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月都不回家睡,我還能怎麼想?是不是快抱孫子了?”父親得寸進尺,又出驚人之語。
“……”蘇景言懊惱地一拍腦門,“好好,爸,我這就回去。”掛了電話,他扯下領帶。
到了路口,果斷改變行車線路。
他投降了,與父親交鋒,每次都是以他失敗爲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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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恆遠站在庭院裡,現在已是夜深露重,但他卻沒有睡意。
看到車子燈光掃了過來,駛進院子,穩穩地停下,他微微笑了。對付兒子他很有經驗,孫猴子本事再大,總是難逃如來佛的手掌心嘛。
他穩穩地掌握着兒子的性格,兒子是他一手帶大,親自調教出來的,他雖然外表剛硬,但他那份孝心,卻是難藏難掩。
看到走過來的高大身影,身上還穿着工作時的西裝和白襯衫,披着淡淡的疲憊,看來他是真的很忙。
蘇景言站在父親面前,無奈地望着這個獨身了十年的老人,“爸,這麼晚還不休息。”
“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另外置了一個家?”父親卻答非所問。
蘇景言揉了揉額頭:“爸,你想多了。”
“一個多月都不回家睡的人,難道天天住辦公室?”蘇恆遠不緊不慢地問。
“……”蘇景言無奈地一揚手,作出投降的姿勢,“好吧,爸,因爲我在家會睡不着,纔在外面睡的。”
“在哪裡?酒店?”父親繼續追問。
“……不是。”蘇景言挽着父親胳膊,“爸進屋吧,外面涼。”
“別想轉移話題,”一邊隨着兒子的腳步進屋,心思可一點都沒被迷惑:“快老實說吧。”
蘇景言心裡深深嘆息,咬了咬牙,才說:“我租了間公寓,就在盛昌集團旁邊。”
“嗯。似乎可信。有女孩子跟你一起吧?”問題漸漸接近核’心。
“沒有女孩,爸,是我一個人啦。”蘇景言耐心地說,把父親扶到房裡,“爸你快休息吧。”
蘇恆遠看看兒子,拍拍他的肩,“嗯。好吧,我知道你不想說,可能還沒到時候吧。”
“哎呀,不是了,真沒有。”蘇景言替父親脫下外套,放在椅背上,感覺父親的身子也蒼老了,“沒遇到喜歡的人,有了我會告訴你的。”
蘇恆遠點點頭,“好吧。你也快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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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父親房間,蘇景言若有所思,慢慢上樓,回到自己房裡,洗漱完畢,坐在牀沿。
想起自己對父親說的“沒有遇到喜歡的人”,他自嘲地冷笑一下,脫下睡袍,鑽進棉被裡,手臂枕在腦後,瞪大眼睛望着窗口被紗簾隔開的濃濃夜色。
父親雖然有時候說話象是開玩笑,但其實都很認真。現在,父親心裡最渴望的,就是他結婚生子。
他想起父子倆籤的那個合約書,一年的期限,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父親雖說撕掉了,但他知道父親只是說氣話,那個約定也存在於兩人的心裡。
若時間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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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可以結婚的對象,父親一定會很失望,而且會暴跳如雷吧。
嘆息一聲,閉上眼睛,翻了個身,把棉被擁在懷裡,又忽然想念起公寓裡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年輕的身體突然間被渴’望充滿,原本就生物鐘紊亂的他,這下子更加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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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恆遠很早就起來了,年近六旬,加上多年經商的勞頓,睡眠已經很淺。他站在窗前,拉開窗紗,望着庭院裡金魚池邊的兒子。
清晨五點鐘,天空還是暗沉的灰色,庭院裡兩盞高燈清冷地照着,他清楚地看見兒子還穿着睡袍,身姿筆挺,眼望着金魚池。
“看來他真的在失眠。”蘇恆遠心疼地念叨着,見兒子似在沉思,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池子裡投魚食。
兒子似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回頭,看到父親房間燈光亮着,窗簾飄動。他盯着窗口看了幾秒,揚起手揮了揮,轉身朝屋子走來
蘇恆遠笑了,兒子知道他也醒了。他走到椅子上坐下等着。
果然,一會就聽到敲門聲,兒子開門進來了,蘇恆遠朝他笑笑,“你小子,半夜三更不睡覺,在幹嘛呢?”
蘇景言走到父親牀沿坐下,打量了一下父親房間,“爸,莫姨怎麼走了這麼久還不回來?”
“唔,不是去旅遊嘛,興許,還沒玩盡興吧。”蘇恆遠不自在地閃開目光,不與兒子對視。
蘇景言仔細看看父親表情,似乎明白了什麼,“你們吵架了?”
“哪有吵架。”父親乾咳一聲。
“相伴這麼多年,你們怎麼不考慮結婚?”想到父親年事漸高,無人貼身照顧,蘇景言心下悵然,“等她回來,你們就結婚吧。”
蘇恆遠望着兒子,“你當真是,希望我娶你莫姨?”
“當然是真心。”蘇景言望着父親鬢邊夾雜的銀絲,心下一緊,“其實我很多年前就希望你們能結婚。我知道你的顧慮,是怕我受委屈。現在你不用再考慮這個,我已經長大了。”
蘇恆遠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只化作一個失笑的表情,“你小子,現在管起老子來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趕快作打算吧。”
“又提這個,”蘇景言把臉埋進雙掌裡,使勁搓了搓,“爸,你快結婚吧。”
蘇恆遠點點頭,“嗯。她氣還沒消呢。”看兒子充滿笑意的眼神,他忽然覺得不好意思,“你快滾吧,滾回去再睡會兒。”
蘇景言咬了咬牙, “好,不過我不是滾回去睡覺,我得滾去上班了。”起身向房門口走。
“這麼早上班?”蘇恆遠望着兒子背影喊,“你根本就沒睡是嗎?”
“嗯。有點睡不着。”蘇景言拉開門,出到外面,又輕輕合上門板,這才揚起嘴角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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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辦公桌前,望着面前堆得高高的一疊報告書,蘇景言這才覺得睏意襲來,一夜無眠的結果,就是現在的狀態:眼睛發澀,眼皮沉重。
這個狀態工作不了,蘇景言站起身,惱火地爬了爬短髮。
十六樓咖啡廳裡,農景慧獨自坐在窗邊的位置上,把牛奶和糖放進咖啡杯裡,用小匙輕輕攪了一會,停下來,望着褐色的咖啡,旋轉出一個深深的梨渦。
把小勺放到碟子上,發出細細的叮一聲響。
“蘇總經理,您要什麼咖啡?”吧檯小妹輕輕的招呼聲,驚動了農景慧正在發呆的神思,擡頭一看,見蘇景言穿着深色西服套裝的挺拔身姿,正閒閒地站在吧檯前。
“黑咖啡,不加奶和糖。”他轉身找位置,目光一掃,看到正望着自己的農景慧,略微愣了愣。她的眼神裡有一種深沉的期待,彷彿是一種邀約,可是又害怕被拒絕。
蘇景言深深吸了一口氣,垂眸略略思索,再望向她時,眼底已是一派平淡無波,他緩緩邁步向她走去,他看到她眼底的一絲驚慌、喜悅、和隱約的期待。
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農景慧看到他這個表情,心裡突然一空,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純真的少年了,他雖然面上含着笑意,骨子裡卻倔強冷硬,他看起來似乎充滿攻擊性,卻又隱藏着利爪。
蘇景言低頭望着自己的交握着放在桌面上的雙手,沉默着沒有說話。心想,她之前不是有話要說嗎?且等着,看她要說什麼。
吧檯小妹端着蘇景言點的咖啡,放在他的面前,再看看他對面的總裁夫人,眼睛有些詫異。
“謝謝。”蘇景言擡頭,向吧檯小妹點點頭。
“不客氣,請慢用。”小妹躬了躬身,退開,心裡兀自嘀咕,難道他們很熟悉?不然,空位置很多,爲什麼要坐一桌?可既然坐一桌,爲什麼又不說話?
農景慧被這種沉默憋得很難受,一心想找話題,卻又不知從哪裡開始。
她望望他的杯子裡黑色的液體。
“又喝黑咖啡,不覺得苦嗎?”她望他,發現他眼裡明顯的疲憊。
“……”蘇景言端起咖啡杯,輕輕喝了一小口,“這點苦算什麼。”他語氣淡淡的。
“你是不是需要這個來提神?休息得不好嗎?”她聽出了他話裡的深意,卻故意忽略。
“嗯。最近有一點失眠。”他仍是淡淡的嘲諷的笑,“有勞總裁夫人關心了。”
農景慧心裡一窒,快要呼吸不上來,“景言……”她哀愁望着他,語音澀然,“你爲什麼……你真的這麼恨我?”
蘇景言手指無意識地把玩着咖啡杯的杯耳,轉頭望向窗外,十六層的高度,可以望很遠,卻又什麼都看不具體。就象面前的人,曾經以爲很瞭解,卻最終還是不懂得她想要什麼。
恨她嗎?有多恨她?他擒着那抹淡淡笑意思索着。
農景慧望着他,咬着脣,良久之後,仍然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她知道,他不會回答了。
“我先走了。”她起身離開,他的漠然讓她心裡陣陣隱痛。
蘇景言收回目光,那抹淡淡的笑意迅速隱去,指關節分明的手指扣緊着咖啡杯,竟然有些微微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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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