蘭就會意地拋出了那根活化的細銀繩。

銀繩一如既往,絲毫不負主人所託地繞住了騎士首領的腳,只有腳,所以他面朝下筆直地跌倒了,而後還沒等他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那根繩子就把他捆綁成了一隻雪白光亮的蠶繭:“我是……”他或許還想嚷嚷些什麼,但繩子立刻變長一些,從他的牙齒間繞過去,把他的舌頭堵在喉嚨口,現在他就連嗚嗚的能力都沒了。

“他是我的騎士,”列夫夫人不緊不慢地說:“您在做什麼呢?”

“如果讓他離開。”佩蘭特說:“可能您就再也找不到您的珍藏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兒,一隻比之前的家鼠更小,顏色也要更淺一些的小傢伙從一處縫隙裡鑽了出來,向佩蘭特嘰嘰叫了兩聲。

“找到了。”佩蘭特一邊傾聽着家鼠的回報,一邊詢問說:“這裡是否有一個很大的爐牀,在一座牆壁上,幾乎是整座牆壁的二分之一,所以中間有兩根爐柱,爐牀上有雕刻。”

夫人微微地挑起眉毛,先前的突兀只能說是稍縱即逝,她現在看起來又像是個真正的,爵爺的妻子了,“是主塔,”她說:“難道它們並沒有離開嗎?”

她看向自己的侍女:“帶他們去吧,馬瑞,就是老爵爺最喜歡的那個地方。他經常在那裡擺上長桌大吃大喝一番,身邊還有兩個樂手助興。”

馬瑞帶着佩蘭特離開了,老婦人將視線重新放到凱瑞本身上:“你也是個精靈嗎?”她微笑了一下:“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精靈,雖然據說你們和我們宛如近鄰,但你們似乎並不太願意和我們說話。”

凱瑞本停頓了一下,還是拉開了兜帽。

“真美啊,”列夫夫人發自內心地說:“那麼你的同伴呢,”她問:“他們是人類,還是……”她瞥了一眼麥基,“他是侏儒,對嗎?”

麥基很想說自己是個矮人。

“您可以稱他爲矮人麥基,”葛蘭圓滑地說,反正矮人只是個名詞,完全可以用來作爲前綴或是綽號。

“哦,是的,矮人麥基,”列夫夫人說,她顯然還想提出些問題,但這座城堡太小了,所有人都聽到她的侍女發出一聲響亮的歡呼聲。“看來您的金子和銀器都找到了。”巫妖說。

它們被人藏在那座爐牀的上方,這倒是一個隱秘而穩妥的地方,城堡中的傭僕並不多,這座爐牀又廢棄良久,四壁全都堆積着烏黑的污垢,沒人會突發奇想鑽上去看一看,打掃一下煙囪,這些東西被裹在一塊黑色的斗篷裡,斗篷打結後懸掛在一根牢固的繩子上,繩子系在一根鐵條上,鐵條橫貫煙囪,深深地刺入兩側的縫隙,這樣從外面看完全看不出裡面居然藏着這麼多東西。

佩蘭特一邊走過來的時候還在擦拭頭髮上的灰塵,而夫人的侍女讓兩個僕人將這些東西搬運到夫人面前,所有的東西都在,一樣不少。

“是誰把它們藏在那兒的呢?”夫人說,不過她這完全是明知故問,畢竟主塔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去的,爲了抵抗強敵,門扉更是距離地面約有六尺,白晝時分上下需要搭設階梯,晚上就連階梯也會收起,就算是這些骯髒的小傢伙們偷走了金子,他們又何必把它們藏到那裡去呢,要知道他們可不見得有機會回來拿走它們,他們也不知道這隻爐牀是已經廢棄了的,時值冬日,誰都有可能在那隻奢華的爐牀裡面點上一把火的。

“行啦。”她對騎士首領說:“我知道你一直在給你那個做沃金牧師的舅舅寫信,希望他能容留你,不過想要討好那位的牧師沒有金子白銀可不行,所以,我理解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另外我也要感謝你,不管怎麼說,在黑衣軍隊消失後你還願意回到這裡來,效忠於一個無用的孀婦,雖然我知道你只是因爲太過膽怯了所以纔會被拋棄,但沒關係,”老婦人嘆了口氣:“我是個老人,並不喜歡追究過去的事情,我們只看今天,”她看着騎士那雙充滿了希冀的眼睛,搖了搖頭:“盜賊都會被絞死,你也不例外,我的孩子,很抱歉。”

她又轉向黑腳半身人:“還有你們。”

“我們沒有……”半身人努力分辯道:“金子,沒有。”

“我知道,”老婦人笑咪咪地說:“但你們偷了鹽和魚,嗯,死掉的魚,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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