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馬上要碰到葉尋肩頭時,又猛地停了下來。
與人交鋒最怕的不是對手狡詐,而是陷入對手的節奏,換做平時,我肯定不會去聽對手的說什麼,可我現在已經變得六神無主,無論對方說什麼,只要關於葉尋,我都會下意識的停下來。
後來,任天晴對我說:你當時就像是一個被嚇蒙了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圍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白巖走上來對着葉尋深鞠一躬:“葉先生高義,請受我一拜!”
“滾!”葉尋冷聲道:“我跟你之間沒有什麼義與不義,你趁早給我滾遠點。”
白巖毫不在意的道:“葉先生,可以不在乎什麼,可我不能忘了先生大恩,先生,爲了給我破劫,雙目失明……”
葉尋不等對方說完,就抓住了身邊的血眸:“閉上嘴,滾!”
我心頓時涼了半截——葉尋的腿也出了問題,以葉尋的性格絕不會跟一個喋喋不休的人多說廢話,要麼是對方閉嘴,要麼是葉尋拔刀,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白巖仍舊誠懇說道:“葉先生因我成殘,在下一定會負責到底,破除劫報,還先生一個……”
“你給我閉嘴!”葉尋怒吼之間,我猛然回頭道:“劫報還能破除?”
我聽老輩人說過:算命的,算出了僱主的劫數,可以提醒,但是不能告知,更不能指點對方怎麼破劫。一旦這樣做了就是逆天而行,最後僱主的劫數就會報應在算命先生的身上,這叫劫報。
可我從來就沒聽說的劫報還能破除。
葉尋厲聲道:“別聽他瞎說,劫報是天定的劫數,沒人可以破除。”
我像是沒聽見葉尋在說什麼,雙眼緊盯着白巖道:“我在問你話?”
白巖倒背雙手淡淡說道:“破除劫報辦法有兩種:一是讓劫數重新應驗。只要算命先生及時糾正了自己犯下的錯誤,上天還是回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葉先生眼睛會復明,但是不會立竿見影。恢復幾個月,甚至幾年都有可能。”
“當然啦!”白巖曼聲道:“任務當前,在下雖然有心相助,奈何身不由己啊!任務之後,如果在下不死,必然會請葉先生親手捅瞎在下雙眼,換先生一片光明。”
我聽到這時,雙眼不由得微微眯了起來:“還有一種呢?”
白巖的意思很清楚,想要撥亂反正就得施術者親自動手,葉尋現場傷成這樣,根本沒有跟人交手的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我把白巖抓過來,可我現在就算把所有人都壓上去也別想傷到白巖。
“第二種辦法嘛?”白巖故意停了下來:“我怕葉先生不讓我說。”
我轉動目光看向了葉尋時,後者按在膝頭上雙手已經狠狠抓緊,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阻止,我都得問個明白。
白巖的聲音一沉道:“第二種辦法就是殺天!”
“殺天?”我忍不住爲之一怔之間,白巖繼續說道:“對,就是殺天。按照命學上說法,人的命數和劫數都是天道的安排,只要天道破了,一切都會結束。所以說,你想破除劫數就只能殺天。”
白巖說到這裡故意停了下來。
殺天這種事情,就算是神明都無法做到,哪怕萬古諸神都活在蒼天之下,誰能殺天?
白巖肯定還有別的意思,他故意不說,就是想要跟我談條件。
我眯起眼睛沉聲說道:“有什麼話,你直接說。遮遮掩掩也配稱霸王?如果,你想提條件,大可以說出來,我王歡絕不推遲。”
“爽快!”白巖一挑拇指道:“殺天當然是無稽之談,但是殺神卻有這個可能。”
“根據我對命數的瞭解,所謂的殺天,就是從根源上斷絕命數中的劫難。我們此次天沙口之劫,說白了,全都來自於仙魔墓園。踏平仙魔墓園就是救助葉先生的唯一途徑。”
我深吸一口氣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白巖沉聲道:“探索仙魔墓園,必須有一個精通眼功的人。跟我們過來的破曉宗弟子,昨日不幸身亡。所以,王兄就成了最爲合適的人選。”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可以。”
一直沒有說話的覺法忽然插話道:“仙魔墓園的秘藏,我們要九成八, 剩下兩分歸你。定天盤,你最後使用。”
我垂在身邊的雙手不由得握得聲聲炸響:“可以!”
覺法這才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跟我們走吧!”
我走向葉尋:“兄弟,我帶你走。”
“住手!”我剛要去背葉尋就又被白巖喝止,我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你還要做什麼?”
白巖道:“王兄,我是爲了你和葉先生好,你又何必處處懷疑呢?”
“天沙口中劫數重重,葉先生,破解了一次劫數就等於把自己的命運跟仙魔墓園連在了一起。”
“他選擇鐵匠鋪絕非沒有深意,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所坐的位置,既是鎮壓仙魔命數的所在,也是保護他本身命數的場所。你動了他,他的命數說不定馬上就會崩潰。”
白巖一字一句的說道:“昨晚,我的劫數,不是傷劫,而是死劫。”
按照算命行裡的話講:破傷劫,以傷換傷;破死劫,以命換命。
我駭然看向葉尋:“他說的是真的?”
葉尋輕聲道:“這就是我什麼都不跟你說的原因。我最多隻能破三次死劫。如果,你……”
“給我把嘴閉上!”我不等葉尋說完就暴怒道:“你想告訴我,我的劫數在哪兒是不是?老子不聽,你什麼都別說。”
葉尋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苦笑:“我就知道會這樣,我該早點告訴你。”
我伸手拍了拍葉尋的肩膀:“兄弟,等我。安心坐着,看我殺仙斬魔。陶晞羽,你看着葉尋,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白巖笑道:“尹清泉,你帶兩個兄弟留下,一定要保護好葉先生。絕不能讓恩人寒心。”
白巖留下尹清泉明顯是要將葉尋扣爲人質,可我現在卻偏偏沒法跟對方動手,只能強行壓制着心中的殺意,一言不發的走出向對方:“走吧!”
白巖邊走邊說道:“任天晴,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如果,沒有你,葉先生肯定不會對我捨命相救。當然啦!葉先生救我雖非本意,但是這份恩情,我會銘記於心。”
本就臉色慘白的任天晴,如遭雷亟站在當場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過來好一會兒才眼圈發紅看向我道:“王歡,我……”
我輕輕握住任天晴發涼的手臂,聲音陰沉道:“白巖,你的綽號不該叫霸王,你當不起這兩個字。”
很多人都跟我說:這世上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送錯的綽號。可是,白巖恰恰相反,他的身上不但沒有王者的威武霸氣,反而處處透着陰險。
“我更適合叫奸雄對麼?”白巖邊走邊說道:“曾幾何時,我也想頂天立地。可惜,這個江湖的土太薄,讓人扎不住腳啊!你想擡頭的時候,說不定這天還能壓低幾分,所以說,有時候做一條遊在江湖裡的魚沒什麼不好。”
白巖說話之間轉頭向我看了過來:“有時候,我很是羨慕王兄。某種意義上,你更適合霸王之稱。王兄,在九尾禁區力邀二百清風的事蹟傳來,白某不覺心馳神往啊!”
“試問易地而處,我或許有王兄之心,卻未必有王兄的魄力。”
白巖根本沒在乎我是不是在聽他說話,自顧自的邊走邊說道:“但是,羨慕歸羨慕,有些事情,你就算再怎麼羨慕,也不能去效仿,因爲,這個江湖不允許。”
“就像我與王兄,拋開我們雙方的立場,我很希望能和王兄把酒言歡。可現在,我卻只能算計王兄和葉先生,而且手段無所不用。”
任天晴終於忍不住了:“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不敢跟王歡公平一戰。”
白巖哈哈笑道:“這個世上,本就沒什麼公平一戰的事情。就像是當年楚漢爭霸,可曾出現過所謂的公平?鬥將,鬥帥,鬥智,鬥勇,不過是爲了最後的勝利,誰又會在乎這個過程是否公平?”
白巖走到客棧門口才停了下來:“王兄,覺得我說的對麼?”
“對!”我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個字,就擡頭看向了客棧的門楣,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一個火焰形標記,我記得自己昨天並沒看見這裡有什麼東西。
白巖笑道:“看來王兄深諦江湖之道,我也更覺得自己所想所做沒有錯了。”
白巖的聲音忽然一沉:“我知道,把王兄放出來十分危險。在我看來,與王兄一起接手任務,無異於猛虎在側,但是,我別無選擇。如果,王兄這次還能翻盤,白某立刻退出探神榜,探神榜第三非王兄莫屬。”
我莫名其妙的看向白巖時,覺法冷笑道:“就憑他也能翻盤?白統領未免太高看他了。”
白巖似笑非笑的看向覺法:“如果魔僧在這兒,絕不會跟你有一樣的想法,這就是,你爲什麼一直沒法超越魔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