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秘術講究留有餘地,哪怕風水術也是如此。這不僅是民族特質,也是古人的智慧:力不可用盡,利不可佔盡,勢不可得盡的道理,不僅適用於江湖,也一樣適用於風水。凡事一旦做盡,所引發的後果未必會在你的掌控之中。
霸道風水術就是佔盡地勢,用盡地氣,唯我獨尊,不論其他。哪怕是斷絕地脈,阻人氣運也在所不惜。霸道風水術雖然是風水一道中的禁忌,卻很受一些急功近利之人的追捧。
霸道風水術的傳人,一向很受風水界排斥,薛玉不可能不知道這點,可她爲什麼偏偏把這麼一個人帶進了神話禁區,還對他尊敬有加?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間,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尖銳刺耳的響聲就像是在寂靜深海中傳來的一聲龍吟,聲震百里,但也恨意沖天。再下一刻,羣山傾頹的聲響便接連不斷的從外傳來,天塌地陷般的轟鳴不絕於耳,探神手的慘叫也夾雜在轟鳴之中頻頻迭起。
我下意識的仰頭看向了密室入口時,薛玉的聲音也緊跟着傳了過來:“保護林老撤出去……白衣無名跟我進陣……”
我聽見“白衣無名”這個四個字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白衣無名”並非一個稱謂,而是代表着類似長老團,或者護法般的存在。也代表着無名宗的最高戰力,在無名宗裡,普通長老無權命令白衣無名,就算高級長老也僅僅有權調動兩位“白衣無名”而已。據說,“白衣無名”的稱謂還是來自秦白衣。
無名宗不僅派出第一長老薛玉,還讓她帶來了“白衣無名”,難道這次龍脈禁區裡的秘密,已經超過了我們預想的範圍?
我心電飛轉之間,密室之外已經傳來了一陣陣呼喝之聲,緊接着,罡風呼嘯,勁氣縱橫的聲響便在密室之外交錯而起。從對方的呼喝聲中可以判斷得出,探神手方面至少出動了十名“白衣無名”,也正是這十個人在強壓陣腳,穩住了眼前的局勢。
薛玉大聲怒吼道:“往裡走,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得給我壓住地脈,快……決不能讓地脈爆發……”
薛玉不要命了?龍脈已經開始全面崩潰,她還要壓住地脈?
外面雖然不是真的江湖山川,但是那些沙盤能模擬出龍脈的靈氣,必然隱藏着山川精氣,山川精氣一旦全面爆發,其力道絕非常人的血肉之軀能夠抵擋。薛玉下令全力衝陣,難道就沒考慮過值不值得?
我腦中念頭飛閃的瞬間,外面又接連傳來兩聲巨響,大地開裂的聲音由船艙深處,直奔船頭狂奔而來,那一瞬之間,我甚至覺得整座戰船都在某種巨力之下被生生撕裂。
原本還能壓住陣勢的探神手瞬間亂成了一團,有人聲嘶力竭喊道:“長老快走!”
“我不走!”薛玉聲音嘶啞道:“全都給我頂住,誰敢後退……”
“帶長老離開!”對方聲如滾雷的怒吼當中滿是決然之意:“白羽一組,跟我阻擋地脈爆發,其餘人保護長老離開,任何過錯,都由我一力承擔,快走!”
“放開我!你們敢抗令不遵……放開我……”薛玉嘶啞的喊聲漸去漸遠之間,探神手臨死之前的慘叫也接二連三的從在船艙中不斷暴起。
剛纔那個下令帶走薛玉的白衣無名也在連連怒吼:“上,再上,拔掉鐵釺,疏通地脈……”
“地龍翻身啦!長老……”一個探神手僅僅喊了一聲就沒了動靜,下一刻間人體炸響的聲音就在半空之中轟然而動,緊接着大地塌陷的聲響便從一點向四面分散開來。
古時候,所謂的地龍翻身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地震”,不過在探神手看來“地震”的成因,並非只能用科學解釋,很多神話傳說也是地震的起因之一,所以,他更習慣於“地龍翻身”的說法。
方纔我還能聽見探神手之間對話;現在,我卻只能聽見大地的轟鳴,對外面發生了什麼,完全失去了判斷。
我沉默一秒之後,豁然起身:“咱們出去,不能坐以待斃。”
我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聽見鈴兒說道:“再等等吧!萬一……”
鈴兒話沒說完,我卻聽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害怕薛玉在故技重施,從我跟薛玉交手開始,她幾乎算盡了我心中所想,每一步都走在我的前面,也卡在關鍵時刻對我出手。
我現在衝出密室,說不定看見的就是嚴陣以待的探神手。
我僅僅猶豫了幾秒就說道:“上去!”
鈴兒見我意已決,乾脆打開了密室大門,跟我一前一後跳進了船艙,此時船艙當中已是一片狼藉,原先立在地上的沙盤崩毀了大半,放眼看去處處山川斷裂,河水橫流,大地龜裂的痕跡幾乎遍佈滿倉。再往遠看,貼近沙盤中心的地帶正被暴卷飛揚的塵土覆蓋其中,沙土之中隱隱還能看見一條像是被釘住了腰身的狂龍在咆哮舞動,龍身帶起沙土當空狂卷,先被龍身擊飛的空中沙石往往還沒落地,就又被反捲而起的狂風再次擊飛。
那應該就是地脈開裂,地氣傾瀉造成的景象。
我不知道剛纔有多少探神手衝向沙盤中心,現在能看見的卻只有一道人影還在風沙當中死命掙扎,那人因該就是最後傳令的白衣無名。
對方功力之高可能還在薛玉之上,即便是被困在風沙當中還能硬頂着狂暴龍影步步向前,從他現在的位置再往前兩步就能碰到探神手釘進土裡的鐵釺,一旦讓他得手,這裡的地氣很快就會重歸原位,那時,薛玉的人馬也就重下船艙了。
我眯起眼睛看向對方快速抽出了馬格南瞄向那人身側要害,那人最終踏出了艱難一步,伸手握住了地上鐵釺,慢慢往上拔了起來。我眼看鐵釺即將離地的瞬間,地面上忽然傳來一聲狂震,遠處三座山峰同時崩塌的聲音震天而起,我也隨之扣動了扳機。
那名白衣無名的注意力全在鐵釺上,根本沒有看到我在悄悄瞄準對方,被我一槍貫穿肋下,當場撲倒在地,已經被他拔出來的鐵釺隨之甩向了一邊。
我不等沙盤中心狂風停歇,便抽出蔑天飛身而上,疾步搶向了風旋中心。
“王歡,你等一下……”鈴兒想要上來攔我,卻被我給推到了一邊:“保護好自己。”
我剛纔雖然是趁着山崩地裂的時機開槍暗襲對手,卻不敢肯定那聲巨響能夠掩蓋我的槍聲,一旦被薛玉發覺艙船下面傳來槍聲,肯定判斷出我還在船艙二層。我現在必須爭分奪秒的開三層入口。
我來不及跟鈴兒解釋什麼,起身衝進了風勢漸停的沙盤中心,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沙盤中心處的一汪湖水,剛纔整座船艙都在飛沙走石,可是那片湖水至今仍舊是清澈見底,那座湖就是兩座龍脈之間的“龍珠”。
我僅僅在湖水邊緣站了幾秒,就看見湖泊兩側各自打開了一道缺口,清澈的湖水順着缺口緩緩溢出,流向了附近的兩座山脈。
如果將兩道溪流進行對比的話,明顯右側溪流更強幾分。
我猛然轉身之間雙手持刀,將蔑天高舉過頂,將真氣灌注刀鋒,全力一刀劈向左側山脈連接之處,刀落之間,用花崗岩組成的山脈頓時被我一刀劈出了手指寬窄的口子。我不等被長刀崩飛的岩石落地,便連起數刀不斷向岩石劈落,生生在山脈當中開出了一道巴掌寬窄的缺口。
等我收刀之間,流向斷山的湖水已經退回了湖中,剩下的湖水卻在以幾倍的速度向右側龍脈狂奔而去,原本被打折了腰的大龍,也漸漸的回覆了生機,山上的植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復甦,片刻之後便給龍脈覆上了鬱郁之色。
鈴兒快步走到我身邊:“這是怎麼回事兒?”
“那個姓林的老貨,弄錯了風水……”我正在說話之間,頭上忽然傳來一聲火炮的轟鳴。
“有人開炮?”我猛然擡頭看向了棚頂,下一刻間,通向甲板的大門便毫無徵兆的怦然閉合,火槍齊射,火炮轟鳴的聲響便在甲板上同時傳來,數秒之後,雜亂的腳步聲響便在四面八方頻頻響起,聽上去就像是有人在甲板上發動了一場混戰。
等我再去擡頭看時,眼中已經暴起了“洞若觀火”發出的血芒。
我之所以動用“洞若觀火”,是因爲我覺得船上還有別人。
船艙裡明明沒人觸發任何機關,甲板上怎麼會出現火炮轟鳴的聲音?
會不會是有人在暗中發動了機關,或者是觸碰了某種信號,才讓甲板上的探神手陷入了混戰?
還有,我在外面的海里雖然砍斷了棺材上的繩索,可我沒去觸碰棺材,棺材裡的邪物爲什麼會配合我攻擊探神手?血棺從頭到尾的每次反應都像是在刻意配合我殺敵,如果沒人指揮,血棺邪物怎麼會聽我的命令,這完全說不通道理。
這條船上究竟有什麼東西?所以我只能用“洞若觀火”去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