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片刻之後,門外劍手揚起了手中長劍,高舉過頂。凜凜劍刃對準牆面之間,狂野殺氣排山倒海地碾壓而來。他們想要再次破牆而進?
這一次,我清清楚楚地看見兩名劍手正對琉璃門擺出了雙手握劍的姿勢。以劍手的高度,等到對方長劍劈落,必然是雷霆一擊。
我頻頻回頭看向葉尋的當口,他也拉着引線快步退向甬道一邊兒:“快點躲開!”
我抽身而退之間,青銅長劍劃破空氣的厲嘯隨之而起,無數利刃破牆而出,琉璃大門被劈成碎塊漫天亂舞,數十柄長劍再次整齊透出牆壁的當口,葉尋也按下了引爆開關。
我沒想到的是,葉尋竟然還有時間在黑狐雕像的底座上安放炸*藥。暴烈火光瞬時將黑狐倒掀而起,頭下腳上地砸向了門外。
漫天飛揚的塵土還沒散去,我就和葉尋一人抓着一個丫頭飛快地衝向了破開的牆面,縱身跳進了第三層墓道:“葉尋,快點再裝藥,我看着大門。”
我早已經做好捨命一搏的準備,可是直到葉尋再次爆破成功,那些能夠穿牆破壁的劍手也沒再往前推進一步。
等我連續炸燬了三道牆壁總算闖進了燈火通明的墓室,勝玉公主的金棺銅槨就擺在墓室正中的高臺上。
七隻頭上頂着油燈的狐狸塑像圍繞棺槨一週,帶着居高臨下之意守住了地上的棺槨。
我和葉尋推開棺蓋之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具被長劍洞穿右胸的屍骨。三尺多長的青銅寶劍直立在棺槨當中無數歲月,卻仍舊光亮如新、寒意逼人,足見當年鑄劍師技藝已達登峰造極之境。可是這樣的一把寶劍卻釘着屍體在棺槨當中埋葬了千年。
更爲奇怪的是,屍骨的雙眼當中還釘着兩枚一尺多長的方釘。兩枚長釘棱角分明,直貫死者顱骨。這不是在讓死者入土爲安,而是要讓她永無安寧。
我伸手握住劍柄想要將劍拔出棺外,沒想到,那把青銅劍就像是被焊接在金棺當中,我連續兩次發力都沒能撼動插入銅棺的長劍分毫。
我正想放棄之間,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抓着長劍來回搖動了兩下才緩緩鬆手道:“夏老師,咱們該怎麼出去?”
夏輕盈微笑看向我道:“你覺得我是誰?”
我直視夏輕盈道:“你是血滴子的大統領,我說得對嗎?”
我不等夏輕盈說話,就開口道:“生無悔雖然跟我們達成了合作,但是,他不信任我,我也沒有完全信任他。我雖然不知道生家軍被屠是怎麼回事兒,但是我敢肯定,引我去找你的黃小蕾也是你們的人。”
“你在關帝廟裡給我演了一場鬼魂附體的好戲,目的就是爲了讓我把你帶在身邊,來找吳王墓。”
夏輕盈笑道:“你既然已經看穿了一切,爲什麼不拆穿我?”
我搖頭道:“到達虎丘塔之前,我沒法拆穿你。無鬼宗、探神手大舉而來,我手上的資源用來應付他們已經是捉襟見肘了,再加上一個血滴子,我必敗無疑。”
夏輕盈道:“其實,你心裡還有別的打算。你當時也打着萬一不敵兩方人馬,就把我們血滴子拖進來讓我們鷸蚌相爭的主意吧?”
“嗯,說得沒錯。”我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會通靈,但是你卻僞造了通靈師後人的身份。這個身份,你花了很久才弄出來吧?”
夏輕盈微笑不語,我卻繼續說道:“我打算在虎丘塔演一場薩滿啓靈的大戲,用你騙我的把戲把白無常和無鬼宗全都引下劍池。沒想到,你卻做得更絕了幾分。”
我沉聲道:“賣蠟燭給葉尋的人是血滴子吧?”
“對!”夏輕盈點頭道,“那些蠟燭其實就是江湖戲法所用的道具,風吹不滅、雨打不熄,但是遇到了某種特殊的藥粉卻能自己熄滅。我給你上演的那場魔法還精彩吧?”
葉尋冷聲道:“江湖戲法而已,難怪血滴子不登大雅之堂。”
葉尋出身道門,真正的道門中人,對魔術藝人沒有什麼偏見,但是最看不起的卻是用江湖戲法裝神弄鬼、自稱神仙的騙子。
在葉尋眼裡,弄出了十八層地獄的血滴子能跟那些騙子畫上等號。
陶晞羽沉聲道:“當時的狂風驟雨,也是你們弄的戲法?”
夏輕盈笑道:“天公作美,恰逢其會罷了。如果,我們也能呼風喚雨,也就用不着跟你們合作了。”
我繼續說道:“你當時故意裝成勝玉附體,卻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是想讓白無常他們誤會你引來了吳國劍士的鬼魂,但是,你卻假造了一把盤郢劍,向我拋出來一條線索。”
夏輕盈接過了我的話頭:“然後,你將計就計,給探神手和無鬼宗製造了你潛入劍池的假象,把他們全都誆進了劍池,你自己卻帶着我來了女墳湖。”
夏輕盈問道:“我現在很想知道,你爲什麼在最該揭穿我的時候,裝着什麼都不知道,還帶着我一起進了勝玉墓?”
我看向夏輕盈:“因爲,我相信,雍正時期確實出現過一批足以致命的女人。這批女人不僅出現在了雍正朝,在春秋戰國甚至更早的時候,她們就已經在興風作浪了。”
“我一路上一言不發,無非就是想看看,你們究竟是設局的人,還是破局的人。”
夏輕盈道:“現在呢?你看清了?”
我點頭道:“你們是在破局。這座古墓,早就已經暴露在了你們血滴子的視線之內,但是,你們一直也沒能勘破古墓的奧秘。”
我將雙手抱在胸前往前走了幾步:“年希堯專研《視學》,不僅僅是爲了作畫,對嗎?在內務府,他研究出了屬於你們血滴子的光影戲法。在外面,他是想破解勝玉墓的流光溢彩?”
夏輕盈點頭道:“早在雍正時期,血滴子就找到了勝玉墓,而且前後兩次潛進墓中,卻全都輸在了墓中的光影之下。”
“年公雖然想出了破解光影的辦法,但是,我們卻不敢去賭第四次下墓的勝敗。因爲,只剩下最後一次的機會了。”
夏輕盈道:“就像你猜測的一樣,這座墓其實是按照方城規格修建而成的,四面城牆、四道大門,每道門只能進出一次。”
“正門被血泥堵死,我們先後走過西門和南門,那兩道門也無法再次開啓,現在我們走的是北門。北門被也已經封死,咱們怕是出不去了。”
葉尋冷眼看向夏輕盈:“你知道自己就快死在墓裡,難道就不害怕?”
夏輕盈笑着說道:“我相信王歡能找到生路。我以前雖然沒見過他,但是他在泰陵裡的表現,看似魯莽,實際上每一次都是謀而後動。我相信,他絕不會冒冒失失地把自己置於死地。”
夏輕盈笑盈盈地看向我道:“最不濟,他也會跟人約定炸開女墳湖的時間。”
我向夏輕盈挑了挑拇指。她說的一點沒錯,我進來之後,還敢一個勁兒地低頭往前闖,就是因爲我和狐媽做了約定,四個小時之內,我不出去,她就會派工兵炸墓。
夏輕盈輕輕敲着金棺邊緣道:“我們花了那麼多時間,終於從外面進來了,可我卻沒看見我想要的東西。你看出什麼了?”
我淡淡說道:“我只看出一件事兒,這座墓葬所有殺招都不是在防備盜墓賊,而是在看着她!”
我伸手指向了棺材裡的勝玉:“闔閭是早就準備要殺勝玉吧?不然,這座墓不會修建得如此縝密。他耗費這麼大心思,難道還怕勝玉復活不成?”
夏輕盈道:“這個,我暫時還說不清楚。或許,在吳王看來,勝玉確實有可能會復活吧?”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伸手指向棺材:“金棺釘屍這種殺人的方式,從吳王闔閭一直用到了清朝雍正。我想知道,這種殺人方式有什麼奧秘?”
夏輕盈道:“這是一種秘法,專門用來鎮殺狐妖。你回想一下,無論雍正朝的鎮魂釘,還是勝玉金棺裡的盤郢劍,是不是都是釘進了死者的右胸?狐狸的心臟長在身體的右邊,所以釘心劍必須插進屍體右胸,才能讓狐妖永世不得超生。”
我微微一皺眉頭道:“你是說,千古紅顏全都是狐狸精?”
“是青丘狐。”夏輕盈沉聲道,“傳說,她們全都來自青丘,又歸於青丘。所以,世間只有她們來時的傳說,卻沒有她們去時的痕跡。”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狐狸精的傳說是真的?”
夏輕盈道:“在我沒有弄明白最後一件事之前,我不能解答你的問題,以免影響到你的判斷。”
我站在棺材旁邊來回活動了兩步之後,伸手抓向了盤郢劍的劍柄,慢慢往屍骨頭頂的方向推了過去。
我剛纔拔劍的時候就發現,盤郢劍其實是被卡在了一個可以活動的轉輪上,只要推動劍柄,它就能像槓桿一樣往一個方向傾斜。
我知道那是機關,但是,想要解開勝玉墓的秘密,我必須得試試這座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