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法等人湊上去之後,一個個都面色蒼白的沉默了下去,許久不見有人開口。
最後,白巖先開口道:“王兄,如果方便的話,請過來一敘,把燈全都點上。”
我推門走出客房之間,所有探神手都打開了白熾燈,整座客棧被照得一片通明,外面的風聲也在瞬間停歇。
燈火,人聲,總算是讓客棧恢復了幾分生氣兒,可是這座像是在死亡中復甦的客棧,卻讓人心裡生出了另外一種陰森,我們就好像是進入了一座被魔神所注視的空間,掙扎着、等待着魔神的安排。
我緩步走進白巖房間之後,第一眼看向的就是擺在桌子上的手機。
手機中的照片就跟我預想的一模一樣——拍攝的是一盞昏黃的路燈。
葉尋的推算應驗了。
白巖開口道:“葉先生推算之術,着實讓我驚爲天人,我們……”
白巖話沒說完,覺法就“舊病復發”的說道:“白統領,葉尋算得準不準,言之過早。他說,宋飛航是死在燈上,可是宋飛航明明是死在了照片上,這分明就是一種巧合,根本不是推算的問題。”
白巖不由得一皺眉頭。
在民間算命行裡,常有一種說法,推演天機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什麼定數可言,九成相似就等於全對,更下一分要看天意。
覺法非要在這件事兒上較真,那就等於是在故意刁難。
葉尋冷聲道:“我算的事情,從來就沒錯過。”
覺法不等白巖開口就搶先道:“你怎麼證明你沒錯?”
“你算什麼東西,老子需要跟你證明。”葉尋冷笑以對之間,伸手按住了血眸的刀柄。左手卻在身後對我輕輕比劃了兩下。
“葉尋,你狂,貧僧今天……”覺法勃然大怒之間一掌拍在了身邊桌子上,過寸厚桌面頓時被他排成了兩半,趴在桌子上的屍體順着裂開的桌子撲倒在地時,頭顱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墊了一起,從地面上微微翹起來一點。
圍在桌邊的幾個人同時看見了,屍體額頭下面閃出的金光。
“看看怎麼回事兒?”白巖說話之間,尹清泉已經挪開了屍體,屋裡除了葉尋之外的所有人都在看向地面的一刻倒吸了一口涼氣。
宋飛航的屍體下面竟然會壓着一隻黃金打造的燈盞。
任天晴滿眼震驚的看向葉尋道:“桌子裡面藏着一盞燈?”
葉尋高深莫測淡然一笑,倒揹着雙手轉身走出了門外,我也看向面色發青的覺法:“假和尚,臉疼不疼?有些事兒啊!最好別先吵吵,免得被抽腫了臉不好往回治啊!”
我話一說完,連看都沒見對方一眼轉身從屋裡走了出去。
一場碰頭,不歡而散,可我也有一肚子話想要去問葉尋。
桌子面裡藏着燈盞的事情,說稀奇,也不稀奇。
古時,西域往來的商隊,可能遇上各種難以預料的危險,拋開大漠風沙不談,單就大漠盜匪殺人越貨的事情就屢見不鮮,有些商旅在途中發現不對,把東西藏進客棧,或者其他隱秘之處的事情司空見慣。
那隻不足一寸的金燈盞,說不定,就是哪個商人發現自己被盜匪盯梢之後,用人隱秘的手法藏進桌面當中。
可是這種跨越了時空的巧合,卻足以讓人震驚莫名。
如果,白巖沒有把據點選在客棧;
如果,白巖換一間客房;
如果,宋飛航沒坐在桌前,而是坐在土炕上;
如果,屋裡的人早一步發現桌面上異常;
如果……
只要出現一個“如果”,葉尋的推算就會全部落空。
可是,這種“如果”卻一個都沒出現。
這難道就是命運刻意的安排,
難道葉尋真是可以預測命運的人?
不對,葉尋沒有那樣的本事。
我不是第一次跟葉尋進出神話禁區,過去,我和葉尋陷入過重圍,迷失過方向,甚至在眼皮底下丟了東西,讓人掠走過夥伴。如果,葉尋真有卜算天機的本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眼前的事情,又該怎麼解釋?
我不相信世上會有那麼多的巧合,更不相信這些巧合都會發生在方寸之間。
可是,我該怎麼去問葉尋?
我在不自覺間越走越慢,葉尋卻從客房裡走了出來:“我們走,換個地方住,這間客棧馬上會死人。”
葉尋絲毫沒有掩飾自己聲音,就算是一個普通人站在幾米開外都能聽見他說些什麼,更何況是訓練有素的探神手?
葉尋說話之間,就有人從我們身上看了過來,等他把話說完,不少探神手已經面露不善,有些人甚至有意無意挪向了門口。
我動手戒備的時候,葉尋已經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沒有白巖發令,原本虎視眈眈的探神手自然沒有別的舉動,眼睜睜的看着我們走進了客棧附近鐵匠鋪。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葉尋竟然在鐵匠鋪裡升起了火來。我看着忙裡忙外的葉尋忍不住問道:“你要幹什麼?”
“打點東西!”葉尋簡簡單單回答了我一句,就又在低頭忙活着他的事情。
沒過多久,葉尋就弄出一把像是劍坯似的東西,脫掉衣服,精*赤上身,掄起鐵錘往劍坯上砸了下去,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在夜空下頻頻震動之間,客棧的方向忽然傳來了一聲慘叫。
葉尋放下鐵錘:“第一個人死了,倒懸樑,鐵釘入喉三寸。”
我猛然看向葉尋之間,對方卻像是什麼都發覺,繼續輪動着鐵錘砸向劍坯。
時間剛過不久,客棧裡有發生了一陣慌亂,有人驚聲喊道:“別動,別動……再使勁兒,他就沒命了。”
“不把人拉出來,他就……”那人聲音戛然而止:“你瘋了吧!”
“誰都不許出聲!”這一次說話的人是尹清泉,他把探神手的聲音壓下去之後,整整過了十五分鐘,葉尋纔再次停了下來:“第二個人死了。左腿齊根被斬斷,死於失血過多。”
葉尋莫名其妙的又扔下了一句話,才低着頭重新打起鐵來。
沒過多久,我就看見尹清泉大步走了過來:“葉兄……不,葉先生。請問,按你的推斷,今晚會死幾個人,第三個人應該死在什麼地方,死的又是誰?”
葉尋連頭都沒擡一下:“你們死多少人,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需要跟你們解釋什麼麼?”
尹清泉臉色陣紅陣白之後,才咬牙說道:“葉先生,你剛纔兩次點破我方劫數,我想,你絕不會是閒極無聊,在幸災樂禍。葉先生,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葉尋看向尹清泉道:“找我問一次事情,我就提一個條件。只要你們無法滿足,我的條件,我就拒絕回答你們任何問題。反之,我可以幫你們指點一次劫數。你現在可以回去問問白巖同不同意,你們還有兩刻鐘的時間。”
“好,我去去就回。”尹清泉拱手離去之後,我的心裡也痛快了不少。
葉尋不是故意不想理我,而是在防備白巖。
白巖那邊肯定有一個聞世宗的高手,對方的耳功甚至比我還要厲害。
我沒發現附近藏有暗樁,對方卻能聽見葉尋說話,說明那人至少距離我們二十米以上,無論剛纔葉尋跟我說什麼,都瞞不過對方的耳朵。
沒過多久,尹清泉就匆匆趕了回來,面帶喜色道:“葉先生,我們統領同意了你的要求,有什麼條件,你現在就可以提出來。”
葉尋淡淡說道:“我要任天晴。”
尹清泉頓時一愣:“這個……這個怕是……怕是有些困難。畢竟,任天晴是無名宗的正式弟子。我們拿她交換條件,無名宗可不能饒過我們,況且……”
葉尋再次說道:“我不是要聽你解釋,更不想聽你有什麼困難,你還是好好想想,孰輕孰重吧?”
尹清泉咬了咬牙,說了一句“稍等”立刻飛身而去。
不久之後,客棧當中就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再過片刻,我就聽見白巖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舉手決定吧!”
又過了一會兒,我纔看見尹清泉把任天晴給帶了出來,後者一直低着頭往我們這邊走,直到臨近門口才停了下來。
尹清泉臉色陰沉的說道:“葉先生,人,我已經給你帶來了,希望你能信守承諾。”
葉尋道:“回去告訴白巖,就說,從今以後任天晴是我們的人了。別再說什麼無名宗,探神手,有事兒,場面上說話。”
葉尋的話等於是在探神手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尹清泉不但沒有發作,反而對着焦急道:“葉先生,你的要求我們已經做到了,你總不能食言而肥吧?”
葉尋用火夾子夾起那把通紅的劍坯,反手向外一挑,扔到了尹清泉腳下。對方本能的往後倒退了三步,劍坯在他腳前怦然落地之間,絲絲白煙四下而起,劍坯上的赤紅頓時隱去了一半。
“葉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尹清泉話沒說完,葉尋就把火夾子給扔到了對方眼前:“拿着這隻劍坯,趕緊回去,趁着劍坯沒涼掛在那人門上,等到劍坯涼了可就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